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死神来了]明日终结 作者:御台所 文案 final destination 不定期更,随便看看就好~=3= 文名:明日终结;别名《这就结束了》=w=(木错我就是这么无聊!) 巨深情巨深情攻&看似镇定其实巨怕死的心理障碍哭包受。 【他问:“那是什么地方?” 我说:“死无葬身之地。”——余华】 文案: 八年前的春天,一个萌萌哒小狗的玩偶被一个神秘人=w=放在了方晓的座位上。 八年后的6月,方晓终于在一个炎热闷湿的下午结束了最后一场考试。远道而归的青梅竹马、仗义的兄弟、以及班上许多同学决定来一次最后的毕业旅行。 而世界的另外一边,事业上小有成就的肖恩西珀斯也和同事不远万里来到中国观光。 风清水秀的山间美景、著名的自然风光、一条索道维系的却是上百人的生命。 “没有人能够欺骗愚弄死神,除非你已经死去。” 本文属于死神来了世界观,和电影没有什么太大关系。 本文没有原型,真的没有原型么么哒。 部分死亡有参考,another替身等。 Cp:肖恩西珀斯(攻)&方晓(受)。属性大概就是表面正常温柔实则非常!非常!深情占有欲强的‘平凡’攻(= =)和有些冰山看似高贵冷艳的其实非常不淡定的‘伪哭包’伪天才半被治愈的社交障碍怕死受。。。吧?(受本体其实是眼镜)= =这么长的属性前缀我自己也醉了。 不出意外文章应该不会很长= =。攻受曾经有过一面之缘=v=。 Ps:死亡名单开始之后上帝视角就不会特别多了,因为主要还是暖暖哒(并不)的爱情生活。 此文巨狗血巨煽情,受巨弱巨别扭巨精分,攻巨强巨狗血巨深情。 Pss:本文又名《论如何扳弯一个怕死的要死之人》或《大难不死必有变gay》=w=。 Psss:无热血。 内容标签:恐怖 悬疑推理 因缘邂逅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方晓、肖恩西珀斯 ┃ 配角:唐荃怡、路维、大卫图里、赵菁菁、茉莉沃克、黄茜、黄露、陶西。 ┃ 其它:死神来了、扶持、狗血   ☆、这其实是序和一点伏笔=w=   “那是什么地方?”   “死无葬身之地。”   六月开始的第八天。   闷湿的雨后让充满着汗臭的考场变得更加的难熬。在最后一笔落下之后,每个人都迅速的用高度近视的双眼梭巡着整洁的答卷。   方晓在的考场全都不是他的学校的,自然也就没有他认识的人。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影响,毕竟在这个时候也总会有些人想要借着他投机取巧,妄想着钻一些空子考取更高的分数——四周什么认识的都没有反而让他感到更自在。   整个考场都静悄悄的,窗外一场未下却以酝酿许久的大雨就像是考场中所有学生即将倾盆的情愫,压抑而漫长。   对方晓而言,最后一门科目英语并不是他的什么问题——因为有一个在英国留学的青梅竹马,还是一个非常缠人的青梅竹马,让方晓并没有大部分老师所担心的严重偏科的情形出现。   他用圆润的黑色水性笔尖轻轻的落下一个点,在雪白的答题纸上为整片整洁漂亮的英文体落下最后一个终结符号。   这是他做的历年历省所有英语考试作文最简单的一个,只是全英文的、加了不少生僻词的作文要求倒是有些叫人犯难。   少年轻轻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讲台上的一个胸前挂着‘主监考’牌子的大叔扭头看了一眼教室最前方的时钟,突兀的轻声提醒道,没有一点表情的:“只有十五分钟了——检查一下自己的答题卡有没有填写。抓紧一点。”   奶白色的封订成小册子的考题最后一面用英文写成一串,大致意思就是要写一篇有关于看病预约难的小故事。   排版整齐的作文篇幅中,一点突兀的墨块宛如一道刺眼的惊醒。当方晓写到这的时候忽然笔尖凝聚的墨水变多,让他下笔瞬间成为了整张卷子的败笔之处。   【“180号。”护士站在医生办公室的门外,拿着一张小册子进行着叫号,脚尖微微踮起不紧不慢的:“180号!180号在吗?!”   冷冷清清的走廊边一排密密麻麻的人就像是死去的雕塑,沉默如同凝固的墙漆,将这些面无表情的病人封在了冰冷的墙面中。   漂亮的女护士有些不耐烦,她低下头随意的划掉了本子上的数字,继而再抬起头,大声的念到:“181号。”   晦暗的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的角落,一个面色枯槁的老人歪着头,他半露出的手部皮肤如同泡开的树皮,显得病态而苍老。一张薄薄的纸单上,一个钢印下的‘180’号显得如此刺眼。   他显然已经在医院度过了他生命的最后阶段,虽然不是在病床上。】   .............   方晓扫了一眼自己的作文——除去最后如同被打了个粗体tag的‘final’,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是非常满意与自信的。   十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刺耳的铃声将所有还在奋笔疾书的人一下打了个清醒,如同当头棒喝似的,猛地一下就从卷子中弹也似的拔起了脑袋。   方晓走出考场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如同一场大病初愈,原本闷热难熬的满是湿气的空气也一下子变得非常清新舒畅了。他的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但是漆黑如墨的眼珠深处倒是变得十分柔软柔和。   “方晓!”   在他听见这个耳熟无比的声音的时候,他的肩就被别人重重的勾住了。有些粘腻的汗水和方晓微微发凉的脖颈皮肤触碰,紧接着热乎乎的水汽就喷在了方晓的侧耳边,聒噪喧闹的调侃声几乎要叫方晓的耳朵失聪。   “别说了——我看你这个表情就知道,你肯定考得不错!”   方晓有些无语的别过头看了对方几眼,然后无奈般的甩了甩头想要躲开对方的满是黏湿汗液的手臂,但奈何不了对方的穷追不舍,最终还是给牢牢的扣上了。   “先放开我脖子.........”方晓习以为常的叹了一声,“成吗——”   “啧——你的脖子肯定没有你考试重要。”对方不屑的撇了撇嘴,他努着嘴唇用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抓了抓干净利索的寸头的脑袋,转着漆黑的眼珠,最后还是落在了方晓显得冰冷面瘫的脸上,轻笑一声更加欠揍的凑近了一些小声道:“老实说,肯定能上K大吧?”   “不知道。”方晓睬也不睬对方,他别过头,用后脑勺对着对方——四周的人群拥挤却不再死气沉沉的,原本灰色的、显得怅然若失的素色世界一下仿佛被鲜活的彩色占领了。面无表情的少年松了松眉,他扭过头看了好友一眼,镇定的说道:“不过,路维,我知道你肯定考的不好。”   “..............”叫做路维的男孩尴尬的几秒,然后有些郁闷的说道:“你脖子还在我手里呢。”   ..............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当他们越靠近大门口的时候,遇见的熟人也就变得越多。   “诶!方晓、路维!”一个黑色娃娃头的女生在校门的另外一边就非常眼尖的瞅见了正在有一句没一句的互损的方晓和路维,登时就爆发出了超声波一般的直达音量,精准的击中了人潮汹涌、拥挤热闹的人群另一头的方晓和路维。“7点去聚个餐!我们学校门口集合!别迟到啦!!!”   路维一脸疑惑的歪着头摸了摸下巴,疑惑了几秒后扭头问身边的尖子生:“刚刚你是不是听见潘璟的声音了?”   “恩。”方晓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轻轻点头,他看都懒得看对方一眼一般,“她叫我们七点在校门口集合去聚餐。”   “诶诶诶诶?”路维眼睛乐呵呵的瞪成了两个圆,“联谊?!”   “理科生你准备联谊?”方晓一脸见鬼表情的斜了对方一眼:“搞基吗?呵——我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个兴趣,不过既然如此,我觉得你现在更加应该把手暂时离开我的脖子了,好吗?”   “你妈!”路维被梗得骂娘,哼笑着松开手臂借着力狠推了对方的肩膀一把,“你看起来文文弱弱更适合搞基好吗!”   方晓说:“唔——你看起来很了解的样子嘛。”   “= =..................”路维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既然只是班上聚会,那我们就别去了吧,你再帮我去翻译那个游戏!我看不懂现在新的任务!都妹的死了几回了。”   “你确定赵菁菁会放你回家?”方晓穿着一件浅色的短袖衬衣,因为出汗,领口被打湿变得有些透明,加上非常有书呆子的特征,身边又有一个皮肤黝黑的路维的衬托,整个人白花花的跟块排骨肉似的。他斜着眼睛看着路维,语气平淡之间居然隐隐透露出来了一点调侃的语气:“我听他们说很多女朋友主动要求高考完就去酒店开房来着——我还有快捷酒店的会员卡呢,要不要借给你?”   别看路维长得俊俊俏俏,穿着潮潮哒帅帅哒,一整个不务正业的事儿爷样,其实那内里还是非常的纯情,并且有着别人难以想象的一面。那就是——怕老婆。   果不其然,方晓话音刚落,路维脸就黑红黑红的,黑漆漆的眼珠迅速转移视线各种转,就是不看方晓。   两人也还算是和谐的走出了拥挤的、被布置成考场的校园,朝地铁站走去。   一阵有些咸湿的冷风从地面俯冲而来,方晓透过鼻梁上架着的细边眼镜微微昂起头看着前方很远的天空已经变成了压抑的灰蓝色。   “对了,你有没有看见那个新闻?”路维半打着哈欠说:“前段时间——额,我不记得是美国哪个城市来着了,地铁出事故,好像是全死了。”   方晓收回视线说:“所以你准备让我和你一起去挤公交?”   “我的意思就是干脆我们别去了。”   方晓熟练的接话:“——然后帮你翻译游戏。”   路维嘿嘿干笑了两声,他单肩背着背包,上面涂着一个夸张的人头,大概是书包中的水杯位置歪了,尖尖的顶在人头大张的嘴中。   当然,最终他们还是坐地铁回到了自己的高中,也不知道是距离高考的考点太远还是什么原因,当他们走出地铁站的时候,有些吃惊的发现这边倒还算是晴空无雨的状况。   路维看着淡蓝的天空若有所思的摸下巴,正儿八经的说:“恩..........看样子我克雨,怪不得在那边考的不怎样。”   另外一边,校门边一个黑色短直发,左边耳后挑染了一缕紫色的少女,她身材高挑火辣、脸又尖又立体。一瞧见和方晓一同走来的路维马上就放下了手中的手机,笑得夸张的咧开嘴跨着露出的两条大长白腿就冲了过去。   “你干嘛不接我电话?”   “= =。我和方晓在坐地铁呢。”路维说,非常自然的就揽上了对方的肩:“再说了,你知道地铁人多多吗?我眼珠子都差点给挤出来。”   “蛋没被挤出来就好。”少女笑得恶劣,过了两秒,她才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路维身边穿着简单的好学生方晓身上,眼中的粘腻的撒娇转眼就变成了戏谑般的讽刺,她说道:“嗨——方晓,考得不错吧?”   作为方晓为数不多的朋友的女朋友,赵菁菁他当然不会不知道。   方晓的眼睛在镜片后显得平淡,他抿了抿唇,然后没什么起伏的说道:“还不错。”   ——他们省模特艺术中小模联考第一名,长得数一数二、家境优渥、除去有些骄横之外为人还算不错,只是唯独...........看唐荃怡不爽。   “听说唐荃怡特意回来找你?她联系你了吗?”   果然。   方晓想着。路维已经跟着走到了赵菁菁的身边,站在他的对面一下没一下的摆弄着。   “还没。”唐荃怡高二的时候就被家里送去美国读书了,的确之前元旦视频的时候是有和方晓他说要回来看他,但是大概是还没有下飞机,暂时还没有联系他。   路维在一边可怜巴巴的抱怨道:“你干嘛老要问方晓他老婆的事情啊!”   说句实在的,方晓的确不是特别能理解女生互相看不顺眼的原因,就光他而言,他很少会因为不了解对方就对别人产生不顺眼的情绪,不光是对方打扮的多么好,还是打扮的多么奇异或者落魄,方晓都很少会有别的想法产生。   陌生人就是陌生人,在没有深入交往之前,全都是陌生人。说得直白一点,那就是他没有什么多余的精力去对一个陌生人产生‘看他不顺眼’的这种情绪——当然,他也不会有‘看他好顺眼’的这种情绪。   就按照方晓的了解的话,唐荃怡和赵菁菁并没有任何的接触。或者说是没有可以让她们两个产生这么大矛盾的事情发生过。   听见路维说的话,赵菁菁的反应比方晓还大,她几乎是一瞬间就扭过头昂着尖细的下巴瞪着对方,尖着嗓子语速飞快的叫嚣道:“见了鬼了!路维你别给我瞎说,方晓还没有和那个唐荃怡在一起好吗!”   “.........那起码也快了吧........他们两都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了。”   “那是不是你有一个这么多年的青梅竹马你也去和她在一起啊?!”   ..............   方晓轻轻叹了一口气,定定的看着两人,发现愈加有要打一架来解决后,他决定还是趁早离开这边比较好。   即便赵菁菁是方晓玩得好的女朋友,但是因为唐荃怡的关系,加上赵菁菁平常的一些小事都被他看在眼里,因此方晓虽然说不上是讨厌或者厌恶对方,但是还是不太想和对方一直相处着。   因此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方晓其实还是挺好奇路维怎么就会看上赵菁菁这个泼辣的妹子的。   聚集到校门口的人越来越多了,七点整的时候,人也几乎全都来齐了。 作者有话要说:  =w=一开始有一点。。。慢节奏。。。。 咳咳,那什么。。。mua! (*╯3╰)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瞧见小受就马住!      “所以我们综合考虑了还是决定去P市那个风景区玩,离我们近,也方便——而且大家应该还都没有去过。两天后出发,在那边待个三四天左右,有意见吗?”潘璟似乎是回家换了一套衣服,不过因为风格都差不多倒也不明显。她站在两张圆桌的中间,脸红扑扑的,一副半醉的样子,黑色的眼珠倒是亮晶晶的清明的很,她笑得嘿嘿:“事先说好,其实你们有意见也没用。”   “没意见没意见——班长,我只好奇我们是露宿吗?”一个刺猬头的男生倏地举起手,脸色也微红着。他叫邝程,一个体育生。   四周的一群人见他说话,马上围着哄笑了起来。路维一向和很多人关系都不错,他马上拱到刺猬头的男生身边一脸叹息样:“啧啧啧!邝程,所有人老早都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了。”四周的起哄声音更大了。   方晓有些嫌过分聒噪似的,他身边坐着任课的语文老师,瞧见方晓看着邝程方向微微蹙眉,也是调侃的伸手拍了拍方晓的肩,“方晓啊,既然已经考完了就跟着好好玩吧。瞧你那忧国忧民的样子。”   方晓看了对方明明还有些忧郁却偏要摆出一副喜气洋洋样子的眼角一眼,实在是不想和一个自从当了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就变得无法交流的人解释自己更愿意回家里呆着看点电视更舒畅。   最后当然还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大家在饭馆里吃吃喝喝到了晚上九点多,就各自去逛街的逛街,看电影的看电影了。   方晓从座位上站起来之前,手机就跟着响了一下。路维从他的对面站了起来,他醉醺醺的,看样子也不是能回家打游戏的样子。赵菁菁半托着对方,似乎是感受到方晓的目光,她显得有些嗤笑似的瞥了他一眼。   看见方晓的手机屏幕亮个不停,赵菁菁也大方的收回了视线,她挑起眼皮,带着深紫色美瞳的双眼在暧昧的灯光下有些黑的恐怖。“你怎么不接电话?”   方晓反手从背后把挎包拽了过来,收回放在对方两人交缠身上的视线,“哦,我只是有些担心路维被你吃了。”   赵菁菁扶着男朋友笑得差点岔气,“你别逗我,我总觉得你们两个像一对似的。”   方晓滑动接听键,他将手机放向耳边,接通前冲赵菁菁一本正经的说:“你别逗我就好。”   “方晓,是我。”电话那头是唐荃怡有些着急的微微喘息的声音,还有些忽远忽近的汽车鸣笛声,方晓背上包,也不看赵菁菁的表情就低声问道:“你到了?”   “恩。”方晓听见那头传来机场通知航班号的有些平淡的女声,唐荃怡语速飞快的说:“我东西有点多,等下我就直接打的回家了,到时候来你家和你见一面?”   “随便你。”方晓面无表情的回应道,“但是我应该很早就睡了,你自己一个人没事吗?”   唐荃怡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方晓会主动担忧她自己来似的,不过转念一想方晓曾经在这方面做得一直都很好,只是因为他总是冷冷淡淡的样子,因此都一直忽略了他做的好的地方。   唐荃怡此时还穿着背心牛仔夹克,一条超短热裤让她此时有些微微发冷。   她使力推动身前的机场用的行李推架,笑眯眯的调侃道:“我觉得应该还是有事的,不如你来接我?”   “............”方晓沉默了一下。   四周的学生已经走开了,他没有喝一滴酒,因此格外的清醒,同时也格外的——不近人情。   别人都成双结对的,他形单影只倒也不觉得不妥。方晓动了动左手手腕,浅略的估计了一下时间,便轻轻的‘恩’了一声算作对对方的回答。   那头的唐荃怡一下就不淡定了:“啊?!”   “你‘啊’什么?怎么了,很有问题?”方晓疑惑的发问。   唐荃怡:“...........”   方晓在这边大手一挥淡定的总结,一边快速的走出饭店走到马路边开始招的士,一边说道:“那就没什么问题了——你在那边等我一下,我坐的士很快——飞机上的晚餐应该很难吃,你在里面地方吃点什么。”   唐荃怡有些没忍住似的‘噗嗤’笑出声,戏弄的说:“没想到高考结束之后你变得这么霸道总裁了我真是233333.”   少年一脸淡定的成功拦下的士然后一屁股做了进去:“去机场。”继而才对唐荃怡叹气似的说:“说人话。”   唐荃怡乖巧的:“哦。”过了两秒,她又飞速的补充:“..............死面瘫高冷傲娇受!”然后不等方晓反应就赶紧‘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方晓愣了两秒才拿开手机,他直直的看了手机屏幕两秒,最终还是面无表情的吧手机塞进了口袋中:“......................”   另外一边。   肖恩西珀斯睡得晕晕乎乎的拖着行李从托运行李走到了外边。   与闭塞的充满了空调叫人昏沉头疼的机场大厅不同,越是靠近出口的地方空气越是叫人心旷神怡。肖恩西珀斯打了个哈欠,他一脸不耐烦似的站在厕所门口,时不时的盯着过路的行人看。不过这要是换成亚洲人,恐怕就被当成神经病追着打了。   “...........大卫还没有上完?”一个身材火辣奇高的长发美女抱着两杯在隔壁麦当劳买的可乐走了过来。她甩了甩扎起来的长发。递了一杯给肖恩,撑着放在对方手边的红色的行李箱一脸嫌弃的:“见鬼——他是便秘吗?”   “天知道——好了,其余人呢?”棕金色卷发的男人捏着纸杯又打了个哈欠,仿佛困得不行似的,“找到车了?”   “没有,露丝还在和别人联系。”女人叹了一口气,她拢了拢身上的薄款外套,显得兴致缺缺的。又等了几分钟,她暗自讥讽了一句:“真要命——我们不会在这里等他等一个晚上吧?”   显得有些瘦削俊美的男人轻轻嗤笑了一声,他低下头逗弄了一下手中的手机。   一个黑色卷发,身材壮实的男人终于从洗手间里出来了,他用抽纸一边擦拭着手上的水一边朝他们走来,灰蓝色的眼瞳十分深邃。   “你们等很久了吗?”男人干笑了一声,慢慢走到了肖恩的身边。   茉莉沃克送给对方一个大白眼:“是啊,等你等得我湿了又干!”   “......................”英俊挺拔的黑发男人有些尴尬的红了脸。   “不错,还挺有情调嘛你们。”肖恩西珀斯轻轻笑了一声,然后捏着可乐纸杯站直了身体,冲身边黑色卷发的男人挑了挑眉,调侃的说道:“不过,大卫,我觉得第一次来到中国你们两个还是收敛一点比较好——是吧?”   ..............   晚上的的士都不是特别好搭,不单单是大多数订的晚上达到的机票的人都有人来接,要不就是周末的晚上司机们都更加愿意去市中心的那边等着生意。   这天刚高考完,人流量全部都往市中心那些购物商场去了,因此在机场等着接、客的的士并不是特别多。   方晓在下车之前就想到了这一点,因此他也早早的和司机说好了让对方在停车场暂时别走,等下回程再一起送回去。   方晓现在所在的A市是省会城市,虽然自身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旅游产业,但是周边的却非常多。   不远的B市有许多温泉,斜上角的有拜佛的圣地、在四周都是久负盛名,另外一头的也是少数民族的聚集地、古城众多,而P市则是更加出名的风景文化遗产地,远道而来的人则是更加的多,并且不光再局限于国内的友人。   虽然说有直达P市的飞机,但是更多人还是选择先飞到A市、在周边逛一逛看一看。   方晓在登机塔一下车就瞧见了几个拖着行李的外国人站在一边正和另外一个中国人手舞足蹈的商量着些什么,两边人显得都有些焦急,看起来就跟的跳舞似的。   方晓走的很快,晚上的风有些大,这让他下意识的微微垂着头朝机场大厅的大门走去。   黑色的天幕在身后仿佛一望无际的天边‘哄’的一声落下,宛如鬼魅一般的鬼气缠绕着夜晚的风丝丝渗透进钢筋水泥铸成的整座城市。   唐荃怡等了二十几分钟左右,她拖着行李坐在麦当劳靠近玻璃窗户那一边的双人座位那头,小口的啜吸着桌子上的雪顶咖啡,一边滑动着手中的手机屏幕。   忽的,手机剧烈的震动了起来。   屏幕上两个大大的‘方晓’映入了唐荃怡等得明显透露出疲惫的眼球中。   电话马上就被接起了,唐荃怡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一扫即空的疲倦,欣喜就像是蔓延的水渍一般流遍了整张秀气的脸颊。   “喂?你到了吗?”   方晓:“恩,你在哪里?我已经到大厅了。”   唐荃怡马上下意识的扭过头,欣喜又紧张的偷偷扫视了玻璃窗外的大厅。很快,她就看见了正站在不远处一个咨询台边上穿着浅色衬衣,深色长裤背着一个挎包瘦削文弱模样的方晓。   对方俊气显得平淡的脸上面无表情,一架细边的近视眼镜就像是刻意隔开感情的隔膜一般,过滤掉了方晓眼珠里所有的其余不必要的情绪。   但是即便如此——唐荃怡还是深深的清楚对方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看见你了。”唐荃怡笑眼弯弯,她侧着身体从座位和桌子中间走了出来,一只手继续维持着手机放在耳边的状态,继续说:“你在咨询台那边对吧?”   唐荃怡看着对方抬起头看了一眼身前的咨询台,然后耳边传来了对方冷淡无波的声音:“恩。”   “那就没错了!”唐荃怡赶紧伸出手开始推行李,“你在那里等我一下,我拖着行李就过来。”   方晓依旧还是显得平淡的回答:“好。”   挂了电话,方晓等了大概一分钟,少女的就蹦跶着拖着一大箱行李以完全无法预测的速度朝他冲了过来。   隔着来往的人群,方晓看着对方比起之前视频的时候又长了不少的长发在身后飘散成了一道扭曲的屏障,一个模糊的孔洞如同中空的獠牙,尖端紧紧的对着对方。   方晓愣了一下,下一秒,唐荃怡就冲到了他的眼前,一脸笑眯眯的猛地、稳稳的停住。   “抱一下!”少女掀起眼皮看着方晓正儿八经的说。   方晓微微垂着眼皮看了她两眼,仍旧是平静的表情。“走吧。”他轻声的说,同时伸出了一只手拖走了唐荃怡身后庞大的行李箱。   “要死——”唐荃怡嘟囔了一声,“好歹我们也认识了这么久,难道你这么久没看见我都没有一点惊喜的表情吗?比如夸奖一下我变漂亮了什么的..........”   “你本来也就不丑。”方晓也愧为是被班上三分之二的同学称作‘冷场王’的人,他拖着行李转身就走。微微笑了一下,扭过头又补充了一句:“而且高考前一天你还硬是要我和你视频了一次。”   唐荃怡:“......................我居然会因为你吐槽我而感到有些小激动,我一定是生病了。”   两人相携着朝门口走去,唐荃怡背着一个清新简单的米白色的单肩包,另外一只手提着一个挺大的礼品袋。走在方晓边上,还比对方矮了足足一个脑袋。   “对了——方晓,”唐荃怡说:“等会的士应该会很难打吧?”   “没关系,我要送我过来的那个司机别走,再顺路把我们一起送回去。”   唐荃怡脸上流出一点失望,她还指望着找不到的士最后一起留宿机场呢——看样子还是没什么可能——好吧,虽然就算没的士还是一样没什么可能。   “听说今天晚上是一个电影的首映...........”   “啊!对!”不等方晓话说完,唐荃怡马上就死灰复燃的双眼蹦出了两道红心,“是一个美国的最新的灾难片..........”   方晓点了点头,他稍稍斜过眼睛看了边上的少女一眼,“恩——你要是不累的话,等会放了行李就去看...........”   唐荃怡眼也不眨、飞快的接话:“当然不累!我在飞机上睡了超久!”   按照之前唐荃怡和方晓在电话中的交流,她本来以为今天晚上方晓是真的不会出去了,毕竟当时他在电话中说的是‘很早就睡了’。   方晓点了点头,这时唐荃怡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皱了皱眉、盯着方晓的侧脸问道:“那什么..........路维会去吗?”   方晓当然知道对方其实想问的是赵菁菁会不会去。和赵菁菁不同,唐荃怡虽然也不喜欢对方,但是在很多时候并不会表现的那么明显——当然这一点最后还是被赵菁菁成为了嘲讽唐荃怡的一点。   “应该不会。”方晓说道,他侧过头瞥了一眼唐荃怡,对方一脸为难纠结的表情,直到听到方晓否定的回答,她才迅速的换掉的脸上的表情,“路维聚会的时候喝多了,赵菁菁送他回家了。”   唐荃怡一脸放心,点了点头:“那就好..........”   两人朝门口的电梯走去,准备到停车场去和之前约好的司机会合。   这个时候,一个瘦高带着馨香的身影忽然‘嗖’的一声就猛地出现在了两人面前。那几乎就是突然出现的那种。方晓都还没有回过神来,眼前的路就被牢牢的挡住了。   大概也是因为完全没有想到会被拦住,唐荃怡上一秒还沉浸在‘今天晚上可以和方晓二人世界’的喜悦中,下一秒就被眼前的人给吓了一跳。   “嗨——那个............我和你一趟飞机的,还记得吗?”   方晓后退了一步,眼前的人非常高,因为骨架还有瘦的原因,看起来比方晓还要高出一点。   对方说的英语,但是语速很慢,特意的照顾着眼前的两个显然是母语不为一个语系的年轻人。   “啊——是的。”唐荃怡干巴巴的用英语回答,她看着站在对面微笑着的也一样显得有些尴尬的长发女人,对方五官深邃,深蓝色的眼珠非常迷人,即便是在外国人中,也是非常漂亮的人。因此唐荃怡的确还算是有些印象的,“我记得你还和一个人换座了——”   “啊——对。”似乎是并不想提到那件事情。女人微微翻了个白眼,她看了一眼方晓,然后继续盯着唐荃怡,“是这样的——我们几个同事一起来这边旅游..........但是现在遇到了一点问题...........你能帮个忙吗?”   唐荃怡看了一眼方晓,然后点了点头。   “非常感谢!”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我叫茉莉沃克,是这样的,机场的大巴好像有些不够,我们的人不是特别多,也不太清楚之前预定的酒店在哪里...........你是这边的本地人对吧?”   唐荃怡又点了点头。   茉莉沃克笑得更加满足:“太好了——我想请你和你的小男朋友帮个忙和那边的小巴的司机沟通一下...........我另外一个同事刚刚在那边遇到了一点麻烦,额.........你懂得,就是——语言方面的问题。”   对方的‘小男朋友’一出来,唐荃怡马上就有些脸红了。   方晓自然也是听懂了,不过他倒是表现的很镇定。茉莉沃克只顾着和唐荃怡说话,他自然也没什么太大的必要表现出很懂的样子。   “额........好的。”唐荃怡有些尴尬难堪的点了点头,她清楚方晓听得懂,虽然感觉有些紧张,但是看见对方默不作声不反驳的样子,又觉得欣喜难耐。她友好的对着对方笑了一下,问道:“除了这个就没有别的了吗?”   “恩。”茉莉沃克说:“你帮了我们这个就已经是帮了大忙了。”   另外一边的肖恩西珀斯显然也没有想到茉莉沃克居然真的跑过去搭讪了。   他有些无可奈何。   只是因为他说了一句‘那边那个女孩是不是和我们一个航班的?看着真眼熟——不过她边上的来接她的是她的男朋友?长得还挺可爱的嘛。’,她就喜滋滋的跑过去搭讪了。   面对这样私底下有些以取笑上司为乐的下属,肖恩表示真的很无语。   还好还是有一些正经老实的下属的——肖恩扭过头若有所思的看着身边黑色卷发身材壮实的男人。   “说真的——”大卫图里盯着茉莉沃克的背影,若有所思的说:“肖恩,就算有女朋友不也是可以追的嘛。”   “是啊..........”男人下意识的轻笑着回答,过了两秒才意识到不对:“额——见鬼,等等,你说真的?”   大卫扭头瞪着肖恩西珀斯,一脸正经:“当然啦!”   肖恩西珀斯:“................”   算了,当他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我们这边的一个学生会会长特别那啥,一开始大家都很讨厌他,然后他貌似和我们这个专业的一个男生谈了,那个时候我们专业的这个男的大一=w=(两个都是男的,一开始是别人根据他们形影不离、并且衣服共穿猜测的。。后来就间接的承认了。)现在会长人气很高~~~而且留校,可能会长夫人(同学)也会留校=w=。会长夫人超级骚包,去找他问事情他一定会非常女王傲娇的说:“你告诉我那件事情(很早以前的事情)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我们讨论讨论着我就会把你想知道的东西透露出来的。”啊啊一脸傲娇脸我真是把持不住啊夫人!!!!   ☆、人   两天后。   方晓拖着行李走出房门。他的父母都是工作族,在他走之前就已经离开了屋子。   手机‘叮铃’的响了一下,方晓拖着行李锁好门,朝电梯走去,这才边走边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路维:快点快点快点快点!!!!!你青梅已经到啦!!!!!!我废了老大劲才拖着赵菁菁没有让她冲上去!!!!!   方晓:...............................   路维曾经也因为赵菁菁总是找唐荃怡麻烦而导致他和方晓也有些尴尬讨论了很久——但是最终依旧是什么结论也没有得出来。   男性在很多时候都没有办法理解女性的脑回路,就像是女性很多时候也会误解男性的一些脑回路一样。   就好比这个时候赵菁菁一个不小心就看见了路维发给方晓的短信,马上气不打一处来,瞬间转移炮火目标,冲着他就吼:“见了鬼了——路维你发这个信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很无聊很无理取闹咯?你报信报这么快你很疼惜唐荃怡咯?你是不是要死?你最好解释清楚,不然我告诉你,你就别想安生了!”   ...................   P市属于A市所在的省份,距离A市也非常近,坐车坐动车什么的都可以到,趟次也不少。   一群人上了列车,放好行李睡了半个上午也差不多就到了。   让方晓有些意外的是,陶西也去了。   陶西是他们高三的语文代课老师,也算是半个副班主任,关系和他们一直都比正牌的班主任还好,大部分都爱称对方‘西姐’。虽说之前身为班长的潘璟有诚挚邀请对方一起出来毕业旅行的打算,但是方晓一直都觉得对方应该会在家里边照料一岁多的女儿。   只是没想到对方真的来了。   陶西的女儿刚出生父亲就不在了。不是离异的那种委婉的说法,就是真的不在了。据说是被公司委派到美国的时候出事故死了,因为事故很严重,尸体都残缺了,所以运回来的都是骨灰。那段时间陶西请了一个长假在家里恢复心情,所有人都觉得她不会再回来了。   不过不得不说,母爱是伟大的。在失去了丈夫这个重要的支柱之后,为了不让女儿陷入窘迫的生活状态,陶西很快就回到了学校,虽然当时那段时间眉宇间非常忧郁,但是却并不像之前那样惹人担忧了。   如今一年也都过去了,至少在外面人看来,她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我们到了之后先去补充一下食物,大家准备一下,然后背着行李坐观光车上去,在上面露营一个晚上,第二天看完日出再坐索道观光车下来。这样的计划大家没有意见吧?”   “诶?你们不爬山吗?”陶西坐在座位上一脸疑惑的问道。   “啊——西姐!我也想爬啊,可是——”一个中分短发的少女愁眉苦脸的说:“背着帐篷怎么爬的动啊!”   赵菁菁努了努嘴,说道:“其实我们可以在山上租帐篷的吧?”   陶西摇了摇头,也显得有些无可奈何:“算了,这个时候全国都高考完了,也算是很多景区的旺季了,山上的帐篷肯定涨价涨得很高了。”   “不过不爬山的确有些可惜。P市风景区就是山比较多比较美。”唐荃怡说:“他们很多老外就是跑来这里爬山的。”   “那要不还是爬山算了?”身为班长的潘璟赶紧说。   “是啊,花钱找罪受。”赵菁菁冷哼一声,扭过身看一边。   场面出现了片刻的尴尬,坐在之前中分短发身边的另外一个女生赶紧拉过赵菁菁的手打圆场,她和那个中分短发的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除去是中分的长发发型和显得文静的穿着之外,气质也不尽相同。   “好了——”长发少女在赵菁菁的身边说,她语气平和温柔,“出来难免有分歧的,要是你不想爬我陪你就好了。”   “唉,潘璟,要不这样好了。”短发少女坐在座位上冲潘璟说道:“男生就背着帐篷坐索道上去,其余的想爬山就爬山,不想爬山的就坐索道?”   “............黄茜你是爬不了吧?”潘璟犹豫了一下,对之前缓和气氛的长发少女问道。   “我?”黄茜有些尴尬的看着对方,然后才显得迟疑的点了点头,有些无奈的笑道,“恩,我觉得我爬到一半都肯定爬不动了...........不过黄露应该——”   “恩恩,没事,我肯定爬,要不就这样吧。”短发叫做黄露的少女赶紧笑眯眯的点头,“我爬我姐姐不爬,不过我觉得肯定有很多人想去陪男朋友吧?是吧,潘璟?”   四周的几个同学马上又哄笑了起来,好在邝程坐的比较远,似乎是没听见,不然又得把车顶盖都掀翻。   潘璟脸马上就红了,她哭笑不得的瞪着黄露囔了一句:“那就这样了,你们到时候自己分配!.................真是的,迷路了别给我打电话!”   陶西坐在一边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感觉到有谁在盯着她似的,她微微侧了侧脸,瞧见的就是坐在对面一直盯着她的方晓。   陶西疑惑道:“怎么了?”   “..............没事。”方晓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他收回了视线,放到了风景飞驰而过的窗外。   大概将近中午的时候,他们到达了P市。从车站有直接到达风景区的大巴,一行人顺顺利利的到达了风景区,又顺顺利利的给男生分配好了行李然后送到了山脚一边的索道入口。   大多数前来玩的游客都还是选择登山,因此索道的排队通道并没有非常多的人。方晓和路维一起背其中一套露营的装备,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路维背着装备一脸苦瓜的看着被隔开在前面和黄茜走在一起的赵菁菁,深沉的叹了一口气,“真要命,这个索道是车厢的,最多可以装二十个人,要是赵菁菁到时候说什么死不跟唐荃怡一个车厢这种事怎么办?”   “要不是车厢的索道你怎么把行李搬上去?”方晓正儿八经的回答,他瞥了路维一眼:“你难道抱上去?就算你想别人安全员也不准吧。”   “噢,我只是吐一下槽而已。”路维对天翻白眼,显得无奈:“再说了,你难道不觉得一个车厢放这么多人很不安全吗?!现在连地铁都能撞车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方晓镇定的说:“...............那下次你也别坐电梯了。”   路维:.......................   有时候还是不得承认,看起来柔柔弱弱一本正经的书呆子一样的方晓,吐起槽来也还是一样的一针见血。   山上的空气更加清爽。甚至让人有些感到丝丝寒冷。   “诶!你觉不觉得有点晃?”路维拽住身边短发少女的肩猛地一晃。   “我去,你在做梦吧,姓路的?!”赵菁菁翻着白眼狠狠的一推他,“上次你坐摩天轮蹦跶还没被别人教训够啊?!”   红色的车厢,在灰暗阴绿的薄雾风景中,就像是一块刺目而突兀的误色板。   氤氲的水汽蔓延着,渗透着,一步步、一丝丝的裹住了张着狰狞爪牙的索道与冷色的机械。   方晓侧着头透过玻璃看着窗外变得越来越远的地面,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就像是蛛丝一般缠绕上了全身,冰凉的,叫他有些不能克制的蔓延出鸡皮疙瘩。   ‘格拉’的一声极其细微的脆响,在静谧死漠的从索道相连接的支撑柱的铰链齿轮处响起。   赵菁菁想起来什么似的,她将注意力从手机上转移,挑着眉凑到黄茜的身边问道:“黄茜,你带了哮喘的药没?”   “恩?”黄茜正是和短发那个活泼开朗的黄露截然不同的双胞胎中的姐姐。当然,大多数人都可以很顺利的将两人区分开,毕竟不光光是性格不同,黄露和黄茜在外貌、气质和说话语气都是截然不同的。   黄茜轻轻的发出了一个单音节的疑问词,过了几秒才明白似的划出一个恬静的微笑扭过头看着赵菁菁、细声细气的说:“带了,我就放在背包里了。”   “那就好。”赵菁菁硬邦邦的说,她别开了水灵的大眼,整张漂亮得过分锐利的脸显得别扭却又难得的友善,她说:“上次你差点吓死我。”   曾经方晓也认为赵菁菁除了和她一样疯疯癫癫的人她才玩得来的想法,在赵菁菁和黄茜成为几乎不分开的好朋友后碎了一地。   最多也只可能是黄露吧?   所有人可能都是这样想的。毕竟赵菁菁讨厌唐荃怡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觉得唐荃怡作。但是在很多人看来,若真要算起来的话,黄茜反而感觉更作似的。但是她赵菁菁偏不这么想。   “她那么柔柔弱弱的一看就知道不是绿茶婊。欺负她我都觉得不好意思。”——来自路维转述赵菁菁的原话。   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黄茜和黄露这一对双胞胎,在人缘方面的天赋的确是很多人望尘莫及的。   并不像是印象中总是厮混在一起的那种孪生双胞胎。她们两个的朋友每次总是能蔓延了整个年级。关系好的多,关系一般的更加多,而关系不好的几乎没有。   一个文静一个开朗,仿佛合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无缺的人’。   因为太完美,所以上天也只是想着将两人分隔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mua! (*╯3╰)   ☆、这就结束了。   背着帐篷上山的确不是什么好差事。   肖恩西珀斯从民宿的大门口边走出来边伸着懒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背着斗大包裹、汗水涔涔、黑色的细碎刘海粘腻在额角,嘴唇微张小喘的.................那个之前他说长得可爱的男孩。   身高超过一米九的好处就是可以即便是在平地上,也能纵览群雄。   男人觉得有些气短胸闷。事实上,自从他从美国坐着飞机来到这,踏上机场的第一秒他就觉得有些气闷。当来到这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想到还有一种东西叫做‘高原反应’。   ..............虽然这里还算不上高原。   肖恩西珀斯马上就看见了跟在男孩身边的之前一趟航班的女生。当然,在两人一片年纪差距不大的少年少女让肖恩西珀斯很快就明白了这是一次班级旅行。   一行充满着生命力与朝气的少年踏上了一块巨大的嶙峋的天然石,朝肖恩西珀斯所在的方位有说有笑的走来。   “西姐!”潘璟冲一直开玩笑开个不停的邝程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边翻过冲电话那头被接通的人汇报道:“我们已经到这边的那个民宿了,你们还OK 吗?”   肖恩有些茫然的伸出手摸了摸鼻子,他只听懂一句‘OK ’。他无奈的转移视线将注意力放到了他心意的那个小男孩身上。对方站在之前踏上来的那块突兀的巨石的边缘处,眺高望远一般的看着不远处悬崖峭壁上蔓延出的被绿色森林晕染的水雾。   如果把肩膀上那个碍眼的登山包拿掉,眼前这穿着白色薄衬衣、缺乏表情的男孩就像是能融入这秀丽风景画中的人似的。   “你没事吧?”唐荃怡背着行李凑到了方晓的身边,她试探的问道:“嘿,别告诉我你恐高。”   方晓面无表情的斜了对方一眼,经过短短时间的平复,方晓呼吸的频率很快正常了下来。少女在一边窃笑似的捂住了嘴,赶紧扭头假装看风景。   过了一会儿,方晓才收回了目光,开口道:“我们是明天就下山...........”少年转过身,垂着头盯着眼前歪着脑袋有些疑惑的青梅竹马:“是吗?”   唐荃怡扭过身子看了一眼身后正兴奋的准备着今晚露营的同学们,然后才迟疑的反问:“你很想回去吗?”   “没有。”   回应她的,是方晓平静无波的、有些生硬的回答。   他的汗水还未干,蘸在脸颊的耳垂和鬓角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光是看起来,就觉得他应该处在浓重的不安中。   唐荃怡疑惑着——可是方晓是不会不安的。   他从来都没有不安过。   P市这个国家级风景区森林遍山。   在山林类的风景景区中最担忧的就是山火,因此露营也必须要在防火员可以观察控制的范围之内。而一般可控制的范围就是在民宿的前面进行简单的搭建。   山中晚上会非常冷,所以事实上也没有多少人有这个自虐的心态在这种湿气很重的石头上露营。   除了................他们这种血气方刚兴致勃勃于尝鲜的愣头青。   入夜之后,邝程就腆着脸追着潘璟跑,边跑还一副流氓模样直叫唤‘好冷’。   路维坐在方晓的身边一边直骂对方不要脸,一边做贼似的把手探进了方晓暖烘烘的衣领里。   方晓:.....................   路维:“嘿嘿嘿。方晓,你好香呀,你好暖和呀。”   由于大家可能都比较累(尤其是那一些爬上来的人),加上第二天还要早起看日出,本来打算一起玩游戏的计划也泡汤了。   沉寂的黑夜张开了血盆大口,桀桀的讥笑就像是蔑视生命的鼓乐,伴随着蝉鸣和冷风刮过树丛发出的沙沙声将这些年轻富有朝气的生命低哄入睡。   ......................   诡异寂静的深夜。   警报忽然在站房内响起。   滋滋的电火花在冒出来的一瞬间就被扑灭了。最近的电气工程师一边冲着对讲机的那头分析起火的原因一边做着解决措施。   “没什么,就是广告牌内的电线短路了——”工程师有些疲倦,他伸手抬开了电气开关,让警报恢复。对着那头另外一名工程师说道,“没事,我解决了。你去看看控制室里面的制动器开启没?”   “你关了开关?”那头的人有些疑惑。   “没。”工程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起身走出了站房。“我这不就是要你看看制动器开了没吗?”   “哦,那就没事,刚刚我看了,是开启的。赶紧回去吧,晚上下雨了,路可滑。”   披着防雨衣的工程师语气疲倦的应了一声,另外一只手打开手电筒,照着模糊不清的路照着过来的原路走了回去。   “都多久没短路了..........”电话那头的人显然比这个更不耐烦,他抱怨了一句,然后关掉了对讲机。   时间在黑夜中如同看不见的沙漏。   变幻是永恒的。   或许苦苦找寻的规律,也可能只是一种伪装的变幻。   困兽出笼宛如沧海卷动。脆弱的保险丝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光阴中消损,一条扭动的淡蓝色静电忽然凭空而现。   ............   刺耳的警报再一次被拉响。   叫人心慌的红光亮彻了整个站台。另外一个电气工程师一脸崩溃的快步冲向了红光闪烁的站台。   “要命——”男人大步冲到了站台内,他借着手电筒刺目的白光扫视了一圈,“这里面什么也没有,怎么又短路了?”   “不知道,我之前明明已经检查了广告里面的电路........并没有什么问题。”   “真是见鬼了。”这个工程师脾气看起来非常的暴躁,他气势汹汹的蹲下来,单手咬住手电筒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电路板,“因为现在连电火花也没有——又短路了。”   那头的人说:“你还是先把电气开关打开吧。要是再短路我们就去上头的控制室看看。”   “................好吧。”男人犹豫着,他又看了一眼眼前老老实实的电路板,伸手拨开了电气开关。   去他娘的,我才不要大半夜的跑到上头的控制室去...........要是警报再响一次我就不用睡了。   男人边这样想着,边站了起来。   反正也不会出什么事。   男人鬼使神差的。红色油漆刷着大大的数字编号‘180’印在控制铁盒外,无比诡异刺目。   明天把保险丝插上就好了。   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伸出手,在黑暗中,无比熟练镇定的拔掉了导致警报不断的保险丝。   火蛇一般的静电从搭在钢丝绳上的线路上一轮组间纠缠着。金属传导着电,电弧在肉眼瞧不见的绳索内部瓦解着一切。   ‘啪’的一声,站台控制室的门被关上并且反锁了。   “这就结束吧。”   男人的背影消失在了漆黑的密林中。   第二天下山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   天上飘起了细细的毛毛雨,山间的雾气更浓了。   “居然下雨了...........这下更冷了。”唐荃怡缩着脖子快速的双手摩擦了一下裸、露在外的光洁双臂,她提议道:“方晓,要不我们去买个一次性的雨衣吧,到时候下山了冻感冒就不好了。”   不等方晓说些什么,另外一个尖锐嘲讽的笑声就从另外一遍传了出来:“我倒是觉得挺凉爽啊——”赵菁菁站在路维的另外一边,冷冷的那眼尾斜着唐荃怡说道,两条笔直的毫无遮盖物的大腿和穿着长裤的唐荃怡一比就觉得异常讽刺:“这么柔弱何必出来?是吧?”   路维无可奈何的翻着白眼,他对自己女朋友的敢爱敢恨也算是了解透彻,伸手一拽把赵菁菁拽进怀里,路维小声的贴着对方的耳廓说道:“好了,都要走了,反正以后也不见得见面,你积点口德行不行?”   路维又赶紧扭过头看了一眼唐荃怡,对方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正站在方晓的身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些什么。路维放慢脚步,冲方晓说:“你们先走哈,我们说点事。”   他们四人本来就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这时山路上的人很少,路维拽着赵菁菁干脆停了下来,想着说好免得下山了又吵个不停,对两边都尴尬。   “你管我?!”赵菁菁丝毫不领情,扭头鼻尖顶着路维的鼻尖,嘶嘶龇牙的说道:“说一两句又不会死,我告诉你,路维,我瞧见唐荃怡就心烦。”   “那你别瞧啊!”路维心塞的说。   赵菁菁想也不想的说:“然后放任她得意装逼?呵呵,那还不如要我去死!”   话音刚落,忽然,赵菁菁身形一闪,就往一边跌去!   他们正朝索道站的方向走去。风景区全部都是用青石板堆成的小路,在被阴冷的雨水打湿之后变得非常湿滑。因此赵菁菁一甩头,话音刚落脚下就一滑,差点摔出小道!   也亏得路维手脚麻利,手比眼快一下就拽住了吓得都没叫的赵菁菁的上臂,将对方直接扯了上来。   虽然说下边不是什么万丈悬崖,但是树枝丛多,摔下去也肯定会落得一身划伤,严重点还会出个什么骨折什么的。   “瞧,叫你积点口德吧!”路维将一瞬间脸就变得青白的女朋友给揽紧了,他皱着眉有些不耐却又无可奈何的贴着对方的冷冰冰的脸颊安慰道:“你倒好,差点把我给吓死。”   “..............见鬼.......”赵菁菁将头埋进对方的怀里,埋得低低的、闷闷的说道:“我,我才差点...........”   接下来的话慢慢消失了。   方晓感觉到不对劲似的回过了头,看着两人依偎在一起,一下又马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好几秒,他才抿着嘴轻轻的说:“..........你们没事吧?”   “没,没。”路维赶紧摆手,他非常了解赵菁菁。要是让唐荃怡知道她刚刚差点摔跤,还不如让她赵菁菁死。路维叹了一口气,半揽着瘦杆子似的赵菁菁朝前走:“走吧,免得落队。”   ........................   绕着石板路转了个小弯,眼前就出现了一块平地,上面正站着好几群人,应该都是排队等着坐索道下山的人。   唐荃怡困乏的扭了扭脖子,边扫视了一圈平地上的人,然后就和等着排队的同样在扭脖子的茉莉沃克撞了个对眼。   唐荃怡:“................”   茉莉沃克:“..................布偶唐???!!”   自从那次在飞机场获得帮助之后,茉莉沃克就对唐荃怡那叫一个.............‘欣赏有加’——当然,从她给唐荃怡取的亲切的外号就可以看出一二来。   “还有机器方呢。”茉莉沃克揶揄的用手肘推了推自家上司,一脸调侃:“这莫非就是缘分?嘿,肖恩,要不要上去搭个话?”   “不用你操心,茉莉。”金棕色卷发的瘦削高挑的英俊男人温柔的一笑,“还有,那外号你取的什么意思?”   “你说布偶唐还是说的你的小男孩?”   肖恩扫了一眼就站在不远处的一对男女,继续淡定的微笑:“他们听得懂英语。”   茉莉沃克同样镇定:“所以呢?怎样?”   “可是我们听不懂中文。”   ....................这下换茉莉沃克无言以对了。   与这片平静且算得上祥和的氛围不同,另外一边,死神正在轻轻转动着指挥盘。   索道‘咔咔’的一声声转动的声音规律且平常。   一滴不起眼的雨水落在了已经开始发松的两个不再像曾经咬合完美的齿轮中间,几乎听不见的金属错位声在传出的一瞬间很快就被湮没在各色的杂音中。   虽然现在等待乘坐索道的游客的确不少,但是方晓他们的前面还是有好几十个人正在等待中。   方晓感觉腿被人拽了两下,他下意识的低下头看去,一个还不及他腰高的小女孩扭着身子试图从方晓和栏杆中间的缝隙穿过去。小女孩大概是感受到方晓的目光,立马可怜巴巴的抬起头说道:“哥哥,我妈妈在前面。”   方晓也没多想,赶紧就让开了,小女孩脸上一展笑颜,蹭着前面唐荃怡细瘦的身子,更加轻松的一溜溜了进去。   没过多久,方晓又感觉他的肩膀被拍了拍。唐荃怡正转过头和他说着话,瞧见方晓身后的人,立马有些疑惑的皱起了眉。   “不好意思啊,帅哥,我家闺女跑到前面去了。让我过去好吗?”   方晓马上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说实在的他其实对这种事也很习以为常。但是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好的蹙起了眉。   方晓生的好看。皮肤白白的、五官清秀,身材也是又瘦又高的那种,穿的更不用说,也总是简简单单、清清爽爽的样子。本身实际上是没有什么冷漠可言的,只是那显得平淡漠然的细边眼镜和那对陌生人总是难得抽动分毫的嘴角,给他坠上了‘冷漠’、‘难以接触’等等标签。   此时方晓侧过身扭过头看着对方,还微微蹙眉,整个人就像是要准备谴责一番的模样了。   肖恩就站在方晓几个人后边,肖恩身高一米九多,将这边的动态一览无遗——虽然实际上他并没有多大的兴趣。   可是方晓却只是看了那少妇一眼,也不知道是对方有些邋遢乡下的打扮让他产生了什么别的想法还是怎么的,总而言之,方晓还是让开了一些,给出了一条可以通行的空间给对方。   “诶!谢谢了,谢了!”   肖恩西珀斯虽然听不懂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但是还是可以大致的猜到的。   只是这少妇却总是难得碰到所有人都和这群高中生一样好脾气好素养。   少妇刚要冲到最前头,路就被一个胖子给拦住了。   “我就知道。”那胖子横眉倒竖,就像是被抢了几百块似的瞪着比他矮了足足两个脑袋的少妇,“诶我说大娘你老老实实排个队是让会让你少快肉还是怎么地?不是我说,你这样真的很影响别人你知不知道?借着小孩子插队,干,还就只有你们这种想的出来。”   “哥,你少说两............”   身后一个女人伸出手,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胖子给反手甩了回去,“少说个屁!诶我说,要是所有带小孩的都像你这样,那我们还要不要下山了啊?”   女人恐怕也没想到会一下就碰到这么个硬钉子,她愣了两秒,马上也跟着叫嚣道:“你下不下山那和我可没关系,反正我女儿在前面,我还就要过去了。”   唐荃怡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方晓身边,她捂着嘴嗤笑了一声,双目看着前方的闹剧,说:“好了,这下没得完了。”   “还笑?我类个去——真要命。”路维哀声连连:“他们这一吵,我们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上了。背包真的很重啊............”   站在站台边的一个工作人员看不下去了,他很年轻,大概也就二十五出头左右,瞧见这前头排队的光顾着看闹剧,反应都慢了,那叫一个不爽。   缆车只会在站台的候车转弧处放缓速度停留十秒左右,但是准确来说速度仍然不是为零的。所以乘客应该是马上就准备好一个接着一个迅速的上缆车车厢。   被这一搅和,几个乘客扭头看热闹去了,缆车门到他们门前也没注意,一个客舱就属于空运了。   这个工作人员叫做李晓智,他严以作息,大步就朝发生争论的地方走了过去,还算是熟练的分开了两个愈来愈有冲到一起纠缠打一架的两人。   “注意点!”李晓智皱着眉瞪着两个人,目光在两人中梭巡了一圈,然后他刻意的抬高音量吼道:“这又不是游乐场,一个不小心出了什么差池死了人你们谁负责?啊?”   女人被吼得一愣,她眼圈微红,一脸可怜委屈的模样,“小哥,我女儿在前面去了,这大哥蛮不讲理,不让我过去!我女儿十岁都没得,她总不能一个人上缆车啊。”   “叫你女儿学会排队了先!”李晓智冷冰冰的看着她说,他甩了甩头,下巴一指前头,道:“去前边把你女儿领回来,什么玩意啊真是..............”   胖子得意洋洋,就像是上了法庭的什么判决他获胜了一般爽快的神情。   “还是工作人员懂理。”胖子努着嘴头头是道的说:“说的没错,什么玩意嘛。”   “别贫了。”李晓智想起来就觉得气塞。要不是这胖子这么有‘维权意识’,也不至于闹出这么一出,虽然别人女人错在先,但是这毕竟是峭壁上,又不是平地,这样乱来真出了什么事也和他脱不了干系。想到这李晓智脸上表情更差,“看你这么胖站着,心胸比个娘儿们还小。”   胖子被骂得一愣,一下居然都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只是一个工作人员,就呆呆的看着对方一脸鄙夷与不耐烦交织着走到了站台边,继续跟着其余的几个工作人员维持秩序。   “操!”过了好几分钟,这胖子才堪堪回过神来。准备着怎么想办法投诉的时候,他身边的妹妹拉住了他。   “行了,哥。”那女人一脸无奈尴尬,“你就不能少做点声吗?和个女人计较多光荣似的,也不怕遭报应!”   “遭报应?”胖子冷哼一声:“你就迷信吧你,活该考研考三次都没考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还好有存稿。。。。。。今天迎新。。。累死爹了。。。。。 今天注定是一个不能码文的日子,只能消耗存稿的日子。 o(* ̄︶ ̄*)o ps这里面发生的一些小事都是曾经发生的真实的事情~~~   ☆、这就是地狱了。   每个车厢大概就上个六七人左右。   方晓和路维他们走在队伍的最后,非常不凑巧的和后边的两个老外上一辆车。   这两个,他们还都见过一面了。   “嗨,布偶唐!”和方晓身高差不多的长发美女挤过几个认识的同事凑到了唐荃怡的身边,爽朗的用英文笑道:“我们老板不上,看样子我们一趟呢,还想着刚刚没和你打个招呼,结果这次更巧了。”   “额..........是啊。”唐荃怡马上回过神来,赶紧和善的说道,“沃克,你们来这几天了?”   “没几天,我们下飞机第二天就坐车过来了。”茉莉沃克的视线在方晓面无表情的俊气脸颊上扫了一圈,最后又还是放回了唐荃怡的身上,“本还想着拍点照,结果下雨了。”   “哈哈,是吗?”唐荃怡有些冷场似的,她干笑了两声,在心底想着怎么上一车的人怎么还没有上完。“这时候雨是很多的,不过也别有一番风味嘛。”   ...............   终于轮到他们上了。   之前‘劝架’的那个工作人员仍是一脸黑沉。他将几个人领到各自的位置站好。   “上去就马上坐好,别乱动。”李晓智看了一眼最后边的两个老外,继续坦然的用中文说道:“虽然说不会掉下去,但是乱动也会给减低它们的寿命。”   伴随着头顶‘咔咔’的齿轮转动的声音,他们站成了一个半圆的形状。   “就结束吧。   就这样结束吧。   这里就是地狱了。   这里就是尽头了。   欢迎你的来到,赤血披染了入口。   就这样结束吧。   挣扎□□的惨叫。   烈火燎原的呛焰。   .............真是,   就这样结束吧。   你一定喜欢的。”   方晓站在半圆的正中间。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个脆生生的男童音。   整个世界忽然开始剧烈的旋转了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快,最后就像是要将其中的人甩出地平线一般。   恐怖的独白配上小孩黏糊萌软的声音,一种无言的恐惧如同一双无形的双手一瞬间扼住了方晓的喉咙。   他迅速的回过头。在他的身后一个金棕色卷发的瘦高男人正站在出口的站台边缘,低着头玩手机。   而在他的身后,一个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男孩正捧着一张纸,一脸的迟疑困惑。   “妈妈!”   男孩瘪着嘴抬起头,颤颤巍巍的刚迈出一步,就被脚下不平的石块绊倒狠狠的摔了个底朝天。   尖锐委屈的哭声凝噎了两秒,然后哄得一下爆裂而出。   方晓不受控制的后退了一步,如果此时他的眼前有面镜子,他就会发现自己此时脸上已经冷汗满是了。   “缆车来了!”李晓智伸长手指着方晓,“诶诶!!!那个,站好一点,小心被撞到!”   伴随着沉闷的‘砰’的一声,门被牢牢的关上了。   “你怎么了?”唐荃怡伸出手将一张面巾塞到了方晓直冒冷汗的手心里,“怎么突然一下脸色就这么差了,喂,方晓,你别吓唬我。”   “方晓?!”路维也凑了上来,他紧皱着眉,“你别是恐高心脏病发了!”   “你给我闭嘴行不行!”赵菁菁坐在座位上,伸出一只手熟练的抓住路维的后领将对方狠狠的拽回了椅子上,“方晓还什么都没说,你瞎猜些什么?!”   一边干坐着的两个老外虾米也听不懂一个,两头雾水的互瞪。   “茉莉,听懂了?”大卫图里摸了摸鼻子,小声的问。   “听懂个鬼。”长发辣女送给对方一记白眼,“想知道自己问去啊。”   此时此刻,方晓也迅速的平静了下来。   先是深呼吸了一口,他马上开始疑惑为什么自己之前会有那种极端不安的感受。说自己第六感他都觉得怪怪的。四周的人也带着有些试探的目光看着他,一直到他方晓脸色慢慢转好,才跟着稍稍放心了下来。   方晓掀起眼皮,恢复镇定,仿佛之前忽然冒冷汗、脸色如同女人姨妈痛一般差的人不是他似的。方晓不甚在乎的动了动嘴角,淡定的解释道:“没什么,我刚刚一下有些反胃。”   “怀孕了?”路维凑在对方身前,脖子伸得老长,想也不想就说,“我的?”   方晓:“................”   唐荃怡:“...................”   赵菁菁:“.......................”   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大卫图里和茉莉沃克:“....................哈?”   就在整个车厢因为路维的一句话而陷入了尴尬诡异的沉默中的时候,他们的四周忽然一下传出了起伏不断的尖叫。   隔他们非常远,但是却叫人一下嗓子眼就给捏紧了起来。   “怎么回事?”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大卫图里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话音刚落,他们索道的前方不远处就传来一声沉闷可怖的坠地轰声。   轻微的但是却是绝对不正常的震颤透过此时看起来异常危险的钢丝绳传递到了他们此时乘坐的缆车上。   “.............上帝............”大卫图里此时眼睛瞪得大大的,就像是眼前摆着多么无法接受的事实一般。他后退了一步,脸色一瞬间变得青白难堪。   六人顺着站起来的黑色卷发的英俊男人朝外面看去。方晓几乎是剧烈的甩过头的。透过一层有些模糊不清的玻璃,可以看见在他们的前方,上山的索道从两个支柱中断裂开,密林遍丛的悬崖峭壁下,一抹黑色浓烟张狂的飘到了上空。   “.................”   一片死寂过后,四周响起了疯狂的尖叫。   ‘嘎吱’一声,路维所在的车厢停止了缓慢的前行。这正是下山的第一块,距离第一根支柱落差是非常的大,此时他们正半吊着,浓烟就在不远处如同摄魂怪,而后方却就是不远的站台。   “糟了,黄茜在前面那个车厢!”   赵菁菁猛地趴上了车窗玻璃。   “啊——”   赵菁菁一声闷抑的惨叫——制动器滑动了一下,唐荃怡下意识的刚想站起来,整个车厢猛地歪向了赵菁菁的那一边。她一个踉跄又倒回了座位,脸色苍白着下意识的死死拽住了半站在车厢中的方晓衣角。   ‘吱...........吱.........’   呼吸声也跟着消失了。   路维颤颤巍巍的抬起头,漆黑的眼珠如同干涸的墨,却依旧死不甘心的瞪着头顶红色的铁皮,他们的头顶上传来了恐怖的吱吱声,好似野兽的磨牙声。   “别动!”茉莉沃克低吼道,她微蹲着站到与赵菁菁相反的一边,倾斜厉害的车厢开始回平。   P市风景区使用的索道是双承载单牵引往复式索道。即便上山的钢丝绳断了,下山的还是可以依旧靠着制动器保持着。   “怎么............”路维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刚刚那个声音...........”   赵菁菁整个身子都贴着玻璃,她一边惊恐着自己的情景,但是同样另外一方面也担忧着前面车厢中的黄茜。   “怎么办..........”赵菁菁回过头,方晓发现她的眼睛都红了,声音颤抖得厉害,“黄茜的药在我这里!”   方晓从来没有见过赵菁菁这样。   事实上,谁都没有见过赵菁菁这样。尽管知道赵菁菁和黄茜关系不错,但是按照方晓对赵菁菁的认识,她并不应该会有现在的表现。   “黄露不是也有吗!”路维脸色比赵菁菁还难看,他深深的意识到刚刚掉下去的那两个缆车车厢中的人是肯定尸骨无存了。他崩溃的低喃道:“我才考完考试..............”   大卫图里深呼吸了一口,他努力让自己淡定点,“这个时候如果肖恩在就好了..........”   “什么意思?”唐荃怡就像是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她飞也似的甩头,狠狠的看着对方,双手死死的揪着方晓的衣角。她声音有些嘶哑,用英文磕磕巴巴的近乎命令的问道:“你说肖恩在就什么?”   方晓有些诧异的垂下头。   他的心脏砰砰跳着,来不及多想什么,忽然他们的头顶上又传来了一声刺耳夺命的“吱吱”的响声。   “肖恩他永远都是这么走运.........”黑色卷发的男人低着头显得淡漠的说道,最后的尾音几乎消失。   外边响起了呼啦啦的消防警笛声。   “乘客们现在保持平衡坐好!”一个平稳的男声从缆车的天花板的一角传了出来,“保持自身平衡,不要惊慌,不要乱跳乱动。每个人都坐在之前的位置上,让缆车车身保持平衡!!”   赵菁菁贴着玻璃看了前面缆车里的状况,发现黄露和黄茜虽然脸色不好,但是还算是情况不错。   还好..........还好没出事。   赵菁菁慢慢的、不舍的、担忧的坐回了座位。   得救了.............   【主轻弃我中间的一切勇士,招聚多人攻击我,要压碎我的少年人。   主将犹大居民踹下,像在酒榨中一样。——旧约.耶利米哀歌.2.15】   站台上,肖恩西珀斯被拉着强行退到了员工区。   “下面起火了!”李晓智粗暴的对着对讲机的那头吼道:“必须让他们分散开,不然就算这些游客救下来了山火蔓延起来的话...........”   像是为了嘲讽他的话似的,原本毛毛的细雨居然开始有变大的趋势了。   先是从牛毛般的细雨、变成了绿豆大小的小雨................   李晓智走到了站台边缘,他伸长了一只手,黄豆大的雨水落在了他的手心。   ‘嗑啦............’   冷风透过了不甚严密的门缝漏了进来,原本低沉、惊恐、压抑的气氛变得更加的恶化了。   路维保持着上半身的僵硬,他扭过头看着窗外,定定的足足看了好几十秒,才有些艰难的出声道:“.............外面是不是.........下冰雹了?”   这声疑问更像是一种低贱的恳求,全部都传达着这个阳光开朗人缘超好的男孩最后的疑问——   会死吗。   会死吗。   会死吗。   会死吗。   会死吗?   这种焦躁的情绪一瞬间涨满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方晓甚至没有意识到他的手都已经抽筋了。   “砰”的一声巨响。   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仿佛逗弄虫子的死神。在所有人神经达到高度绷紧紧张的时候,终于感到无聊的放弃了冗长的前奏。   车厢忽然开始高速的下滑!   原本坚硬的首索锚固松脱,保持着每个车厢不下滑的安全卡彻底失灵。   一声又一声的惨叫从水色的烟雨山色中传出。   方晓看见乘坐着黄茜和黄露的前面那一个车厢也正以高速的速度下滑!   又是砰的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彻底的被惨叫掩埋了。甚至鲜血都从与支柱相撞的缝隙间飙、射、了出来!   黄露瞬间跪在地上干呕了起来,而身边的黄茜则更加,她瘫坐在地上,不受控制的朝后退着,喘息的声音越来越大。   她哮喘犯了!   “潘.........”   他们以绝对的150-200km每小时的速度撞上支柱,整个车厢的半边都裂开了,如同皱起的纸一般压瘪了。   这个叫做潘璟的少女上一秒还历历在目的完整的模样此时却只剩下了大张着眼的半边脸还能够勉强辨认。   邝程腿都要软了,他惊慌失措的扭过头,看见的就是紧跟而来冲上来的、方晓所在的车厢。   “全部人往后移!”茉莉沃克几乎是崩溃得哭吼着出来的。她一直都是紧贴着后侧的门的。她的话音刚落,也不知道是因为紧急时刻所有的潜力都会被激发出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一直倒在前方的赵菁菁也瞬间听懂朝后挪动着。   铁钩挂着的铁链如同扭动的蛇,不知何时挂落进了只剩半截的车厢。   ‘唰’——   刺黄裹着鲜血的火焰暴涨着在破碎的车厢中燃烧了起来。   黄茜倒在了开始迅速升温的地板上,一股叫人绝望的肉香飘了出来。黄露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她满脸都是鲜血和污黑的泪水,可是才刚走出一步,整个车厢就倾斜了起来,机油从上滴落了下来,落在了她满是泪水的脸颊上、眼睛里。   一声凄惨到极点的哭声在刚出现就消失了。   来不及了。   一道闪雷般的巨响终结了所有。   方晓所在的车厢狠狠的撞上了黄露他们所在的车厢。   站在靠后的陶西和邝程在一瞬间被巨大的压力碾压,鲜血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响声飚散,一声痛苦的闷哼呜咽凝固了。   一声叹息,就是他们咽气的最后的嘲弄。   而另外一面。在他们飞速冲下的刹那,因为茉莉沃克的一句话,赵菁菁和路维差不多是狗爬着朝后边的翘高的地方爬去。   巨大的冲击力撞得方晓紧拽着扶手的双手虎口剧烈的刺痛。他下意识的闭紧了双眼,但是这还是不能阻挡浓重得叫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热气蔓延全身的发现。   “啊啊啊啊——!”   赵菁菁刺耳的惨叫还是让他不得不睁开了双眼。   他看见的,是地狱吧。   【我听见了主的声音。   身体战兢,嘴唇发颤;骨中朽烂;   我在所立之处战兢。 ——旧约.哈巴谷书.3.16】   路维整张脸都被刺破了。仿佛一块被针戳烂的气球。   黑色的钢制的帐篷支架刺穿了他最为柔软的小后脑。最粗的一根从他张开的嘴中伸了出来,顶端还带着泛白的骨肉,半块柔软的肉颤动了一下——是他的舌头。   “呕——咳咳........”唐荃怡和赵菁菁分别吐得稀里哗啦,哭得几乎不成人样。   路维的喉咙深处不断冒着血泡。他眼睛大睁着看着他们所有人。   现在路维知道了。   会死的。   他们——会死的。   因为这里,就是地狱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网 卡。。。。 文还卡。。。。。。。   ☆、=w=感觉自己萌萌哒。(题文无关系列)   【我只可安静等候灾难之日临到。   犯境之民上来。 ——旧约.哈巴谷书.3.16】   “..............”大卫图里发出了几声如同野兽一般的喘息。他几乎整个身子都已经贴上了开门的玻璃。   火焰透过碎裂的玻璃燃烧蔓延了进来。   “上帝.........”大卫图里剧烈的喘息,双目几乎快要涣散:“上帝!上帝啊——”   “别靠着玻璃!”茉莉沃克吼道。   她话音刚刚落,一直都被忽视的身后就撞上来一个空驶的车厢。   方晓感到他的虎口震出了鲜血。一边没抓稳的茉莉沃克摔了个踉跄,但是马上就被大卫给扶住了。   衣角在被撞击的一瞬间就松了下来,方晓睁大着双眼转移视线,瞧见的就是像个被鱼叉刺中唐荃怡。   浓稠的血缓慢的从她的腰部被刺穿的地方慢慢的渗透出来。   脚尖甚至都接触不到地面。   唐荃怡痛得吐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她微微转动着头颅,只一低头,后脑被开了个洞、污色的鲜血和泛白的脑浆混杂着黑发的同学的脑袋就贴在她的腰腹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绝对的视觉刺激让尖叫从唐荃怡的口中发出几乎扭曲得变调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勇气,她居然扭过头开始剧烈的挣扎。   支架的另外一端早在之间就紧紧的卡进了与陶西黄露他们车厢相撞的缝隙间。   “救..........方晓............”唐荃怡眼里不断流出泪水,“救我——”   “唔..........”方晓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哽咽。   他单薄的胸口开始剧烈的起伏。   “不.........”方晓的喉咙中发出好几声咕哝,他近乎崩溃的慢慢的后退着,俊秀的脸变得无比的狰狞,脸色涨红,全然看不见往日如常的淡定。直到他贴上了扭曲变形的铁皮,任由尖锐的玻璃刺破双手。他低低的呜咽道:“救...........命.......”   唐荃怡瞪大了双眼。   “咔——”尖锐刺耳的响声从唐荃怡所在的方向传了出来——是黄露他们所在的车厢正在缓慢的下滑!   就像是一道杠杆。   剩下的四个人一动也不敢动的看着眼前的惨景。   绝对的、对死亡的恐惧征服了他们。   穿透了唐荃怡腰部的‘长矛’上翘的同时也将唐荃怡的身体强硬的抬上了一些。   “呜...........”唐荃怡痛苦的低下头啜泣着,她的脚已经完全离开了地面,她双手紧紧握着埋入她腰腹的支架,不想让自己和已经没了正形的‘路维’相接触。   在不到三秒的平衡过去了之后,唐荃怡艰难的扭过头开口,作着最后的抗争,整张脸被死亡笼盖,无比的丑陋。   “方............”   “吱——!”   刺耳的响声绵长而痛苦。黄露所在的车厢落得只能看见一个变形的天花板的铁皮了。   ............   如果说,声音是有颜色的话,那么,那一定是那种,没有一点可以祈求幻想的、绝对的黑色。   支架彻底的被翘了起来。   黑色的坚硬的、在宣传语上说着可以抵御多少级强风的支架强硬的碾开了路维的上颚、鼻梁、头骨,将曾经帅气阳光的脸碾压成了两半。   ‘噗..........’   方晓顺着满是鲜血的支架,浑身颤抖的往上看。   几秒前还保持着、强行回过头朝他求助的少女,此时已经歪着头,纤细的脖颈被撞断,脆弱的连接着身体顶着车厢的最顶部的铁皮,双目圆瞪着、悲惨的死去了。   远看就仿佛是被‘长矛’刺穿示威的纪念品。   ——死神的纪念品。   ‘碰’的一声。他们前方仅仅只看得见车顶的车厢轰然而落。以坠落的绝望姿势朝漆黑的深渊掉了下去。   已经没有了遮挡物的路维和被串起的唐荃怡朝后一倒,纷纷跟着掉了下去。   方晓赶紧再一次的拽紧了伸手已经扭曲变形的把手。   就像是推箱子游戏一般。   他们都只是箱子中的玩偶。   方晓所在的车厢撞上了满是鲜血的支柱,绞索的满是机油的铁链垂了下来。   支柱上的牵引索电极开关盒早已经被撞烂。一滴被融化的碎冰籽落在了塑胶破裂的电线口上。   【当时,神天上的殿开了,在他殿中现出他的约柜,随后有闪电、声音、雷轰、地震、大雹。 ——新约.启示录.11.19】   短路所造成的起火瞬间与满是机油的铁链接触,他们的眼前在一次登时如同出现了一道火红的天幕。   黑烟好比最后的哀歌。   一道粘腻的机油从后一个空驶的车厢中透过缝隙滴滴点点的漏了进来。   “啊呃——!”   茉莉沃克脚下忽然猛地一滑,她倾斜着狠狠的摔倒在了地上。   机油贯穿了整块地面。一旦流向起火点..............   就在这一瞬间,大卫迅速的抬起脚想要截断机油,并且同时还伸出了一只手伸向花容失色的茉莉沃克。   没有任何阻力的,缓慢的流动的机油却绕过了大卫的脚尖。   ...........................   大卫的脸上一瞬间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情绪。绝对不能被相信的事实摆在了眼前,他几乎定住了。   这怎么可能??!!   赵菁菁忽然冲了上去,她一手拽着变形的不锈钢扶手,另外一只手伸得长长的,用蹩脚的英文近乎尖叫的吼道:“快拉住我!”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她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整个车厢整个歪了起来,就在即将与茉莉沃克艰难抬起的手相握的一刹那,她对方擦过了赵菁菁脏兮兮的指尖,猛地滑了下去!   “茉莉!!!!”   方晓甚至没有看清是怎么一回事。   大卫图里登时就松开了拉着扶手的手。他扑了上去,想要尽最后一点的可能。   燃着火的铁链被滑落的坠落下车厢的茉莉沃克带着甩了起来,随着一声诡异的闷哼,它缠上了大卫图里的脖颈。   “啊啊啊啊啊——”   大卫图里疯狂的挣扎着。他卡在车厢的边缘,滚烫的温度和迅速被火焰消耗的氧气都让他痛苦——当然,最痛苦的开始他被燃烧的头发、头皮、皮肤。   方晓忽然回过了神来,他贴着赵菁菁对面的座位迅速靠近大卫图里,用最快的速度想要..............   惨叫停止了。   大卫图里歪着头,就像是结束了绞刑的绞刑犯。   他朝后一倒,巨大的冲力直接拽断了他仅剩单薄骨骼的脖颈——他的身体分截掉了下去!!   难道不是屠杀吗。   方晓想。   如果生的原因只是为了死得如此没有尊严、如此没有预兆、如此的叫人痛苦..............   巨大冲击的场面终于让他们崩溃了。   方晓看了对面的赵菁菁一眼。对方短发乱七八糟的,一张精致漂亮的脸也满是肮脏的灰尘与血污。   “这个车厢应该马上也要掉了。”赵菁菁深呼吸了一口,声音轻微颤抖的说。她侧着脸,双眼一直看着边上带走所有人的、如同被什么怪物扒开的铁皮空洞,黑色的支柱看起来满是裂痕。“我们..........我们先爬到后面那个空驶的车厢里,然后用帐篷的布条包住手..........”   方晓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你难道想爬回去?”   “..........我..........”赵菁菁垂下眼皮,语气冷漠:“我不想........死.......”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但是却并没有出太阳。   早知道就不来了。   方晓想。他一边这样想着的时候另外一边又在漫无目的的想着恐怕每个人临死前都是这样的想法。   “好。”方晓抿了抿唇,惊恐的表情稍稍平复了些:“我们一起朝那边移。”   整个天地都在摇晃。   方晓和赵菁菁十分小心的挪动着自己的身体,火焰顺着流淌的机油迅速的蔓延着。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在火焰流到后面那一个无人的车厢之前上去。   比起下面的万丈悬崖,他们的心更像是走在刀尖上。摇摇欲坠、不堪重负的迅速升温的车厢,隐隐有坍塌趋势的支柱...........这所有的一切都叫他们难以以正常平和的态度放缓自己的心跳去加强自己的控制力。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们的双眼都被炙热的温度烘烤得无比的干涩。而他们也终于到达了车厢的尾部。   门上的玻璃已经彻底的碎了,那边的另外的车厢的玻璃也碎了。这正巧十分方便他们通过。   方晓忽然说:“你先上吧。”   他们都清楚的知道,这个车厢马上就要掉了——更为准确来说,就算这个车厢现在还不掉,蔓延的火势和越来越不足的氧气也只会让情况更加恶劣。   早一点离开这个车厢,就是获得更加可能的生还机会。   赵菁菁迅速的扭回了头。   她没有兴趣在这个时候和方晓礼让。虽然一开始方晓看起来就像是被吓傻了一样,但是此时忽如其来的平静倒是让她很庆幸。   方晓无法得知赵菁菁此时的想法,就像赵菁菁也无法得知方晓此时的想法一样。   因为他只是单纯的、单纯的,觉得他们都会死,完全没有谁先谁后的必要而已。   人总有一死。   赵菁菁挪动着身体,山间的风也似乎跟着停了下来。她翘起身体跨动一条腿,想要翻过去。   一切就在着一瞬间骤然发生了。   赵菁菁半边身子马上就要从那头翻过去。她穿着露大腿的热裤,身上还套着路维的牛仔外套。   她小心翼翼用衣袖抱着手掌撑在满是玻璃的窗框上,让自己暴露在冰冷空气中的大腿皮肤与尖锐的窗框底部尖锐朝上的玻璃划破。   “哄——”   方晓感到脸上被一阵粘稠滚烫般的热、液喷上。   “........呜——”   他仿佛听见了一声痛苦悲戚的呜鸣。他身体抽搐了两下,霎时间有些无法移开视线。他看着跌落回车厢的、赵菁菁的半边身体,如同深陷地狱般囹囫。   足足过去了十几秒,方晓也不知道他眼睛里赤红一片是因为眼前的景象还是因为对方的血液。   在赵菁菁另外一只脚已经踩在了另外一边车厢的地面时,那边的车厢忽然‘哄’的、毫无丝毫预兆的,猛地掉了下去。巨大的冲力与玻璃残渣一瞬间穿透了她的皮肉与骨骼,半边无头的残肢落在了方晓的面前,纤细白皙的手指仍间歇性的抽搐了两下。   而其余的,自然是跟着那个空驶的车厢掉下去了。   方晓感觉自己的五官感官都没用了。他艰难的挪动着,走到了赵菁菁的‘尸体’身边,努力的朝外往。   黑色的烟蔓延了整个视野。   如果...............   头顶上传来了绳索与U形扣摩擦恐怖的尖叫。   支柱的裂纹慢慢的变大了。方晓透过层层不清的黑雾,看到了红光漫天的乱成一团的站台。   方晓抖着、眯着眼仰望着,他梗了一口,然后难以克制的哭了出来。   他看见不远处的站台边缘上那个瘦高的只见过一面的外国男人并没有离开。   “砰”的一声。   车厢整个落了下来,他跌出了窗口,难以形容的悲伤绝望与强烈的剧痛席卷了他。他看见天空中崩断的绳索扭动着好比燃烧的火蛇。   “就结束吧。   就这样结束吧。   这里就是地狱了。   这里就是尽头了。   欢迎你的来到,赤血披染了入口。   就这样结束吧。   挣扎□□的惨叫。   烈火燎原的呛焰。   .............真是,   就这样结束吧。   你一定喜欢的。”   傻子他妈的才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 =。忽然觉得方晓有点社会交流障碍。 其实这也挺萌哒。。。。。→_→想要给受加一个隐性天才伴随着社会人群交流轻微障碍。。快要治愈的那种。。。。。。= =萌萌哒。   ☆、预言。   【我的心渴想神,就是永生的神。   我几时得见神呢?   我昼夜以眼泪当饮食,人不住的对我说:   “你的神在哪里呢?” ——旧约.诗篇卷二.42.2.3】   “哥哥,我妈妈在前面。”   唐荃怡回过头,一个不到她腰部的小女孩正双眼汪汪的仰视着背对着她的瘦削挺拔的黑发少年,一只小手拽着对方的衣角,萌度满分。   长发少女戏谑的抬起头看向竹马。对方眼神微愣,无神的模样告诉唐荃怡对方此时正在神游。   唐荃怡头上瞬间出现一个红十字——他,居然,神,游?!   小女孩手上又使了使力。苍白瘦削的少年像是忽然从什么噩梦中惊醒一般,他颤了颤然后迅速的,像是惊弓之鸟一般的猛地低下了头。   “哥哥..........我妈妈在前面。可以让我.........”   她从来没有看见方晓脸上出现这种表情。   这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既像是失望又像是隐约的欣喜。不过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几秒——因为下一秒方晓就猛地后退,狠狠的撞在了排队的铁栏杆上,发出了一声哐当巨响。她吓了一跳。   小女孩被刺激得一下就擦着他的腿冲到了前面,溜进了人群队伍中。   “方晓........你..........”方晓的动静挺大,排在前边的路维也跟着凑了过来,路维看了看方晓的后背,又看了看方晓苍白的脸,一脸疑惑:“没事吧?怎么...........被小女孩吓到了?”   方晓手肘后撑着栏杆,他迅速的平静了下来,盯着女孩消失的方向,迟迟没有说话。   没过多久,方晓又感觉他的肩膀被拍了拍。   “不好意思啊,帅哥,我家闺女跑到前面去了。让我过去好吗?”   方晓吃惊的微微睁大了眼扭过头,他喘了两口气,盯着眼前的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脸和对方脸上一模一样的表情。   “..............”少妇掀起眼皮,脸上依旧是询问的表情,但是已经隐隐有一些不耐烦了。   方晓轻轻颌首,退开了一步让出了一条空隙。并没有再说什么。   “诶!谢谢了,谢了!”少妇赶紧点头,然后缩着身体穿了过去。   路维也赶紧让开,他一直拽着赵菁菁也让对方通过之后,赶紧彻底的凑到了他的身边,问:“怎么回事?你认识刚刚那个女的?”   赵菁菁在一边翻了个白眼:“诶——我怎么以前就没发现呢,路维你妈的能不能别这么八卦?跟个妹子似的。”说的毫不客气。   “所以跟你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呀~”路维笑眯眯。   这时方晓忽然非常小声的说:“等下刚刚那个女人会和前面那个穿着蓝色T恤的胖子吵起来。”   他的话音刚落,路维他们就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大嗓门的声音:“我就知道。”那胖子停顿了几秒然后马上继续指责:“诶我说大娘你老老实实排个队是让会让你少快肉还是怎么地?不是我说,你这样真的很影响别人你知不知道?借着小孩子插队,干,还就只有你们这种想的出来。”   方晓脸上已经摆不出什么更吃惊的表情了,他迅速的说:“哥,你少说两句..........”   唐荃怡脸色有些微妙:“方晓你........”   “少说个屁。诶我说,要是所有带小孩的都像你这样...........”方晓依旧面无表情,他脸色比起之前仿佛变得红润了起来,但是与体周冰冷的温度相比却显得有些奇异:“那我们还要不要下山了啊?”   他就像是在演一个独角戏。   “哥,你少说两句............”   身后一个女人伸出手,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那胖子给反手甩了回去,“少说个屁!诶我说,要是所有带小孩的都像你这样,那我们还要不要下山了啊?”   一模一样。   唐荃怡打了一个哆嗦,她缓缓的移开了放在队伍前面哄闹的目光,转到了方晓的脸上。对方清俊逸长,此时却冷冰冰的。唐荃怡蹙起眉,虽然方晓平时也缺乏表情,但是却从未到叫人觉得如此冷然。   “额.........方晓。”路维干笑的摸了摸鼻子:“我从来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兼职灵媒了——”   “这个缆车会出事故!”方晓猛地拽起唐荃怡的手,“快走!我现在没法给你们解释............”   “你脑子没出问题吧?!”不等方晓说完,路维马上就嘻嘻哈哈的呼上来了一掌,轻车熟路的落在了方晓单薄的肩背上。   方晓定定的看着路维几秒,就在对方感到有些毛毛的时候,方晓忽然脸色一变,宛如一张白纸违和的添上了炫彩,他忽的扯开嗓门就开始大声的喊:“起火了!!!!!!!”   路维:“....................”   唐荃怡和赵菁菁也同时怔在原地。   人群一下炸开了。   在山中起火是非常严重的事情,严重到就算是用最惨烈的牺牲资产的方式去寻求最大的生命也只会获得寥寥回报。   因此事实上,无论是哪个地方,对于山火的报警都是十分的重视的。   “你有病吧!”路维脸色马上就变了,他撞开站在他前面一些的赵菁菁,冲上来一把揽住方晓的脖颈,“你乱说什么?在这里乱叫会被关..........”   方晓像是完全没有听见路维说了些什么一样,他缓慢的深吸了一口气,在对方拉住他之前,一下撞开了路维,彻底的放开嗓门喊道:“这个缆车会掉下去!”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正在解决路人与插队母女纠纷的李晓智被这边的哄闹得有些无法控制的情况弄得有些忍无可忍。   四周的空气变得越来越冷,方晓吐出了一口气,眼前甚至出现了薄薄的一层白雾。   “刚刚乱说的是你?!”李晓智穿着蓝色的工作服,他紧皱着眉,一副凶狠不耐烦的模样,晃着手腕就直杀到了方晓他们的面前,语气不善:“你们这种行为是违规的,成年了吗?!”   虽说方晓乱说的确是不对。但是身为方晓的为数不多的好哥们,路维仍旧表现的非常护短。   他眯着双眼甩了一下脑袋一下把方晓挡在了自己的身边:“成年了,大哥!”对方并没有路维个子高。这个现象让路维瞬间底气足了不止一点半点,他继续抑扬顿挫的带着讥讽的语气回击道:“没成年的是你吧?工作人员能这样对乘客说话?”   “我又不是你们司机。”李晓智冷笑一声,“你同学乱造谣对我们有非常严重的名誉损害,我建议你们现在就别坐了,下山回去吧!”   这下赵菁菁也火了。   她刷的一下就从边上蹭的冒了出来,语气尖而厉:“你凭什么叫我们走下山?这是你开的咯?你现在就把这个站的负责人叫来——要是有人在这里喝醉酒乱说话是不是还要被你们扔下去了?”   赵菁菁这话说的非常的蛮横无理。   方晓轻轻斜了一眼身边的唐荃怡,对方一脸担忧纠结,但是却像是不好意思说什么似的,只呆呆的站在一边。   “看样子你们觉得你们很有理了?”李晓智说:“谎报有山火,你们知道误报警是什么后果吗?你们...............”   李晓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缺乏起伏的、平淡的却像是不容更改的声音打断了。   “好。”方晓面无表情的说,他像是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镇定的盯着李晓智黑色的瞳孔,不躲不避:“我们走下去。”   ......................   沉默中,全部人一脸见鬼的几乎是甩过头的瞪着他。   赵菁菁沉默了几秒,过了一会儿才紧皱着眉一脸难以置信的:“见鬼的,方晓。你出什么问题了?”   “我说了,这个缆车会失事。”方晓伸出手摸了一把脸,他转过头盯着赵菁菁的脸,对方此时光滑无瑕的皮肤与记忆中满是鲜血脏污的脸渐渐的重合在了一起。   .......................   方晓收回了视线,“我们不能坐。”   “诶你这家伙真是病的不轻!”   不等赵菁菁回答,李晓智就已经冲上来一把抓住了方晓将他整个拖出了队伍。   方晓文文弱弱的,他被这么一拽马上就踉跄了一下,到了排队的队伍的边上,腰骨狠狠的撞上了栏杆,发出了一声闷响。   “等等!这是我学生!”陶西一下从前面穿过好几个人走到了方晓的身边,握住了方晓被对方抓紧的手腕,正色道:“你没权利这样。”   赵菁菁在一边也显得脸色十分难堪。   雨水开始慢慢的变大。   空气中的温度在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迅速却又隐蔽的降低着,飞腾的白色云雾就像是吐出的龙息。   黄茜走到了赵菁菁的身边,伸出一只手揽住了她,小声的在她的耳边担忧的问道:“怎么回事呀菁菁?”   “鬼他妈的才知道。”赵菁菁厌恶的说,“真见鬼,方晓他说什么这个索道会出事故,要我们全都走路下山!”   “你说话注意点。”路维感到有些不是滋味,他一句都不能说黄茜的不好(虽然他也从来没有想说),但是她赵菁菁就非常标准的可以当着他的面把他所有的好朋友全给数落个遍。“方晓他说不定有自己的隐.............”   “你就放屁吧。”赵菁菁都不等路维说完,冷哼一声,斜了对方一眼就继续揽着黄茜说了起来。   “难道你们就没有发现到...........”唐荃怡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在她们的身边说:“他之前说的那些话,马上就发生了吗?”   ....................   黄露也凑了过来,她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凑在陶西的边上,瞪大眼睛看着此时的形势。   “我们不能留在这里。”方晓紧紧抿着唇,整张脸的肌肉都被跳动板了起来,俊气的脸颊弧线也变得生硬了起来。他偏过头看着陶西,“西姐——我们必须离开!”   陶西看着方晓。   对方虽然脸上依旧是缺乏表情的。但是在他的许多细节的地方,微微颤抖的状况都告诉着她并没有那么平静。   陶西刚想再说些什么,他们的身后忽然就传来了一阵、一群被放大的、惊恐的尖叫。   伴随着一声坠地的巨响,平台上也响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尖叫。   人群一下哄得散开,前面的还没有上缆车的游客马上开始顺着栏杆的通道拼了命似的往外冲。   “怎............”   前一秒还在和身边男朋友有说有笑的嘲笑着方晓他们的少女被猛地推开,肚子狠狠的撞上了栏杆。   李晓智倏地瞪大了双眼,他像是被烫伤了一般松开了一直紧拽着方晓的手,不受控制的后退了两步。   “有谁没上缆车!”路维一下就回过神来了,他单手一撑翻出了栏杆,站在了没有被约束住的外边的平台。他冲陶西说道,“要是他们............”   陶西愣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般的瞬间明白过来,嘴唇开始抖动:“我叫潘璟他们带着别的同学先下去........”她话还没有说完,一张脸却是已经失去了颜色。 作者有话要说:  嘿宝贝们,你们确定不冒泡咩。小心伦家把你们写进死亡笔记里哦!!!= =(更加不能写了)。 萌萌哒~~~俺们国庆十天假,yes!2333333~( ̄▽ ̄~)(~ ̄▽ ̄)~ 嘚瑟。 ps:国庆要在家陪姐姐,姐姐怀孕了,所以不会更,如果有存稿我还是会放出来的~~~mua! (*╯3╰) 一万个么么哒~!!!!!   ☆、陨落的双子星。   “乘客们现在保持平衡坐好!”四周传来了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声音。方晓尽可能放平缓自己的呼吸,“保持自身平衡,不要惊慌,不要乱跳乱动。每个人都坐在之前的位置上,让缆车车身保持平衡!!”   就像是上一秒才经历过的事情,此时却又再一次发生。   那时感觉每一秒都像是煎熬,此时却只是外边人的一分钟都不到。   “砰——”   他们的身后又传来了一声剧烈的与地面相撞的、接近于爆炸的响声,人群被刺激的更加慌乱。方晓边往外艰难的挪动边将身上的行囊解下来扔开——他不想把这个可以足够夺取两个人生命的东西背在身上。   拥挤的人潮伴随着尖叫。   所有人甚至闻到了空气中由让人作呕的血腥味混成的死亡的气息。   所有人都跑得飞快——或者说,是拼命想要跑得飞快。   他们并不腿软。在短暂的惊吓之后,更多的其实还是逃脱一灾的庆幸。   如果这真的就是结束的话。   所有平台上的人被转移到了站台外边的巨大平台上。之前排着队的购票窗口此时也空无一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路维喘了一口气,“那边人太多了,他们把站台围了起来,我根本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不过那两声..............”   “我说了,我说了——”方晓一字一句的微微弯着腰说:“这个索道会出事的——我知道你们可能不相信..........但是,我——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我们上了这个车厢,然后..........”方晓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站在他不远处的几个剩下的认识的人,“全都死了。”   “梦?”赵菁菁不善的重复了一句。   “...........”   “是的!”方晓脸上失去了刚刚的冰冷,他脸因为过度拔高的嗓音变得红了起来,“是的,梦——但是它太真实了,我甚至以为我真的死了——但是我睁开眼睛又发现我站在这里——并且接下来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作为一个已经有了孩子的人来说,陶西却表现的比剩下的人更偏激,她的脑海中一下子就冒出了她离开,并且对潘璟说的让她上车的话。   .....................如果方晓能再早一点.............   陶西的眼眶更加红了,有几乎看不见的水雾顺着眼角皱纹的纹路流了下来。   “我——方晓,我不太懂你的意思..........”陶西哽咽了一下,尽管她已经在非常努力的克制了,“你是说,你做了一个预言的梦?那么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们............”   ..................   “西姐........”黄茜松开了赵菁菁。在很多时候她一直都是扮演着调解的角色,这不光光是她性情平和的原因,更多的也是她总是比别人敏锐得多的原因。   就好比这个时候,陶西说的最后一句话,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是在责备方晓——甚至是在没有任何源头的情况下责备他的。   黄茜有些担心的咬了咬下唇,她走到了陶西的身边,紧蹙着眉小声的说道,双手轻轻搭上了对方的手臂,“方晓他也不一定...........”   “要死——”赵菁菁在路维的身后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她歪着头,挑染的紫色的直发被她挽到了耳后,她弯着一条裸、露在空气中的长腿,看着他们一脸的不可理喻:“怎么可能有预言梦这种事情?!”   她的话刚说完,一根尖锐的钢管就从后边飞了过来!刺破空气的呼烈响声倏的就变近了。   方晓下意识的回头,看见的就是飞刺而来的、尖锐的空心的钢管!   躲不过去!!   他一定..................   “噗.........”   【“许多许多的人在断定谷,因为耶和华的日子临近断定谷。   日月昏暗,星宿无光。” ——新约.约珥书.3.14.15】   方晓感到自己如同被一块石头扑中。   这块石头又重又硬——还非常冷。但是却带着一股淡得几乎没有的迷迭香。   他砰的直直栽在了地上,冰冷的、还有些冰兹的地面让方晓的脸颊和手掌瞬间出现了几道细细的划伤。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传入了他的口鼻。   “呃啊——!!!!”   燃烧的滚烫的火焰、稀薄的空气与呛鼻的黑烟。   绝望的鲜血和骨头断裂、皮肉剥离的噗嗤噗嗤声。   所有的一切又再一次的出现了。   .............是地狱了。   “................呜.......”   方晓牙齿打着颤,他梗了几秒,半趴在地上,轻轻的转过了头。   粘稠的红色的血液一大滴、一大滴的落在了凹凸不平的地面上。他的眼珠顺着朝着他流淌而来的鲜血往上看去,就像是溯游从之般——却叫人心惊得痛不欲生。   留着柔顺的黑色长发的少女上一秒还在温柔的、善良的缓和着气氛——此时却毫无生气的站立在原地,如同一尊即将溃崩的雕塑。   半掌大的钢管穿透了她的锁骨中心,顶破了气管、喉管和脊椎,她脸色因为不能想象的疼痛扭曲得狰狞。血红色的血沫从她的口中和鼻子中‘噗噗’的冒了出来。   她后退了两步,然后彻底的泯灭的呼吸,失去平衡朝后一倒。后端的钢管的尖头顶住更加尖锐的地面,形成了一个相对平衡的死亡三角。   “...........呕——”路维和唐荃怡在第一秒就吐了一地。而看到这一幕的黄露已经呆呆得仿佛已经失去了全身上下全部的感官机能。   赵菁菁第一个冲了上去,她疯了一般的想也不想的伸出了手,拖住了黄茜的头和后背,鲜血却流了她一手。   方晓触电一般的从地上跳了起来。他迅速的躲开了朝他流来的鲜血,清俊的脸颊变得苍白可怖,眼眶瞬间红彤彤的,里面却仿佛空掉的。   “.............”   鲜血滴滴答答的落下。   比鲜血主人的孪生妹妹的眼泪,还要来得热情。   如此.........讽刺。   方晓回过头。   一个还算是眼熟的人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他生着金棕色的卷发,身材瘦削而又十分高挑,比方晓现实生活中认识的每个人都高。他的皮肤也是白种人特有的白皙,特殊的好似水晶一样浅浅绿色的眼眸告诉方晓这就是他和唐荃怡在机场遇见的那个外国人。   ——也是那个莫名其妙幻境中唯一一个没有上缆车的人。   “你没事吗?”感受到方晓的目光。男人侧过头看向他用英文试探的问道。他的脸上是方晓没有见过的凝重(方晓知道不是对他的凝重),也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镇定。莫名的情绪一下子击溃了他。   方晓张了张嘴。他想回答对方,可是话他还来得及说出口,眼泪水却率先一下子流了出来。   他想说。   ——我有事。   我一直都有事。   ...............................   等到天渐渐的黑了下去,他们才从这恐怖的地狱中回到了现实社会中。   陶西伸手揽着黄露的肩膀,对方已经哭昏了过去,沉沉的倒在陶西的半边肩膀上,整张脸完全看不到之前的开朗活泼的模样。   赵菁菁一个人坐在长椅的最左边,整个人都蔓延着‘是人勿近’的信息。   “我是说........”唐荃怡微微绞着手指,显得拿不定主意一般的:“按照其他一些开设神学的课程中说——如果改变了预言.........也会造成巨大的转变——如果我们.........”   “别把黄茜的意外归结到那见鬼的什么狗屁的预言中!”赵菁菁甩过头冷冷的讽刺道,“我才不会相信那什么见鬼的说辞!”   唐荃怡的脸僵硬了几秒,“可是你也活下来了。”   “你觉得是方晓救了我,对吗”赵菁菁一下如同被点燃的爆竹,她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椅子另外一头的长卷发的轮廓甜美柔和的唐荃怡,连着三年的怨气像是一下子被喷泄了出来,她深呼吸了一口:“所以你就觉得我需要什么都听着你的了是吗?那为什么你们不也救救黄茜?啊?!”   “既然你这么在乎她,那为什么你没有救啊?”唐荃怡脸色涨红了,她艰难的说道,像是为着自己和方晓做着最后一点的辩白:“方晓难道没有叫黄茜和我们一起走吗?如果他没有叫——无论他有没有预言到这件事情,他都让黄茜没上那缆车,不是吗?!”   “如果——”赵菁菁猛地喊道,却像是忽然断线的风筝猛地住嘴了——她的脸忽然一下变得苍白了起来。   .............   “请安静一点。”一个护士从检查的紧闭的门后走了出来,“这里是医院,请不要喧哗。”   方晓和路维从门后走了出来。方晓的右手手腕上还打着一个绷带。   “没事吧?”瞧见方晓走了出来,唐荃怡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几步作一步走,迅速的来到了方晓的身边,担忧的发问:“严重吗?”   当时,肖恩西珀斯救下方晓之后,等到他们起来方晓的右手就已经肿起来了一大块,只是因为严重的恐惧让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包括方晓自己。等到他们被送到医院做检查和心理治疗,烧伤一般的疼痛才让方晓注意到自己的右手手腕已经肿胀得厉害。   “不严重。”方晓疲惫的说,“手腕骨折了,医生说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就..........好.......”唐荃怡的话音才落,她的身后就传来了闷闷的哭吟。   路维和方晓同时朝那边看去,瞧见的就是刚刚还显得气势汹汹的赵菁菁此时正缩回了椅子上,将头枕在自己的双膝上,大概是在呜咽。   场面冷冷的。   医院中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冰冷来往稀少的人群、和缺乏表情的护士...........   死一样的寂静、赵菁菁的呜咽仿佛远在天边。   浓墨泼洒的黑夜中,他们所有人终于意识到,原来死亡是这样的接近。   ..................也是这样的...........   叫活下来的人痛苦与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写的好纠结,好难受。。。。好心塞。。。。。。妹妹的。。。。   ☆、大难不死必有后灾。   方晓被赶过来的父母接回家的时候,正是第二天的早上九点左右。   “方方啊,没事——”方母一边轻轻安抚着方晓单薄的后背,一边小声的念道:“回家了——回家了,好好休息一下..........妈妈这两天请假陪着你,好吗?”   事实上,从方晓从医院离开后,他就一直处于沉默的状态。   方母对此表现的非常的担忧,她一路上坐在副驾驶上,一直处于焦虑的状态,但是每每当她转头想要对上儿子的视线的时候,对方都会轻轻的将视线移开。   一直到他们回到家的时候,方母才有机会和方晓近距离的说些什么。   方父走在前头,他也沉默着,只是轻轻的转开门锁,将门打开后,就一脸疲倦的解开了衬衫的纽扣,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屁股坐下。   方母身姿娇小。如今家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是又惊又恐,好不容易养出一个宝贝儿子,想到对方死里逃生,她当然感觉心有余悸。   “..........”方父靠在沙发上,他单手支着脸颊,轻轻按揉着一边的太阳穴,沉默了一会儿才幽幽的开口说道,就像是在叹息一般:“没事就好............方晓,你妈妈她...........很担心你..........接到警察电话的时候,她还以为.........”   方晓站在客厅和餐厅中间隔断的边上,过了很久,他才轻轻的‘恩’了一声。   “她担心你..........有阴影。”   落地窗外还有一个栽满了植物的阳台。九点钟晴朗的阳光热烈的撒了进来,透过藤萝吊兰的小片翠绿树叶,照射到了落地窗里边的淡黄色的木地板上。   “........不会的。”方晓看向躺在沙发上的父亲咧开嘴笑了笑,有些勉强古怪的笑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手机这时候在方晓的口袋中震了震。方母端着一大碗面条从厨房中风风火火的走了出来,行动熟练而又迅速的往餐厅的餐桌上一放,赶紧把烫得刺痛的手指贴上了耳朵。   “方方,别看手机了,赶紧吃点东西!”方母扭过头对方晓说。她和方晓长得很像,肩膀窄窄的,带着一副眼镜,文文弱弱一副柔善可欺的模样。她比方晓矮一个头还多一点,此时抬起头看着方晓的模样,竟然让方晓感到有些心酸。   “恩........”方晓抬起头退出了信息界面,“跑了一晚上了,你先去休息吧。”   桌面上的热气水雾缓缓的上升,然后慢慢变薄、最后扭曲变形。   “别最后弄得休学了..........”   方父双手撑着沙发站了起来,他叹息了一声,自言自语般的。   方晓吃面吃到一半的时候,他的手机干脆响了起来,来电上正写着一串大大的英文。   “我是肖恩——”在方晓接通电话的一瞬间,那头就马上迅速的说道,语气似乎是有些急的样子:“我刚刚听茉莉说——茉莉你还记得吗?就是之前在机场上找你们帮忙搭讪的那个人...........”   “我记得。”方晓友善的打断他。   那头深呼吸了一口:“对,她留了你女朋友的电话号码——然后你女朋友告诉她你当时和那个工作人员是在争吵着些什么..........”   “那不是我女朋友。”方晓皱了皱眉,他下意识的反驳。   ‘肖恩一直都是那么的幸运.............’   梦境中他们要死掉的时候,方晓记得当时在缆车上的黑色卷发的男人曾这样说过。   肖恩:“.............”   方晓也沉默了几秒,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慢吞吞的、显得格外犹豫的说道:“.........我——额...........我做了一个梦。”方晓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上面的时间直直指向九点四十五,平时这个时候他还在上课,但是此时他却‘悠闲的’坐在家里吃面,方晓感觉有些讽刺。但是他还是语气不变的说道::“我刚刚在吃东西——你发信息就是问这个,对吧?”   “没错。”肖恩的声音很有磁性,不是那种很低沉很浑厚的那种,反而显得很年轻(根据唐荃怡的说法,对方已经快三十了)。方晓无法透过电话看到对方此时的模样。肖恩继续说:“我听说你已经回去了——但是,方晓,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   方晓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脏停跳了一下。   “..............你........”方晓不知不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皱起了眉,阳光照进了阴暗的角落。艰难的模样,“抱歉,我暂时——没懂你的意思。”   “我暂时还没有离开这里——”肖恩停顿了一下:“如果你等会有时间的话,就来这边找我——或者约个地方见面也行。”   “............”方晓抬起头看了一眼朝房间走去准备换衣服的母亲,为难的说:“不可以在电话里说?”   肖恩:“也可以——你现在可以去网上查一下——”电话那头肖恩的声音有些不淡定,“我们乘坐的那个缆车的站台正好是180号,控制的绳索也是180号.........”   方晓感到有些不安,他非常讨厌这种感觉。这让他下意识的打断了肖恩的话。质疑的反问:“所以?这中间有什么必然的.............”   肖恩语速飞快的说:“你去网上查前几年在美国发生的那一起飞机失事的案子——从美国飞往法国的那一件,飞机上所有的人都死了,大部分都是学生,唯一活下来的就是逃出来的不到十个学生,还有一个老师。但是他们最后还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故在两年内全部死亡了——”   方晓间间断断的听懂了些大致的意思。   最终,他沉默的且感到难堪的打断了对方。   “那个——”方晓在电话这边显得有些尴尬的说:“还是出来见面吧。你说的太............额,快了。”   肖恩:“..........................”   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方晓艰难的用左手吃完面,把一心决定留下来照顾他的方母给推出家门,简单的换了一件衣服,在厕所洗了把脸,背着笔记本和书就出门了。   方晓其实并不是非常乐意出门。   从小到大,他就一直属于那种宁可躲在家里玩积木,玩拼接火车的那种避世的小孩。这种情况一直到非常望子成龙的方父方母认定他们的儿子可能有一些心理上的障碍送到心理医生那才慢慢的改变。   唐荃怡是他的青梅竹马,她到现在也觉得方晓从小时候不喜欢和别人接触,一不高兴就板着脸小大人的样子,缩着身子躲在阴暗角落玩积木的样子变成现在这种还算是能够与人接触的模样简直非常的惹人稀奇。   当然,唯一不变的还是方晓他依旧非常、非常的聪明。   对唐荃怡而言,方晓的这种聪明主要体现在对方的不动声色上。——别人觉得冷漠还是不近人情都和她无关,她觉得那就是镇定。   .................   肖恩西珀斯把见面的地点定在中西通用的咖啡店。他预约的酒店就在市中心,交通非常的便捷,酒店的边上就有很多的周边产业,购物商场与餐厅咖啡店甜点店都一一俱全。   方晓一如既往的背着包推开了咖啡店的玻璃门。A市的天气和他们昨天才遭遇过的寒冷的天气仿佛不再一个半球,这边炎热的高温仿佛有能力把柏油路面烤出几个大洞,极度炎热的天气也和高考那段时间的阴雨闷热截然相反。   “嗨!”肖恩西珀斯很快就瞧见了推开门走进来的黑发少年。   方晓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因为炎热的高温,他薄薄的刘海黏在了额头和鬓角的两侧,鼻梁上架着一个细边的眼镜,脖子上还有一个昨天留下的浅浅的划痕,结了痂。右手裹了厚厚的一层定型的绷带,左手背着一个黑色的包,用肩膀挤开了玻璃门走了进来。   方晓听见了肖恩西珀斯的声音,他看了过去,黑色的眼珠平静无波。   “我给你点了一杯星冰乐。”肖恩西珀斯站了起来,他笑眯眯的,非常友好和善的用英文说。只是超过了190的身高这样俯视着方晓,让方晓有种被窥视的感觉。   “谢谢。”方晓说:“不过——西珀斯先生。我的妈妈很担心我,所以我必须要在下午两点之前回去。”   肖恩西珀斯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有些了然的表情,“是的,当然——”他笑了一下,伸出手端起摆在桌上的瓷杯,轻轻喝了一口其中的红茶,“我会简短的说完的。你查了我说的那个新闻吗?”   “恩。”方晓想了一下,具体的告诉对方,“我在公交车上查的。但是这上面的报导并不是很全面,想要查很全面的恐怕要到外网上...........”   方晓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摞被订的整齐的A4纸就递到了他的眼前。   他的耳边传来了肖恩西珀斯非常平稳、柔和而又友善的声音:“这是我调查到的。”   方晓隆起了眉头:“你一直在查这个吗?”   “准确来说,我很久没有查了。”肖恩西珀斯努了努嘴说道,他的视线还停留在方晓手上的那摞纸上:“但是我的确查过。。”   方晓吸了一口气,他扫了一下纸上有关之前飞机坠毁案还有当时侥幸逃脱一劫的生还者:“我记得.........你之前在电话中有说道,这件事情没有结束.........”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肖恩西珀斯敛了敛脸上的表情,他双手手指交叉撑在桌面上,手掌撑着尖细苍白的下颌,卷着淡色的唇角说道:“根据这上面的报导,当时的情况是有个男学生忽然情绪失控,说了一些胡话,最后被空务人员赶下了飞机。当时还有剩下的一些学生也因为发生了争执被赶了下来............当然,不久之后他们还是因为别的意外都死了。”   借指。   方晓脸色白了白,桌案前的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僵硬。“.................”   按照肖恩西珀斯的说法,他们也会按照这上面好不容易逃脱空难的人一样..........   肖恩西珀斯将少年的反应一一收入眼底,他挑了挑眉,有些戏谑的(方晓也很奇怪为什么要这样)继续说:“按照茉莉和我说的,你当初说的是‘缆车会失事’对吧?”   方晓深呼吸了一口气,他一直都属于绝对的唯物主义者,之前在经历的缆车的事情已经让他不能够保持平静。而此时眼前的俊美男人俨然要继续摧毁他轰击他才建立起来并不成熟的世界观。   过了好几分钟,方晓才别过了视线,沉重的、缓缓的点了点头。   “那你来看看这个。”英俊有些过分瘦削的男人故意忽略了方晓脸上有些惊恐的退缩眼神。他凑上前了一些,从身后的袋子中又掏出了一摞纸,表面上看似有回转余地的语气,实际上已经将所有方晓避而不看的后路全部截断,“在飞机失事之后,马上又有一次交通事故,这里面唯一生还的一群人也是因为其中有个女学生强制的堵住了公路,才让后面的人没有死掉。但是之后没过多久,他们还是陆续遭遇惨剧死亡了。之后又一年,游乐园的过山车发生严重事故,唯一活下来的人最后也还是一一死亡——方晓,你明白我的意思。”   方晓掀起眼皮艰难的扫了一眼纸面上黑白打印出来的图画。   他感觉有点恶心。   好吧,是很恶心。   当时脑海里如同真实发生过的梦境马上又再次的闪回了自己的大脑中。就像是在放着什么胶片恐怖电影一般,只是其中的人变成了他所认识的人。   方晓的脸变得青白青白的。他迅速的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努力的让自己变得平静下来。   “事情还没有结束...........方晓............”   肖恩西珀斯温和好听的声音从他的对面传来,但是却一下感觉有些遥远。   “我之前...........曾经坐上了一趟特殊的地铁,后来我在中途转站.........之后那趟地铁撞轨,上面的乘客全部都死了。”肖恩西珀斯静静的拿着他浅绿色的眼珠看着方晓,轮廓深邃,十分淡定,就像是接受了自己可能会死的事实一样:“后来我看官方公布的死亡名单才知道那其中有好几个乘客是之前一次在游乐园事故中唯一剩下来的幸存者.............”   咖啡店内的冷气开的很足,身上粘腻的汗干了,粘腻的让头发和衣料黏在他的皮肤上,十分的难受。   一道无端的冷气吹来,扫到了方晓裸、露在外的细瘦的脖颈,那距离就像是有个人在他的背后冲他的脖子吹了一口凉气似的。   “我——”方晓猛地甩过头。   在他们死里逃生之后,这个年轻的、前途无量的俊气少年仿佛再也无法保持脸颊上曾经可以轻易维持住的平静与无波。   “什么?”肖恩西珀斯被打断。他轻轻蹙起眉,深邃的眉宇间形成一道迷人的沟壑,他昂着下颌奇怪的反问。   “.............没什么。”方晓扭回了头,他垂下眸子,轻抿着唇,脸颊秀气的线条被绷紧:“你在那个地铁上也看见了幻象吗?”   肖恩西珀斯的表情有些古怪,“没有——我想,没有。”他顿了一下,继续说:“并且那一趟其实有很多人都在中途下车了,如果我是注定要死的话,我想我应该活不到现在。”   方晓其实不太能认同肖恩西珀斯的话。   他并不想死。更为准确一点的描述的话,实际上,他非常的怕死。   怕得要命。   但是眼前的男人却能很平静的和他讨论他最害怕的东西。   按照方母的说法,小的时候他很少出门,就算是唐荃怡跑来找他要他一起出去买蛋糕或者冰淇淋,他也总是选择拒绝。这不单单是他那时有些恐惧外面的陌生人,也是因为他恐惧外面高高的天线杆、飞驰的汽车、还有狂吠的大狗。   因此事实上他完全不能理解面前这个英俊的外国男人是在知道自己有可能会死之后,却还是如此淡定的告诉他这些事情。   “所以...........”方晓抬起眼皮定定的看着对方,嘴唇因为干渴裂开了一点白色的皮,声音中有一丝不明显的颤抖:“我们还是会死?”   肖恩西珀斯浅绿色的双眼和翠绿的湖水一样迷人、一样漂亮。   阳光照进阴暗的角落,照进他钻石一般的瞳眸,碧水涟涟。   来往的人瞧见了这一幕,英俊的外国男人目光深邃,却没有笑容。他对面的东方少年消瘦俊挺,却面色苍白如同大限将至。   美好的画面一下变得诡异了起来。   “理论上,”肖恩西珀斯抿起了唇,却没有笑,他看着方晓的眼睛,说了一个简单的单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国庆要去照顾姐姐,姐姐怀孕了,所以可能不会更新,如果有存稿我会放出来的~~~ 千万不要因为国庆木有更新就抛弃我QAQ么么哒~~~ ps:肖恩其实很腹黑哒,他这里这么严肃正经都是装的=w=。不这样方美人怎么会出来呢~~~ pss昨天晚上yy到了肖恩找方美人求欢的场景哈哈哈。因为方美人是如此的怕死,而肖恩是如此的恶趣味,看见方美人哭就石更=v=,简直细思极恐好吗。大概就是两人一次又一次的躲开,比如在车里面在冲到了河里,最后在窒息的一刹那逃出了车爬上了岸,方美人浑身湿漉漉的一边吓得脸色苍白的哭一边被晚上的冷风吹得打哆嗦,肖恩大侠往那边一站马上就特让方美人有安全感的~~最后方美人一边哭一边推搡,肖恩大侠一边诱哄(小孩)亲他稀里哗啦的脸说‘会生病的我给你换件衣服’一边果断的扒衣服然后果断的压在地上啪啪啪..............=v=~~~ 所以觉得这种题材不会有肉的孩子们可以安心了~~~   ☆、过去。   方晓曾经有一段黑历史。   在他五岁到十岁中间,他其实非常的怪异。看见远道而来第一次见面的远房亲戚,他从来都不笑,他自己已经有些不记得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按照方母对他的说法,那个时候他非常、非常讨厌陌生人。   总之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小时候虽然没有闹事,但是却一直不是别人口中的乖小孩。   方母说他小时候就像是一个有着严重孤僻症的儿童,还带着一点偏执病——一旦别人碰触他心爱的玩具,他就能整整一个星期不看对方一眼。   ——更别说一句话了。   每次方母或者唐荃怡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方晓打心眼里还是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的。   一是不可思议自己曾经居然看起来如此的不正常;二是不可思议原来心理医生真的不是骗人钱耍的。   方晓小时候虽然也和现在一样,外表看起来非常的有诱惑力,但是实在是性格太怪异,在看心理医生前,愿意和他玩的也就只有唐荃怡。   而在看了心理医生之后,方晓也终于开始渐渐的改变。最后变成了他现在这个样子。   大部分时候面无表情,偶尔在很熟的人面前浅浅的调侃一下,但是也非常少。分得清好坏。除了他害怕的东西之外,他可以一直保持着淡定。   方晓15岁的时候找到了自己10岁的日记。   上面都是一些疑似手账的标注。   比如:‘妈妈问我到底在害怕些什么,为什么连课也不愿意去上,并且告诉我如果这个星期我还不去上课的话,她就和爸爸带我去医院。我讨厌医院,更甚于学校。如果要说他们有什么共同点,那应该就是里面都是一些我不认识的人。我告诉妈妈我讨厌一切难以了解与控制的东西,比起人来说我还是更喜欢在家里玩火车,至少这些死物不会危害到我。’   方晓记得他当时把这个拿给心理医生的时候,对方看向他的表情还非常奇异。   “哦!!这是你十岁的日记?”那个心理医生下巴很短,和脖子都差点连在一起,他哈哈笑了好几声:“你那个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哲学家。”   他觉得有点讽刺。   不过总而言之,方晓可以大致知道自己小时候显得孤僻的原因是因为害怕外面的那些很难被看透掌握的东西。这种心理逐渐被心理治疗给改变、渐渐隐藏。   而他现在最害怕的,就是死亡。   他即将要面对,却根本找不到一点可以了解对方的途径,也绝对不可能掌握的、最难理解的东西。   方晓他很怕死。   非常、非常怕。   ...............   “我们...........学校下个星期举行..........他们的哀悼会。”方晓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缓缓的说。   肖恩西珀斯愣了一秒。他摊开双手,“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没有办法相信..........”方晓轻轻颤抖的呼吸了一声:“这太乱了,我根本理不清头绪,更重要的是——西珀斯先生...........我在幻象中,我——额,我并没有看见你死。你并不需要帮助我...........”   肖恩西珀斯:“...............”   如果能用什么形容此时肖恩西珀斯的感受,那大概就是满满的兴趣被拿着框子的人泼了个空的感觉。   “我............”瞧见面前的俊美的男人忽如其来的沉默,方晓一下也跟着无言了。   肖恩西珀斯轻轻叹了一口气,两人中间的氛围变得十分尴尬。   “我想帮助你.........”   “之前那个航班的事情过去之后,有很多电视台请到了一些..........灵媒。”肖恩西珀斯说道:“其中大部分的说法是‘死亡是被编写的’,因此这就算是一个死亡名单——迄今为止还没有人从这看不见的死亡名单中逃脱出来..........方晓,茉莉和大卫和你一趟列车,我也不会让他们因为这种东西——不做任何努力就等着去死的。”   方晓脑海中根据肖恩西珀斯的话跟着一步步回忆到了当时他‘梦到’的场景。他开始相信了面前这个外国男人的话。   凄厉的惨叫仿佛还萦绕在耳边。   方晓狠狠的打了一个哆嗦。他迅速的发问:“死亡名单是什么?”   肖恩西珀斯说:“如果真的死亡是被编写的话,那么本应该在那场事故中死掉的人最后却活了下来,这就造成了不对等,死神就只能根据这活下来的人重新制定一个死亡计划,而幸存者构成的就是死亡名单。”肖恩西珀斯皱了皱眉,“方,你看见谁本应该死掉最后却活了下来的?”   事实上,就算肖恩西珀斯不问,方晓其实也已经开始回忆了。   那个时候他们逃出来的时候,他就在心底最深处非常小声的告诉自己——这个噩梦很快就会过去的。   但是实际上他却记得非常的清楚。就像是他偷窥到了死神的计划笔记本一般,再或者说是死神将计划输进了方晓的大脑中一样。   火焰是怎样冒出来的,铁索是怎样断裂的,制动器是怎样失效的,骨头是怎样断裂的........一切他不想要记住的,却像是被强行的印进了他的记忆中一般。   “有接触的.........”方晓抿住唇看着对方微微发亮的鼻尖,说:“除了你............全都死了,最后一个就是我。”   “现在黄茜已经死了。”肖恩西珀斯迅速接上方晓的话,看不出表情的说,“被一根炸飞的钢管击中的可能性有多小?方?”   方晓感觉很不好。   对方的表情和眼神虽然让他觉得不会很紧张(很少有人在认识的一开始就让方晓不紧张),但是他们现在正在谈论的东西实在是很难让人接受。   “或许她不应该算作幸存的.........”   “她没有上缆车。”肖恩西珀斯打断他,盯着对方一字一句咬的十分清楚:“方,她没有上缆车,她只是凑巧在同一个地点去世了,但是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   方晓:“........”   过了好几十秒,西珀斯又躺回了座椅,他缓缓的从淡色的嘴唇中呼出了一口气,浅绿色的眼眸看着方晓的脸。   “如果真的——我是说如果真的一定会死的话,”肖恩西珀斯咧着嘴,脸上露出了一个阳光温和的笑:“你再纠结也没有什么用的,不是吗?”   ................   方晓推开玻璃门走到广场上的时候,肖恩西珀斯正坐在原位上、透过全视玻璃静静的注视着对方渐渐走远的背影。   商场的中央广场处的巨大的LED屏幕上正在放送着这个月登上华语热歌榜的MV,有些嘶哑的仿佛细腻的磨砂与光滑的绸缎摩擦的女声从屏幕两侧的隐形音响中传出来,蔓延了整个铺着白色石砖的广场地面的上空。   黑色的麻雀飞了又坠,三两只却总是难以成双结对。   方晓被刺眼的阳光逼得眯紧了双眼,全身宛如被蒸发了一般。   “我会因为什么样的原因离开人世?   你是否会因为得知这个消息而失去理智?   我的血凝固、眼泪却无法停止。   你的泪凝固,血液却烫如烈日。   ............   我不想就这样离开人世。   不想就这般、这世、与你,就此休止...........”   方晓转过头,他的右手很酸,也很热。   他下意识的放任自己的目光开始搜寻不远处的人。   对方已经离开了。   座位上空空的,桌面上一杯红茶仿佛还没有冷却,另外一边的奶油冰咖啡仿佛也没有融化。   白色的热气与白色的冷雾,仿佛真的能融合。   ................. 作者有话要说:  卡。。。卡。。。。卡文。。。。。 心塞。。。。 不知道怎么写两个人么么哒= =心塞。。。呜呜呜   ☆、过渡章。      “死亡总是措手不及。我们总是来不及揣测。   我们记得他们都是一群非常好的人,他们全都是优秀的。是的,如此的优秀——   潘璟是我们的班长,在高二竞选上之后,她就一直做得非常的好,无论是哪个地方,她都像是一个真正的班主任一样,为我们、为给我们任课的老师省了许多的麻烦。就我所知,她还一直想要考到首都的法律系;而邝程,他是一个活泼的体育生,我想很多人都会有印象,在高二的后半学期,他还加入了我们省的羽毛球省队....................”   校门口摆了一排小小的相框,下边是点着的蜡烛,和许多枝鲜花。   方晓手中捏着一个还没有点着的蜡烛站在稀稀拉拉的人群外。他垂着头将视线从相框中的每张嘻嘻哈哈笑着的脸上面扫过去——好几十个的相框触目惊心,即便方晓甚至没有和这上面的三分之一的人说过话,但是他却还是可以熟练的叫出他们的人名。   这当然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正在方晓感到晃神的时候,唐荃怡走到了他的身边。   “你的手好点了吗?”唐荃怡今天把头发扎了起来,用一根黑色的很短的绸带绑了好几圈将头发固定。她将自己手中燃着的蜡烛凑近了方晓手中蜡烛的灯芯,透明的蜡油也跟着缓缓流进了一些,“方阿姨说你心情不好,所以我一直都没有联系你。”   “恩..........”方晓轻轻叹了一口气,他整张脸显得肃然、其中却也带着一点无助:“我在准备一些别的事情。”   唐荃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一小撮火苗感染了方晓手中的蜡烛的灯芯,滋滋燃烧了起来。   唐荃怡收回了自己的手,“对了,方晓——茉莉沃克找我要了你的联系方式..........她说她老板有些事情找你。”唐荃怡有些好奇的问道:“他找了你吗?”   “.........恩。他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忽然不愿意上去。”   “那你告诉他了?”   “恩。”   唐荃怡表现出了非凡的好奇心,事实上,在那之后她也没有一直好好问到底发生了些什么,这下可以刚好趁着这个机会了解一下:“那......那天——到底是为什么?”   方晓斜过眸看了一眼唐荃怡,对方艰难的掀着眸子看着他。   “........准确来说——就是.........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一切事情——甚至事故是怎么发生的、潘璟、邝程还有我们所有人是怎么死的.........”方晓有些犹豫的说,但是在说道潘璟还有邝程的时候语速却忽然加快,就像是故意想要赶紧说完这一段跳过去似的。方晓半举着的右手下意识的握了握拳:“我知道——这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但是在我在那个‘梦’里面死掉之后......我就马上清醒了——之后清醒的事情和梦里面的都是一模一样的。”   唐荃怡的眼神有些变化。方晓有些形容不出来,他感觉有点不舒服的皱了皱眉,在僵持了两秒后,他深呼吸一口,直接朝前一步,稍稍弯腰将自己手中的蜡烛放在了一排相框前。   “那.......肖恩西珀斯和你说了..........”   “没说什么。”黑色直发的少年直起了腰,他垂着头看着照片中温和腼腆笑着的黄茜,昏黄的灯光照得封住相片的玻璃显得氤氲,“他要我们注意一点..........而已。”   他并不想造成无谓的恐慌——如果肖恩西珀斯说的是一些不存在的东西的话。   至少他就觉得肖恩西珀斯绝对还没有把告诉他的事情告诉他的那两个下属。   “死亡是公平的。   我们活下的也正因此可以体会到活着的真谛。余华的《第七天》中也写道——死去的人并没有真正的死去,我们活着的人仍在带领他们前行............”   四周的行道树已经长得超出了一座两层楼的建筑,深绿色茂密的树叶丛下,清凉的庇荫处有点点的光斑摇晃。   另外一边,路维穿着黑色的衬衣和深灰色的裤子从校门口对面的文具店拿着一枝花还有一张卡片准备朝这边走来。   他站在路边看了一下车流,然后迅速的朝这边快步走了过来。   “方晓,你的手还OK 吗?”一支手轻轻在方晓的肩上拂过。路维快速的一擦而过转而蹲下来半立在那一排相框的面前。   路维将手中的玫瑰摆好,他原地扭过头看着方晓。对方也正小幅度的垂着头,细碎的黑发扫到了眼尾,竟有些显得忧郁无助。   “好多了。”方晓微微勾了勾嘴角,他看着路维有些无奈的眼神,即便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笑一笑,但是就像是得了面具症一般——他依旧还是没有一点别的表情,“就是有点热。”   一边的唐荃怡艰难的勾出了一个浅笑,她感觉自己手中的蜡烛有些烫人。   一阵热风从马路的另外一头吹拂而来,头上的树荫隐约摇曳。地面上碎裂的开始逐渐氧化变黑的玫瑰花瓣被鼓动着飘离了地面,连着蜡烛的微笑烛火也灭了不少。   方晓不受控制的极小声的哆嗦了一下,裸、露在灼热空气外的小臂皮肤登时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   路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又将头扭了回去,目光聚焦在照片堆中的某一张:“邝程还说他无论如何也要报首都的志愿..........”   照片上的男孩带着一点小痞气。这似乎是一张别人的偷拍,他身上穿着浅蓝色的夏季校服,扭过头嘴角上扬瞪着镜头——英俊阳光的五官、麦色的脸颊、明亮的眼神还有嚣张的刺猬头.........一切的一切都充满着生命的活力。   右手打着绷带的瘦削少年别过了视线,他一下就想到了还在P市的那个无法叫人释怀一点点的噩梦,这段时间他总是会不间断的想到那个梦,然后在他还没有注意的时候顺理成章的将当时所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完整而清晰的拉扯出来。   血淋淋的,让人绝望又恶心。   ..............就像是一条吞噬生命的死亡带。   “唉..............”   一声无比沉重的叹息,被清风裹住、被阴影盖住、被单纯的思念包围、最后却还是渐渐的升高然后背吹散。   “赵菁菁很想黄茜..........她爸妈来接她的时候,还是正常的样子,后来我给她打电话,都是她妈妈接的...........她说赵菁菁哭得发烧了,还死不愿意去医院............”路维边说边单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他转过身走到了方晓的身边,顺带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发现对方并没有表露出哪怕一点其他的波澜,路维忍不住问道:“.........唔,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吃惊,方晓。”   “...........”方晓看了一眼路维,他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把当时在梦境里的细节告诉对方,只是将话题转到了另外一个方向:“她看起来是一个重情的人——黄茜的死她当然会很伤心.......我只是在想.........如果以后我们高中聚会,应该会单调。”   唐荃怡和路维都迅速的沉默了。   三个到场的幸存学生默默无言的看着脚下几十个整齐排列好的照片。   如果肖恩西珀斯说的没有错..........那恐怕未来他们这些幸存的人也不见得就可以好好的一直活着。   才正式的进入洋溢着生命真正色彩的年纪,才刚要步入充满欢声笑语与乐趣的大学生活,闪闪发亮的群星却一下就没有任何预兆的陨落了。   在校门口里面的主席台前。   话筒前坐着一位穿着一身漆黑的及膝黑色连衣裙的面色倦容的女士,正是陶西。她的演讲辞结束,便从桌子后缓缓的站了起来。   下面站着黑压压的家长,但是她已经无法再被任何事惊起半点波澜了。她将半卷的半长发打理的十分整齐,用黑色的方夹夹住了脸颊边鬓角不住下滑的发丝。一张脸显得脆弱又消瘦,她看起来已经不能再承受比一次更多的伤害了。   ................   她关掉了手边的话筒的开关按钮,然后跨身朝下边走来。   黄茜被冷冰冰的钢管刺穿的一刹那的场景还像是烙印一样清晰——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这段时间有几次是因为这个噩梦而久久无法再入睡了。   这让她更加无法去面对剩下的那些学生的家长——甚至无法让她鼓起勇气去校门口的追悼牌看哪怕一眼。   她感到懊悔。   她懊悔最后一刻让潘璟带着别的学生,而不是让潘璟带着剩下的人下来。但是她更懊悔她心底深处‘还好自己下来了’这种庆幸的想法不断冒出的现象。   人的确是矛盾的,也是难懂的。陶西一边庆幸着自己逃过一劫不至于让女儿未来过的十分的艰苦,成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一边却又懊悔自己居然只是在庆幸而不是在真正的伤心。   陶西走下来的时候,方晓正好也和路维还有唐荃怡走到了她的身前。   “西姐,你还好吗?”唐荃怡看着陶西有些虚浮的脚下,她赶紧凑近对方伸出手扶住了她,慢吞吞的、极度小心的盯着她的侧脸问道:“你脸色看起来非常糟糕..........”   陶西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平常人一看就知道这笑容十分的勉强。她掀起眼皮将面前的三个学生扫了一眼,方晓站在最左边,紧抿着嘴角一言不发的模样,眼皮将没什么波澜的黑色瞳孔盖住。   她看起来比方晓还要糟糕。   陶西强迫自己忽视对方晓的一点膈应。她最终还是将视线放回了唐荃怡的身上,她语气平淡气虚的说:“一些小的访问..........很多家长都.........”   “我们都知道这不应该怪你。”路维不自觉的一下说出口打断了对方,他一向看起来很容易激动,“我们都知道.........这根本就不能控制!”   “如果我能.........”快三十五岁的女人叹息的自言自语般的。“如果..........”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好不容易才从去年丈夫惨死的消息中稍稍缓过来的女教师一下子变成如此模样,心疼与辛酸一瞬间交织着拧紧了他们的心。   应该是被按了一个时间加速按钮,不过三十五岁的陶西就像是被夺走了营养液的玫瑰,迅速凋谢枯萎,脆弱的仿佛轻风一吹也能抿成糜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了一下午,自以为神速码了两万字可以留着作存稿,结果一看字数,发现才写了5000字,呵呵。(论现实与理想的差距,简直叫人心碎。)→_→捂胸口哭倒在泪泊中。   ☆、来约会吧。   方晓再一次接到肖恩西珀斯的电话是在追悼会结束的第二天上午。   这件事情说起来也算是有些复杂。虽然在那次见面之后两人没有通过电话,但是却还是用短信和邮件一直保持着还算是紧密的联系。   在高考结束之后,加上巨大的压力与担心,他不再像曾经一样能够准确的被生物钟叫醒。   因此肖恩西珀斯等到电话那头被接通的时候,听到的就是一声大概是一句和英文‘嗨’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中文语气词。   声音黏黏糊糊的,西珀斯先生完全不能想象到电话的那头是一个缺乏表情、苍白如纸的少年。   “我是肖恩西珀斯。”肖恩努力隐藏掉脸上促狭的笑容,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也变得如常,“你醒来了吗,方?”   醒来才来鬼了.............方晓在心底郁闷的腹诽,皱着眉打了个用手揉了揉额角,顺便瞥了一眼亮着的屏幕上的来电归属。   ..............肖恩.西珀斯。   方晓一下就被激了个清醒。因为没有睡醒导致他都没有在那头传来英语的一瞬间就意识到是肖恩西珀斯。   对方没有得到方晓的回应,还以为方晓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发出了一声不小的有些讥讽嘲笑的声音。   “...........”方晓登时就有些尴尬,脸颊微微发热。   肖恩西珀斯的声音非常近,方晓感觉就像是对方贴着他的耳朵低低的笑出声的一般。   “早上好——”方晓听到对方清了清嗓子,“方,你还在吗?”   “抱——抱歉!”方晓脸更烫了一些,他赶紧回应,边抽了抽鼻子,边从床上踩了下来,磕磕绊绊的解释道:“西珀斯,我刚刚额.........还没............”   “唔——我听出来了。”肖恩沉吟片刻,潇洒的笑了两声说:“你刚刚在睡觉..........该说抱歉的是我,方。”   方晓感觉自己的脸有些挂不住。   很少有人在他不熟的时候还会有这份勇气开他的玩笑——当然,这不是证明别的人不敢,而是别人很少会有兴趣开方晓的玩笑。毕竟如果你说了一个调侃戏谑的话,对方却总是面无表情冷冰冰的毫无波动的话,总是会觉得无趣的。   当然,方晓事实上也不是特别乐意一个不熟悉的人开他的玩笑。此时此刻,他却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似乎并不在意肖恩作为一个才见面不到三次的人冲自己开玩笑的事实。   “这不是什么问题.........”方晓坐在床沿边轻轻的说,他低着头看着身上宽松的睡裤上乱七八糟的褶皱,大脑暂时还处于昏昏沉沉的阶段,说话也显得慢吞吞的:“.......我本来也要醒来了。”   “这样............”肖恩在那头细细的嗤笑了一声,方晓同时还听到了好几声细微的衣料摩擦的声音。肖恩温和好听的声音传来:“既然起来了,不如就出来吧。”   方晓:“....................”   像是早就料到了方晓会是这样的反应一般,肖恩西珀斯继续在电话那头坦然而又淡定的说,方晓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对方偏着头,单手支着下颌的模样。   “我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回去了。”肖恩西珀斯卷着唇角,“无论我说的是否真实,我们这应该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   “哦,对——”肖恩西珀斯自在而镇定的补充道:“如果你这次愿意出来的话。”   方晓:“............”= =!   还有拒绝的权利吗?!   ..............   在从P市回来之后,方晓都是尽可能的避免从家中出来。很多时候他甚至都不想在上任何的社交软件——最好能让无线网全给断掉是最好的。   潘璟在高考前两天创建的微信群再也没有人说话。一时间好像所有的人都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名人似的,方晓总是能在许多头条的新闻上看见有关P市的重大索道事故的报导,而他可以在上面看见那一个个无比熟悉的名字。   这个时候他们本应该各自抱团的在整个城市的四处逛街、或者是在各个地方一起旅游、吃这些别的什么,而不是出现在可笑的纸面媒体上。   平常每次月考结束,学校都会放半个下午的假期。方晓总是会被路维拖出来,尤其是在高三的时候,赵菁菁在外边集训无法回到学校的时候。   方晓记得很清楚,那段时间他总是能隔几步就在某个商店或者甜品店遇见同班的同学。   ——虽然他或许和对方交流过的次数用一只手就能顺利的数清楚。   但是现在,就算把整个A市逛个遍,可能也难以再遇见一个喊得出名字的人了。   光只是这样想一想,都会觉得格外的可悲。   方晓找到了之前肖恩西珀斯给他的酒店的地址。他在大堂等了不到两分钟之后,肖恩还有另外两个身材高挑的人就从大堂另外一边的电梯中走了出来。   “哦——真见鬼!肖恩——”茉莉沃克穿着一件紧身的黑色背心,外边套着一件宽松的牛仔无袖短外套,踩着一双人字拖就溜达了出来。她瞧见站在沙发边的方晓,立马翻着白眼将手从紧身的黑色牛仔裤口袋中抽了出来,她边朝方晓走来,边冲肖恩西珀斯说道:“你居然就只约你的男孩出来?”   方晓自然是听见了的。   他脸上的平静的表情一下变得格外的僵硬,原本准备好的打招呼的台词也一下忘得一干二净。   大卫图里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他们三人走到了方晓的身前,展露出来了一个笑眯眯的笑容,友好的说:“早上好,方。”他偏过头看了一眼长发的美人,然后无奈的耸了耸眉说:“还有.........非常感谢你。”   方晓愣了一下。他有些艰难的别过头说:“这和我没什么关系,图里先生——”   “他只是说着笑的。”肖恩西珀斯垂着头看着黑发少年别过头,他勾着淡色的唇角缓慢的说:“但是你却是间接的救了他,这也无可厚非。”   “好吧。”方晓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大堂的冷气开的有点大,身上的汗水已经黏在了皮肤上,非常的难受。他轻轻皱着眉开口,语气却平和又沉静:“不过你们看起来并不像是马上就要回国的样子——说实在的,我总觉得像是你们给我辞行。”   “噗——”茉莉沃克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她戏谑的看着方晓,调侃而意味深长的笑着说:“噢,也不是给我们辞行。方。”茉莉沃克笑得咧开十六颗牙,嘴那叫一个快:“我知道肖恩一定是这样让你出来的,不过可千万别告诉我你真的信了肖恩那套说辞。”   方晓:“................”   肖恩西珀斯在茉莉沃克的身后温和的笑着,浅绿色的瞳眸‘深情’的注视着长发美女的后脑勺。   大卫图里在一边边挠着后脑勺边想要缓和尴尬的干笑了几声。   一滴冷汗缓缓的从额角滑落。“哦,要命。”茉莉沃克让自己忽视站在她身后的老板温和的眼神,她神速的登时收回了放在方晓脸上戏谑的眼神,就像是变脸一样一下就变成了格外正经的表情。她义正言辞的就像是要对一个失足少年进行严肃的思想教育一般:“总要长个教训的,对吧?瞧——至少下次你就不会再相信了。”   “是吗。”方晓已经不能够再镇定的说。   “当然。”茉莉沃克正儿八经的点头。她跟着瞥见了外边刺眼的阳关,边熟练的从包里掏了一副墨镜,顺便扭过头对肖恩挤眉弄眼的笑了几下,“对吧?肖恩?”   肖恩西珀斯回应她的是一脸非常温和无害的笑容。   ..........茉莉沃克赶紧将脑袋给扭了回来戴上了眼镜。   “对了,方——我想起来.........”肖恩西珀斯走上前了一步,淡绿色的眼瞳看向眼前生着黑色柔软直发的东方少年。发现对方也正巧看了过来,马上一展唇角笑得连眼珠子都差点看不见:“茉莉还要和大卫去买一些东西带回去——一些.........恩,有纪念价值意义的东西。所以不如我们先走吧。”   方晓看了他两秒,然后顺从的点了点头。   酒店的大门徐徐的打开,室外的热气裹着热浪一霎那冲得他们瞬间毛孔大张。方晓微微眯起了双眼,刺眼的阳光打在光滑的混凝地面上,将深色的马路混成了一般刺眼的白金色。   ‘唰’的一声,肖恩西珀斯站在被阳光刺得眯著双眼方晓身边,无比淡定着脸撑开了一把太阳伞,一片阴影在方晓的脸上落下,炙热无比的阳光瞬间被隔绝在了一边。   “.............”方晓无语的偏过头,因为身高赤果果的差距,他还需要昂点下巴才能看见对方的瞳眸。方晓清了清嗓子:“你的伞?”   肖恩西珀斯保持着微笑转过头看着方晓,挑高了眉,抬起眼皮斜了一眼头顶上的伞面。“噢!当然。”他用抑扬顿挫的语调笑容满面的回答道,“怎么了?”   “不——什么也没有。”方晓面无表情的转过头,他直视着越走越近的马路,“我觉得你没什么必要用到罢了。”   两人在酒店的门外打了一辆的士。   在A市的中间有一条江,这条江是长江的支流,沿江的地方有许多新建的仿旧楼阁,也有划船的、演皮影的,到了晚上还会有烟花晚会。   肖恩西珀斯坐在方晓的身边,撑着下巴有一句没一句的微笑着问着身边的黑发少年。窗外的风景倏地飞远,炎热的阳光与温度被玻璃挡在了外面。   “你晚上要很早回去吗?”   忽然,肖恩扭过了尖细白皙的下巴,翠绿色的瞳眸盯着方晓问道。   他这句话没头没尾的,上一秒两人还在讨论等下去哪吃点什么刀削面之类的东西,下一秒就变成了晚上回去的问题。   方晓愣了一下,眼珠在不厚的镜片后闪烁了一下。他抿着唇回答道:“我父母都不在家..........所以晚一点回去也没有关系的..............”不过我晚上答应了要和唐荃怡吃饭........   肖恩迅速的插话,他脸上又露出了一个让方晓有些审美疲劳的笑容:“我听酒店的说——这里晚上会有烟花晚会。”   “啊.........是的。”方晓边点头边撑着下巴肯定的说:“这边每周都会有,今天正好有烟花晚会........不过我自己也没有看过——之前晚上都要上课。”   “那就一起看吧。”肖恩歪着头笑得那叫一个纯良无邪,眼珠子就像是绿色的裂纹水晶一样闪闪发光。“听说河边上还可以搭帐篷?要是可以就一起吧。”   面前的人一脸‘一起吧一起吧’的表情——肖恩西珀斯长得十分英气俊美,瘦削而又苍白,与其说是英俊,更像是带着一点阴郁的阴柔美。此时对方用着这种眼神和表情对着他,方晓一下就有一种对方比自己还要小的错觉。   路维也时常会有这种表情——是的,很多时候,最简单的比方就是路维恳求方晓和他一起回家帮他翻译游戏任务的时候。= =。   不过方晓总是能很平静的根据自己的时间果断的回答对方yes or no,但是眼前的人换成了一个比他大了好几岁的人——还是一个外国人,一个当别人老板的人,方晓就一下不知道从何拒绝起了。   ‘也许以后就不会见面了。’   ‘说不定下次自己就死了。’   ............各种各样的原因在方晓对上肖恩那奇特的浅绿色的眼睛的时候,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以病毒肆虐的速度瞬间180度的影响了方晓的判断。   “额,好。”   方晓自己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他就已经看似深思熟虑的答应下了。   真要命。三秒后的方晓如此想。 作者有话要说:  o(* ̄︶ ̄*)o ~~~别扭迟钝哒方美淫~~~   ☆、来看烟花吧=v=。   黄露将钥匙插、进钥匙孔的一刹那,门就已经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她抬起头,整张脸泛着枯黄色,形如枯槁。然后她看见的门内的人——如果说黄露变得已经完全认不出来的话,门内的人可以说是已经憔悴至极了。那人看清了门外的人,憔悴的泛着红血丝的眼亮了亮。   “露露.........你去哪里了?”说话的人声音有些沙哑,“我很担心你!”   黄露牵强的扯了扯嘴角,“没事的妈妈——”她伸出手扶住了妇人疲倦的身体,将对方搂着带进了房间,反手关上了门,“我只是出去扔了点东西。”   妇人叹了一口气,两人从玄关走到了房间里面。在室内的灯光照映下,妇人这才发现剩下的女儿的不对劲。   原本总是活泼的乐兮兮的小女儿此时却穿着和大女儿一个类型的衣服,低垂着头的模样竟然和之前惨死的大女儿毫无差别。   “露露.........”她下意识的小声的说道。   “恩?”黄露抬起头,试探的反问。   “你在..........”妇人缓缓的倒吸了一口气,她看着黄露,眼底深处是难以掩饰的心痛,她哽咽了一下,说:“你是在模仿茜茜吗?”   黄露咧开干裂起皮的嘴唇。她看着妇人温柔平静的笑着,缓缓而镇定的说:“你在说什么啊...........妈妈。”   ...........   夜晚河两岸的风达到了一天中的最低点——方晓站在帐篷外已经快要被冻成一根笔直的冰棍了。   手机震了震,他用左手不甚熟练的将手机从口袋中掏出来,按亮了屏幕。   唐荃怡:“没关系,我其实今天正好妈妈生病了,我和爸爸正和她在医院呢o(* ̄︶ ̄*)o 。”   方晓看着短信最后的那个表情,总觉得有些无奈。   他用不能大动作的右手捉好手机,用左手的食指艰难的回复:“你注意安全,代我像阿姨问好,让她也好好休息。”   四周是小孩发出的嬉笑尖叫声,方晓将手机塞回了口袋中。耳朵被风吹得几乎失去知觉。   对岸的路灯泛着明黄色光线,在黑色的江水上形成一片片的反射,就像是一条缎带被剪成了碎片似的。   手机回震的特别快:“好哒~好可惜,之前看你心情不好还想约你今天出来吃好吃的散散心,结果没想到妈妈生病了~~明天白天我来找你好吗?Ps:好久都没有看见烟花了,记得给我拍照么么哒!Mua!(*╯3╰) !”   尽管隔着数千米的距离,但是方晓还是能够猜得出来此时唐荃怡的表情。   当然,这也要得益于方晓从小到大都是和对方同校同班同小区的福气。   方晓低下头艰难的准备继续打下一个‘好’。然后他的左手的手臂就被冰了一下。   “给你。”方晓被这突入其来的一下弄得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在昏暗的路灯下,他可以看清眼前瘦高堪比国际T模的男人正是前去上厕所回来的肖恩西珀斯。   此时对方正一手拿着一罐红色的可口可乐,另外一只手拿着好几串烤羊肉串。   方晓:“.............”   西珀斯先生身上还穿着浅蓝色的衬衣,衣装革履,俊美袭人。只是可惜身上一点油渍和一手上的羊肉串毁了所有。   “快帮我拿一下。”肖恩西珀斯看起来非常开心,他笑容满面的冲面前比他矮了一个头还多的小孩说,“肉要凉了!!”   方晓掀起眼皮看了对方一眼,面无表情的将手机塞回了口袋,然后接过了对方手中刚刚还拿来冰他的可口可乐。   西珀斯的手修长骨节优美,指甲修剪的光滑而干净,就算是沾着来路不明的水也不会让别人觉得膈应或者难受。方晓伸出手,在准备接过可口可乐的一瞬间碰到了西珀斯的有些冰冷潮湿的手指。   “嚯唔——”西珀斯挑起眉垂眸看着方晓微微一笑:“你手真够冷的,方。”   方晓面无表情的接过了男人手中的可口可乐,语气平淡的:“谢谢。”   一只手空了下来,西珀斯喜滋滋的从另外一只手拿过了一根烤的滋滋作响的羊肉串,诱人的香气蔓延了他四周的方圆十米,范围内的小孩全部渴求的朝他们看了过来。   方晓甚至可以听见四周小孩吞咽口水的声音。   “我想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方晓有些无可奈何的,但是他俊气的脸颊还是没有什么很大的起伏变化:“西珀斯,刚刚你才拉肚子回来。”   西珀斯似乎是置若罔闻的伸出一只手:“你要吗,方?”   方晓看着眼前泛着微微油光的一块块被串起来的‘羊肉’,脸上平静的表情今天无数次开始有些维持不住。   “= =你自己留着吃吧。”通过着没有任何分开的一天相处,方晓已经将眼前人的好吃本性看得彻彻底底,光是吃现在手上的羊肉串就已经吃了不下二十串了,并且现在正在往三十根的目标方向奔去。   “好吧。”西珀斯耸了耸肩,然后开始大方的开始啃。   两人一前一后保持着不远的距离走到了租借的帐篷外,方晓全身都有些发凉,风将他的衣领和发丝掀得老高。   “对了,”金棕色卷发的男人砸吧砸吧解决到只剩下了两根,他坐在帐篷外,屈着腿心满意足后愉悦的发问:“刚刚你在发信息吧?唐?”   方晓沉吟了几秒,然后偏过头疑惑的看着他,微微蹙眉:“别告诉我你在厕所撞了一下头就忽然看得懂中文了。”   “噢,当然不可能。”肖恩挑高眉笑眯眯的说:“我猜的而已,毕竟你的同学我叫得出名字的只有唐了。”   方晓收回了视线,他伸手扳开了罐装可乐的拉环,空气中发出了一声汽水‘嘶嘶’的声音。“那只是姓,西珀斯先生。”连方晓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语气中带上了一点戏谑,“因此你其实叫不出任何人的名字。”   周围忽然喧闹指数上升了数倍,肖恩还来不及回击,不远处就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哄’的响声。   什么猛地撞破了薄层似的,发出了一声类似‘噗’的响声。   一条浅粉色的烟花笔直的冲上了深蓝色的夜空,在很高的高空像条鱼尾似的优雅的扭动了一下,然后登时炸开。   “开始了!!妈妈!!!快看!!!”一个尖锐的男童音惊喜的说,方晓朝着声音的发源地看去,一个穿着藏蓝色卫衣外套的小男孩在沙丘上直蹦哒,圆圆的眼睛被粉色的烟花光线照得亮亮的。   ...........   一个小时前。   黄茜一直说着想和他们一起去看一次江边的烟花。   高三的时候,因为大家都在认真的准备考试,高一高二的时候又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再之前烟花也没有现在这么漂亮好看——因此从小到现在,他们还没有一起出来看过烟花。   江边的这个。   黄露总会想起高二的时候,黄茜忽然和班上总是‘惹是生非’的赵菁菁忽然玩的很好的时候,她总是会在晚上晚自习回家的时候拉着她黄露的手说:“其实赵菁菁人很好的。你为什么要和她...........”   那个时候她是怎么回答自己的孪生姐姐的呢?   “是吗?你觉得好就好呗。”   黄露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如果她真的是这么回答的就好了。   作为妹妹,黄露总是显得很多事——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姐姐实在是太过完美了。   唯一要说黄茜哪里不好的话,就是太幻想了。   “如果赵菁菁不愿意陪我去看烟花的话。”黄茜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没有一点点的委屈,但是黄露此时想起来就会觉得无比的心酸:“你就陪我去好吗?”   而黄露此时已经不能去回想当时自己的回答了。   ............   半个小时前。   赵菁菁接到路维的电话的时候,正在家里窝在沙发中看电视。   她显得有气无力,但是更多的是她其实非常的不耐烦,所以在看见来电显示是‘路维’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直接挂掉。   ——她当然挂掉了。   赵菁菁这个人和黄茜完全不一样。她根本不会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完全就是按着自己的喜好和性子来,因此在和唐荃怡闹矛盾的时候,所有人都是更加偏向唐荃怡的,尽管其实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路维知道她是一个怎样的人,说的好听点是口是心非、本性不坏。但是说的难听点是嘴贱不会看人脸色甚至没有家教了。   所以路维在电话被挂断的一瞬间,就知道赵菁菁其实已经恢复了不少了。   至少有力气挂电话了不是吗?   于是路维翘着二郎腿单手撑着头发信息:“今天晚上有烟花晚会。”   路维知道黄茜一直都说想要一起去看烟花晚会,他都知道,所以赵菁菁不可能会不知道。果不其然,才过了不到一分钟,他的手机又亮了起来——赵菁菁回电话过来了。   赵菁菁还是一如既往的想说就说雷厉风行:“你约我出去啊?”   “恩。”路维轻轻呼出了一口气,淡定的肯定。   “这么晚了你不会趁火打劫吧。”赵菁菁轻声笑了一下,声音听不出来,但是如果路维能看见,一定就会发现她的脸上其实没有多大的笑容。   路维努了努嘴,“火?烟火吗?”他沉吟了一会儿,好像真的在考虑似的:“不过打劫——赵菁菁,你看起来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打劫的地方。哥我宁可劫自己。”   赵菁菁翻了个白眼,然后冲电话里的男生无语的说道:“滚吧。半个小时在二中门口见。敢迟到你就死了。马路天使!”   ..............   于是,就这样,所有的人开始从各个地方朝这边聚拢,就像是有什么别的力量吸引着他们,来打破这不过几日的安宁。   热闹欢乐的河岸看起来一片平静——这种平静当然不是指声音上的那种平静。   与血淋淋的骨骼和肉沫四溅的不平静相比,现在这种看着一大群小孩你追我赶、偶尔摔倒然后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场景简直可以说是让人有种天伦之乐的错觉。   方晓坐在帐篷边,单手扶着可乐的底部一口一口缓缓的喝,看起来无比萧索。而在他边上的外国俊男则就像是在野外烧烤,兴致勃勃的样子和身边的黑色直发的少年完全不在一个画风内。   “所以,你们每个星期都会有?”   方晓点了点头,他觉得冷冷的,毛毛的。   肖恩西珀斯:“哦上帝——谁出钱?”   方晓半睁着眼睛:“...........可能........大家吧。”   肖恩西珀斯孜孜不倦,表情夸张:“天哪,空气污染很严重吧?”   方晓:“.............”= =。   “这多浪费钱啊,每个月一次不就好了吗?”   “...........”   “不过真好看,这个烟花是特制的吗?之前居然还有一些动画角色?诶!刚刚那是维尼熊吗?”   “...........”   “我有点渴,方,你的可乐喝完.........”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一瓶还剩了大半的可乐就被对方塞进了他的手里。   黑暗中,肖恩西珀斯握着冰凉的铝皮可乐终于舍得闭紧了嘴巴,他看着身边黑发少年缓缓的露出了一个温和至极的笑容。   “谢谢了。”他小声的说,“小孩。” 作者有话要说:  嗷呜,只有两章存稿了。。。。。想想HP曾经的100章存稿再看看现在。。。。心塞太平洋噜   ☆、痛苦的回忆。   如果黄茜还在的话,她会怎么做呢?   黄露从地上站起来,半系带的布鞋被打上了一个整齐有致的蝴蝶结。   黄茜总是会很独立的——虽然她总是想要黄露陪她一起去看烟花,但是此时此刻黄露却没有办法再去分裂出来另外一个人了。因此她只是穿上了黄茜的裙子,黄茜的鞋子,却披上了她自己的外套。   ——晚上江边的风总是会有点冷的,不是吗?   在P市的事情发生过后,黄露的母亲就不太放心让黄露再一个人出门了——身为母亲的她总是会有一种难以解释的不安感。   但是尽管如此,黄露还是出门了。一个人、夜晚。   她想着这次安全回来了,母亲也就不会这么疑神疑鬼了。当然更多的是,她不想再去大学之前还没有帮黄茜将烟花看过那么一次。   总而言之,在各种各样的情形下,她还是果决的带上了相机,从桌上拿过了一小瓶白色的哮喘药塞进了黄茜那个细边淑女的小包,背着便出门了。   黄茜应该会开心的吧。   .............   手机猛地震了一下。方晓瞥了一眼瞬间亮起来的屏幕,上面正是路维发来的缩略的微信。   路维:“(一张烟花的图片)看哈哈哈!哥哥我来看烟花啦!耶!嘿嘿,千万别嫉妒!”   方晓:.............   天空中又亮了起来,又是一个巨大的白色的爱心在天空中无比的鲜艳显眼。方晓瞬间抬高手,用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速度瞬间‘咔擦’对着天空烟火的方向拍了一张照,紧接着收回了手。   肖恩西珀斯好奇的凑上前了一些,温冷的呼吸隔着一小段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扑在了方晓的侧脸颊上。   “唔,你在干什么,方?”   他的声音因为蹲着而有些发闷,不是原本有些温和清澈的,反倒是变得有些低沉沙哑了。忽然一下凑近的音量,让方晓忽的一下肌肉绷紧。   方晓看似无比镇定的按下了‘发送键’,图片‘刷’的一声被发送了出去。方晓这才稍稍偏头回答道:“我的同学——他也来看烟花了。”   西珀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要一起吗?”   手机开始猛烈的狂震——这正是路维承包方晓微信的节奏。   路维:“!!!!!见鬼!!!你也在?!!你在哪?!!!和唐荃怡?”   方晓平静的动了动手指:“不是,唐荃怡妈妈生病住院了,我和那个........之前推开我的那个外国人在一起。”   路维:“....................所以你们两个这是搞到一块去的节奏?”   方晓:“...............”   肖恩西珀斯虽然看不懂中文,但是还是能看懂emoji表情的。他卷起嘴角,单手轻轻扯松了衬衣的领口。浅绿色的双眼一会儿看方晓手中的手机,一会儿看方晓。   “他邀请我们去那边——”方晓将手机的光关闭,他抿了抿唇,转过头看着眼前俊美的男人缓慢的说道:“我是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去那边,他那边现在好像还有音乐节,今天正好的音乐节的最后一天。”   肖恩西珀斯的眼睛亮亮的,整张脸英俊而又柔和,听见方晓的话,他马上露出了一个迷人俊美的笑容,“真是太棒了。”他就像是真的发自内心一样的感慨:“我们走吧。”   和方晓不同,在肖恩西珀斯说完‘我们走吧’之后,他就刷的一下站了起来,非常的说到做到。并且,在看见方晓才刚收回了一条腿,有些不利索的模样,还非常好心的伸出了一只手直接拉住了方晓放在弯曲的膝盖上的左手,将对方拉了起来。   肖恩西珀斯的手凉凉的,坚硬而修长宽大的骨骼却并不让别人感到难受。在方晓还没有回过神,对方却已经收回了自己的手。   “往哪走?”肖恩西珀斯兴致冲冲的垂着头用一个十分暧昧的姿势凑在方晓的头顶问。   “这边。”方晓看着在自己面前被放大的、从被扯开的领口中露出来的苍白明显的锁骨,小声的回答,他下意识的抽了抽自己刚刚被拉住的左手,感觉自己有些心悸的厉害。   两人保持着还算是亲密的距离一路走到了靠近燃放烟花的地方的搭建的露天舞台附近。   一路上音响所造成的巨大混响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夸张,同时他们还可以听见越来越大声的鼓掌声与喝彩声。   “哦——我现在觉得自己像是蚂蚁经过了大象的居住地。”肖恩西珀斯扭过头来微笑的说,“这难道也是每个星期都有的吗?”   方晓看着对方,肖恩看起来似乎非常享受,这倒是莫名的让方晓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摇了摇头,解释道:“音乐节倒不是经常会有,但是一次会持续两到三天,一般都是三天.........不过这也是我第一次来参加。”   “八年前还没有吧?”   方晓愣了一下,他有些疑惑的偏过头看着对方。   四周响起了熟悉的前奏——有些凄凉绝望的前调,但是方晓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回想起来。   ‘砰——’一道灿黄色的烟花成螺旋状的猛地上升,方晓他甚至可以听见其中划破层层阻碍的空气所发出了尖锐的‘滋滋’响声。   卷成球状的烟花在所能上升的最高处——在肖恩西珀斯的身后猛地炸开,变成了一圈向下落下的淡黄色的成球状飞散开的流星雨。   因为背光,肖恩西珀斯的脸变得全是阴影,但是在头顶和鼻尖的地方,则是好似黄水晶一样的迷离氤氲的颜色。   “没有..........”方晓蹙起眉间,他缓缓的又重复了一次:“应该——没有........”   “所以我就说你文文弱弱的更适合搞基嘛!”   方晓的话音刚落,他就被一只死沉的手挎住了脖颈,一阵燥热的气息就像是夏天空调挂机里吹出的热废气一样叫人登时浑身发汗,重点是主人还正兴致满满:“嘿——方晓,他听不懂中文吧?”   路维右手牢牢的挂在方晓的脖子上,两排咧开的白牙明晃晃的瞎眼。黑色的眼珠在烟花的照耀下亮闪闪的,看看肖恩又看看方晓——一股浓浓的八卦之气席卷而来。   肖恩西珀斯友好的一................笑。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伴随着一声敲西瓜一般的闷响,狠狠甩在了路维的后脑上上。   肖恩西珀斯脸上的笑有些僵硬。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   路维烙铁一般的手臂赶紧收了回去,同时,熟悉的尖锐的泼辣的女声从方晓的身后传来:“算我求你,你能不能别和个妹子一样八卦?!”   一阵冷风从江水的一岸迅速的吹向了这头,裹带着河水的冰凉——就像是飞机贴着海面滑行一般,在越过了江岸之后腾地跃起吹向了这岸。   “我还有印象——”高瘦的男人温柔绅士的看着方晓柔缓的说:“在你被工作人员拉着的时候,他们..........很义气。”   方晓第一次忍不住想吐槽。   眼前的人就像是翻遍了脑海中的所有的词语才能用这样一个形容词来形容只一面之缘的路维和赵菁菁。   “喂,他刚刚说了什么?”路维一边站得笔直的冲着比他高了一大截面瘫似的微笑一边嘴皮微动的歪着脖子问方晓。   “= =他说你很帅。”方晓眼睛也不眨的回答。   “是咩?”路维被晒得黑黑的脸颊居然透出了一点黑红的娇羞状,他抬起头兴奋的冲十足绅士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肖恩西珀斯不停的:“谢谢。其实我就一般般帅啦。”——当然除了第一个单词,后面的一长串句子全都是中文。   方晓:...........   赵菁菁:..............找死= =。   就在这个时候,一股无比阴冷的风吹向了他们,仿佛还夹杂着腥气腐烂的泥土的气味,尽管非常的轻柔,就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但是他们却在一瞬间全都下意识的紧缩了一下。   “............真冷.........”路维捂着嘴打了一个猫一般的喷嚏,眨了眨眼,“真见鬼,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一霎时,他们剩下的三人没人有平时会有的兴致去开玩笑了。   方晓偏过头,仿佛是想要看清风吹来的具体方向似的,但是正是因为这个偏头,也让肖恩借着路灯看到了方晓此时的脸色正煞白煞白的,宛如被墙漆狠狠的刷了一层一般。   不光光是路维,事实上,他们全都起了不少的鸡皮疙瘩。   “方.........”肖恩伸出了一只手,他稳当的拽住了方晓的裸、露在潮湿空气中的上臂,就在他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路维忽然眯起了双眼,然后试探性的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短发的少女。   他的声音有些不确定,“喂——那是...........黄露吧?”路维声音大概是因为四周有些下降的温度而显得颤颤的:“真见鬼........她穿成那样,我差点就认成黄........茜了..........”   除去肖恩西珀斯听不懂中文,剩下的两个人在路维的‘黄露’刚一出口,就马上顺着路维看着的方向转去了头。   黄露穿着一条平时黄茜才会穿着的宽松的麻质过膝连衣裙,身上披着一件非常有‘黄露特色’的短款的牛仔外套,左手提着一个十分日系的棕色的小包。   此时她正仰着头用右手举着手机冲着天空上一朵又一朵亮起来的烟花拍照。   除去那差别最为明显的短发之外,还能让他们马上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并非是黄茜的,则是因为黄茜已经被焚化成骨灰了。   赵菁菁的脸一下就红了——她的表情有些扭曲,让他们一下全都猜不出她现在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心情。   但是他们很快就知道了。   赵菁菁猛地松开了一直挽着路维的手,她穿的很少,但是此时却完全不觉得冷似的,跨开大步子就朝站在河边上一台混响机器身边的黄露走去。   “赵..........”路维一个姓才刚刚说出口,赵菁菁就已经走到了对方的面前。   ‘啪’的又是一声,蓝青色的烟火就在他们的头顶上炸开。   ..........   “你是傻子吗?!”   那是刚升入高二的第一个冬天。   赵菁菁和黄茜被留下来打扫公共区的卫生,户外下起了比雪花更加冷的冰籽,地面变得很滑,光是他们踩上去就有一种踩在刚凝结不久的薄冰上的感觉。   赵菁菁总是会看这类一副圣母白莲花的人不爽。她就像是坚信着,没有人是什么绝对纯良无私心的一样。   所以在她和别人吵架的时候,看见了一下窜出来做和事佬的黄茜的一瞬间,她就一直觉得对方假——假的死的那种。   黄茜总是散着长发,温温和和说话的样子,皮肤白白的,眼尾还有一小块皮肤长着淡色的雀斑,嘴唇的颜色也淡淡的,说话细声细语,总是面带微笑。   光是看起来就会觉得人缘应该不错。   事实上她也的确是如此。和赵菁菁那一群可怜的要命的几个‘好’朋友相比,黄茜不管是走到哪里,都会有很多人开心的和她主动打招呼。   赵菁菁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和这种人交朋友。她更喜欢和她一样直来直往的人。   但是最后赵菁菁还是和她成为了很好的朋友。赵菁菁甚至觉得自己不可能再会有这么好的朋友了。   但是她最后还是死了。   ...............   【我来到了记忆之路的尽头,不管如何努力的回想,在此之后没有任何情景,蛛丝马迹也没有。——《第七天》。】   赵菁菁抬高了手,狠狠的甩向了对方。   “赵菁菁!!”   路维一下拉住了他的手,他在看清了怀中气得发抖的少女一脸崩溃得连一点泪水也流出来的时候,同时也看见了对面浅浅笑着的.........黄露。   双胞胎分为两种,在初中的生物教材上就会有说明——异卵双胞胎和同卵双胞胎是很不一样的概念。   即便是在同卵双胞胎中,相似度能达到黄茜和黄露这样的地步的也非常少。——毕竟就算是双胞胎,喜好还是会有不尽相同,可能大一点的喜欢喝牛奶,所以长得稍微高一点,可能小一点的喜欢吃苦瓜,所以身材偏瘦一点。但是黄露和黄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除了两个人穿衣风格迥然不同和发型不同之外,已经没什么特别的能区分开两个人了。   方晓和肖恩西珀斯也跟着跑了过来,黄露偏过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继续保持着和黄茜如出一辙的浅笑。   她和黄茜一模一样的脸在蓝青色的烟火光线照映下,显得格外的渗人,就像是狞笑嘲讽的厉鬼。   “她是特殊的!”赵菁菁剧烈的甩动着自己的上半身,想要把紧抱着自己的路维挣开。她朝黄露哑着嗓子叫嚣道:“就算你们长得一模一样!你也不可能替代黄茜!”   方晓杵在原地,一股没有丝毫根源的寒意涌上了他的胸口。   “赵菁菁!别给我发疯了!”路维双手紧紧固定着赵菁菁看起来瘦弱实际却如同练过一般的蕴含着隐伏的肌肉的身体。路维脸色涨得通红,他定着一口气才没让赵菁菁冲上去甩黄露两个大耳巴子。“清醒点!你是有病准备等着上明天头条吗?”   他们的动静挺大,四周许多的人已经开始慢慢边指指点点边聚拢过来看热闹了。   “你其实也很担心我的.........”黄茜头发微微湿润、脸色冻得发青的样子又窜入了赵菁菁的回忆中。她歪头宛然一笑,好比三雪落花:“对吧?”   肖恩西珀斯走上前——方晓看起来是如此的不安,甚至连一点下意识的动作都无法完成。他并不想要这个晚上成为被尽情围观的晚上。   高大英俊的异域男人伸出手,刚想要帮忙拉住赵菁菁的手的时候,一瞬间,她就好比狡兔般的一下挣脱了开。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她瞪大着双眼,死死的瞪着和黄茜一模一样的那张脸。   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早晚还会再相见吧。 作者有话要说:  o(* ̄︶ ̄*)o 更新正好和hp错开了~~~ 存稿还是不多,所以要是哪天缺更了也请谅解,我一定会尽快补上的~么么哒~~因为我一定是存稿用完了,又没有写完新的。。。 但是肯定不会弃坑的~~~   ☆、失衡的杠杆。   最容易让一对感情很好的双胞胎产生巨大的分歧的方法就是让他们同时疯狂喜欢上一样东西。   ——但是这样东西全世界只有这一样。   黄露小时候总会担心以后会不会出现这种问题,她担心衣服可能会整个商城只剩下这一件,她担心发绳会不会也没有一对,她也担心自己如果和黄茜太相似却还是不会有对方做的好而总是被拿来比较。   她很聪明,因此她选择了无论如何也不会造成以上情况发生的选项。   衣服可能会不够?那她就穿和黄茜截然不同类型的衣服。   发绳会不同?那她就一直剪着短发。   性格相同总是被拿来相比?那她就做和黄茜完全不同性格的人。   虽然这看起来有些可笑艰难,但是在很小的时候,黄露就敏感的感觉到这一点,因此她努力的、小心的改变着自己的喜好——最后,她当然成功了。   她觉得牛仔裤黑色背心也很好看,觉得短的齐耳的头发也很帅,觉得大大咧咧的女汉子一样的性格更适合自己。   ‘一个温柔腼腆,一个开朗活泼,合起来就是完美的一个人了吧。’——当四周的人都这样说起她和黄露的时候,她甚至是得意的。   ——瞧,即便是有一个这样完美的姐姐挡在眼前,她却还是能顺利而理所应当的和对方比肩而立。   只是她从来不知道,黄茜根本就没有这些担心。   如果衣服不够,她会微笑着把那仅剩的给黄露,如果发绳只剩下一个,她也会把那唯一的一个让给黄露——就算是有朝一日她们喜欢上一个人,她也会平静的接受对方的选择。   在她心目中,不会有谁比度过这么久岁月的亲人更加的重要。   黄茜一直都认为着——作为姐姐的,不就是应该让着妹妹吗?尽管是只小了几秒几分钟的妹妹。   但是黄露却没有留一点机会给黄茜这个做姐姐的。   因为她以为这样,或许自己就不会再和黄茜在某些方面发生碰撞的冲突了。   可是怎么可能。   别说爱情了,光是在亲情上,就总会有一柄杠杆在衡量着。虽然父母总是说‘你们我们都一样在乎,一样喜欢啊’。可是除了黄茜这种将所有都用最好的想法去揣测的人才会相信,根本没有人会相信吧。   只是亲情,它就已经开始微妙的左右摇摆着了。更别说友情了。   黄露艰难的保持着微笑。   她眼神明亮的看着赵菁菁。   高二刚认识的时候,她明明才是赵菁菁最好的..........   明明都长得一样。   ..............不是吗?   ‘正是因为我刻意制造出来的不同.......所以才...........’   她想,或许人和人,在最开始,就是不一样的。   和外表,穿着,谈吐,家世背景,智商..........一点关系都没有。   “咔嗒”的一声,杠杆彻底的失衡了。   代表黄露的那一头被狠狠的顶到了冰冷的高空。   快要窒息。   ................   【我的悲伤还来不及出发,就已经到站下车。——《第七天》。】   黄露后退了一步,一阵风吹拂而来,带过了两边的花香。   骤的,她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差,就像是忽然被浸了白浆的宣纸,惨白的让人发憷。紧接着,在赵菁菁显得扭曲的注视下,她的呼吸声开始迅速的加重。   一声低声的短促的呼吸声从她的喉咙深处传了出来,就像是一只小猫的短促的抽气声。   “要命!”路维一下松开了刚刚才好不容易又控制住的赵菁菁,他猛地冲向了黄露,扶着对方缓缓的坐在了地上,边对愣住的方晓吼道:“她哮喘犯了!”   这一幕是如此的眼熟。   方晓猛地打了一个哆嗦,他回过神来的一瞬间,脚就已经下意识的迈向了黄露。   赵菁菁轻轻喘着气,她眼睛死死的盯着黄露,但是已经没有再前进一步了。肖恩西珀斯走到了她的身边,阴影打在了他的眉骨上形成了一大片的黑影,沉默无言。   路维手忙脚乱的从黄露手边的小包中掏出了一个熟悉的白药盒。   一般患有哮喘病的都会随身带着哮喘药和哮喘镇定喷雾,但是或许是因为包的容量不够,因此路维并没有在包中看见喷雾。   方晓扶住了黄露单薄的后背,而路维则非常的速度的倒出了一粒药,他半跪在地上,将手伸向了面色开始青紫的女孩微张的唇。   “两.......两.......”黄露急促的抽气,眼睛中不断的渗出泪水,脸色憋的青紫。   “两片!”方晓赶紧对路维喊道。   半分钟过后,黄露成功而艰辛的将药吞咽进了胃中。   路维松了一口气,往后一倒,洒洒脱脱的直接一屁股坐倒在了草地上。   四周又响起了方晓熟悉、却总是无法叫出名字的歌曲的前奏。   缓慢低沉的音符从他们身后巨大的音响中传出来,还带着划过金属嘶哑尖锐的细小声贝。   这个声音非常叫人难受,就像是指甲尖划过玻璃的让人牙根发酸的声音。但是因为很快就被盖住了,并没有引起什么大范围的不适。   但是却像是一个不好的预兆——暴风雨前的闷热与压抑、死亡前的过度宁静与祥和。用最平常的无法叫人提起任何诧异心的态度来引出恐怖的黑暗。   “呜.........呕.......”   在他们才刚刚从急救的风波中回过神来,半躺在地上的黄露忽然翻了个身开始痛苦的呻、吟了起来。   一股酸臭的液体从她的口中喷了出来,但是却因为并没有得到缓解的哮喘抽搐而梗在了喉咙中。   黄露发出了一声短促和窒息相似的声音,她跪着用右手艰难的掐着自己的喉咙,双眼几乎要从眼眶中脱出,除掉脸,整个人的皮肤一下变得和死人的颜色没什么区别。   “怎.......”方晓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就忽然冲到了他的身边,扶起了黄露。   “刚刚那吃的是什么?!”扶起黄露的人正是肖恩西珀斯,怀中的少女浑身冰冷并且满是冷汗——在哮喘发作的时候虽然也会出汗,但是这样的出汗量却并不应该是哮喘发作时应该有的。   就像是将人放进了一个黑暗恶心的冰冷液体的罐子中。方晓已经连剩下的一点动作的能力也完全失去了。   他紧紧的盯着黄露痛苦的侧脸,上面全是泪水和唾沫,双目欲裂,有淡黄色的酸水从她的抽气的嘴唇中一滴滴的落下来。   “是降压药.........”   “..........我会因为什么样的原因离开人世?   你是否会因为得知这个消息而失去理智?.........”   伴随着浅浅的吟唱,“啪”的一声,一个血红色的烟花在他们的头顶上空热烈的炸开,落下的猩红的星星点点就像是迸炸开的血爆。   在还来不及做任何救助的情况下,黄露紧绷的腰肌瘫软了下去。   抽噎声消失了。——并且再也不会出现。   不!!   “............真冷.........”路维捂着嘴打了一个猫一般的喷嚏,眨了眨眼,“真见鬼,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方晓失去平衡的倒退了一步,同时剧烈的猛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脸色变得通红——就像是憋气憋了很久终于呼吸到氧气那般的夸张。   “..........嘿,方?你还好吗?”肖恩西珀斯瞬间蹙起了眉,他抹平了嘴角的褶皱,上前一步伸出一只手扶住了他。   “哦尼玛,方晓你没事吧?”路维歪过头冲着他眨了眨眼,“说真的你脸色真是差得一逼,准备正视自己是林黛玉的事实了吗亲?”   .........又出现了.........   根本没有任何时间去理睬路维的戏谑。方晓感觉自己的心脏因为过度的跳动而抽搐的发疼。但是他却没有任何的、一点点帮助自己让他好受点的方法。   ——和上次一样。   在这一瞬间,无数的布满了鲜血和尖叫哭喊的回忆占满了他的大脑,快要涨裂的痛苦酸楚就像是冰冷满是苔腥的井水没过了胸口,快要窒息的恐慌一丝丝的渗透进来。   方晓听到了一声痛苦的破碎的呜咽,他抬起手,发现自己的掌心里全是湿润的水渍。   “别..........别过去..........”   “方晓?!”路维和赵菁菁脸色一下就变了,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却一下子双腿如同被定住而无法上前。   忽然,方晓感到自己的后背被一个不算是温暖,但是却也不算是寒冷的怀抱拢住了。   抱住他的人是肖恩西珀斯。肖恩的声音就像是滴水的声音,在落地后清脆却又温和的将他包裹。   方晓这才发现原来手掌中潮湿的水汽是他自己的泪水。而对方抱着他的原因,也是因为他正在全身范围的剧烈的颤抖,可笑的就像是一个被安了震动马达的人偶。   “黄露........”方晓艰难的说,嘴唇苍白发紫,他紧紧的看着赵菁菁和路维,反而忘记了身后的男人正用着一个非常暧昧的姿势死死的拥抱着他,“事情还没有结束——我是说........和在P市一样,我看见了..........”   方晓哽咽了一下,泪水落进了他的嘴中,苦涩而恶心。   “黄露死了!”   .................   如果说,方晓站在路边,他忽然看见一个人哭的稀里哗啦的,和神经病人一样没什么区别的边发着抖边大声的嚷着‘XXX会死’之类的言论,他的第一反应一定是马上走远。   他不喜欢这种找不到理由、无法分析来探测危险程度的东西——一个精神病人的话是最无法相信的,而他的危险度也是最无法揣测的。   但是此时此刻,他却正俨然正在上演着自己讨厌无比的戏码。最重要的是,他还清楚的知道,这件事是真的会发生的。他无比的希望眼前的人相信自己。   “.........你在说些什么?!”赵菁菁的脸色僵硬了好久,她皱紧了眉,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盯着打量着完全看不出前一秒万分之一淡定的方晓:“被唐荃怡带得疯疯癫癫了吗?”   方晓艰难的转动了眼珠,‘幻象’中站在河边拿着手机拍照的黄露依旧还是站在那里,如果按照幻象中的剧本发展的话,此时赵菁菁已经冲了上去了。   ——拜托........不要动。   方晓知道曾经有段时间黄露和赵菁菁是很好的朋友,但是在高三的时候,她们却像是自动对对方开启了‘隐形屏蔽模式’一般,即便是被迫两人独处,都会装作谁都没看见谁一样镇定的处理自己的事情。   只要这样一想,马上就会有线索出现——黄露的带错了药,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发作。她和黄茜都是非常严重的遗传哮喘,在高中的时候恶化了很多次,有段时间黄茜因为哮喘恶化都没有来学校上课。因此,一旦哮喘发作,就算他们没有给她吃那个带错的降压药,最后也一定会死。   虽然说哮喘有很多原因会引发发作,但是方晓还是隐约的感觉到,更多的原因还是和黄茜还有他面前挑染了一小撮紫色短发的有些无理取闹的高瘦少女脱不了干系。   头顶上炸出了一个绚丽的月季花的烟火。   黄氏姐妹出生的时间正好是半夜,季节也是月季花盛开的最热烈的时季。黄茜非常喜欢月季,当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A市的市花正巧也是月季。   正是因为太多相同,所以才想要拼命寻找不同的地方。   黄露拍下了天空上微微散开的月季,她转过了身,准备原路回家。   然后她一抬起头,就看见了逐渐被围住的方晓还有赵菁菁和路维。   ............如果黄茜在的话,她会怎么做呢?   其实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一点也不重要。   毕竟无论如何,她也不是黄茜。 作者有话要说:  居然!不!冒泡!!!!   ☆、惧怕死亡。   “喝醉了吧.........”   “是啊.......你瞧他那疯兮兮的样子哟..........哭成这样,是不是失恋了?”   “要不要把安保人员叫过来?............要是出事了就不好了.........”   “刚刚.......还听见他说谁谁谁死了呢!”   方晓曾经看过一本书。那里面写道‘宽广的沉默里暗暗涌动着千言万语,那是很多卑微人生在自我诉说,每一个在那个离去的世界里都有着不愿意回首的辛酸往事,每一个都是那里的孤苦伶仃者。’   他窥探到的就像是生死边缘线的声音,平时不在意的、也没有听到过的嘲讽、讥讽、戏弄、取笑此时却变得尤其的多。它们一句一句的汇成了一大条没有尽头的长河,而他方晓被迫被死神扔进了这条河。他因为怕死而挣扎着想逃出去,却一直找不到能够伸出手拉住他的人。而在很久之后他才发现那其实是冥河。里面灌满的都是阴晦绝望的语言,所以才会是那种比墨汁还要浓稠的黑色。   “让开!”   如果.......有希望可以照射、进来......?   肖恩西珀斯用他接近两米的、超越了四周所有人的身高优势试图揽着方晓突出围拢围观的人圈。   路维拉着赵菁菁,两人走在方晓的身边,皱着眉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的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有些试探的声音。   “赵菁菁?”   双胞胎中,声音也是一模一样的。黄露学起黄茜的语气,也是十分的如鱼得水。   果不其然,赵菁菁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几乎是甩着头转了过去。黄露站在一片空地上,就在他们的侧面,而一个抬高的摇臂正在她的头顶,却并没有人在操作,人来人往,看起来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方晓惊恐的转过身,然后他看见了河岸上腾地亮起了黄红色的被火光照亮的黄露。她站在路上,背后忽然一下燃起的大火让她看起来就像是即将要涅槃的凤凰。   只是注定要陨落。   “起火了!”   轮渡的油泄漏了出来,在宽阔的河面上形成了一道污黑的路线。星星点点的火花落在了漂浮在上的易燃的油上,一道不算大的火花腾地蔓延了过来。   河水是流淌的,和海上大火不同,河上的大火并不难扑灭——只要火焰没有蔓延到漏油的船只。   就光是这样想着,他们就听见了‘砰’的一声巨响,一道比所有人看过的最亮丽的烟火还要刺眼的光火从河岸炸了出来。   四周响起了警笛的声响,上一秒还在看着热闹的人群忽然开始了尖叫与推搡。   赵菁菁被谁推了一把,她整个人栽倒,刚想转头破口大骂的时候,她的脸上就沾上了几点灼热的液体。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鲜血炸开。   就算是换了不一样的方式,换了不同的路,所有人的终点却还是一样的。   “我的血凝固、眼泪却无法停止。   你的泪凝固,血液却烫如烈日...........”   滋滋的干扰声让音箱中的曲调渐渐变调。   ............   “我不想就这样离开人世。   不想就这般、这世、与你,就此休止...........”   一截半块尖锐的铁皮从后高速击中了走上前一步的、似乎是想要扶一把赵菁菁的黄露。它从后切断了黄露的颈部脊椎的连接软骨,并且卡在其中,一角的尖锐将主动脉划开了一条大口(只是划开,而不是切断并且堵住它),却没有触及到气管。   巨大压力的血液一股一股的从切口喷出了她的身体。   “我.......呜..........对.不........”强烈的痛苦和失血的眩晕感将黄露整个人控制,她的脸就在短短的一瞬间变成了深沉的死灰色。她张了张嘴,想要用最后的机会再说些什么。   他们全都镇住了。更为准确一点的描述,是方晓被震住了。   他有些不能相信眼前的这一幕似的,几乎要昏阙过去。   【我们将在没有黑暗的地方相见。——《1984》】   “啪”的一声,一个血红色的烟花在他们的头顶上空热烈的炸开,落下的猩红的星星点点就像是迸炸开的血爆。   ..........全部都,一模一样。   方晓抬起头,他这才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猩红色的烟花,是杜鹃花。   杜鹃鸟啼血,血染杜鹃花。   黄露头轻轻一歪,再想前进哪怕一两步却也已经完全不可能,她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下,双腿一软、朝前一栽,狠狠的摔倒在了赵菁菁的面前。   就像是臣服、屈服的姿势。   浓稠的血液迅速流了一地。   故人已故、往事俱往。   方晓机械的转过头,赵菁菁半跪在地上,而她那撑着地面上的、被鲜血污浊的手却缓缓的、好似慢动作一般的沉重的捏成了拳。   她的痛苦就像是青天白日下的戏耍,昭然若揭。   方晓来不及去看别人的表情,剧烈的宛如地狱一般场景的强大冲击让他一下崩溃了。幻境是那样的真实,和真实发生的没有任何的区别。而若要这样算起来的话,他就相当于经历了四场死亡。   他是这样的畏惧害怕死亡。但是死亡却如影随影的陪伴着他,若只是单纯的让他等死,恐怕还要比这好一点。   至少,他说不定可以保持着最后一丝的淡定和平静坦然的接受它。   方晓一下推开了身前禁锢着他腰腹的双臂,疯了一样的推开人群开始往外面跑。   风中都像是带着叫人作呕的暗红色的血液的腥味。泛着酸气,就像是变质了一般。他跑到了河渡边上已经形成了严重堵塞的马路上,昏黄的路灯也仿佛变成了暗红色。他感觉耳朵微微轰鸣,所有尖锐的鸣笛声都被隔绝在外。   他又跑了两步,‘哄’的一下他被人整个拉住了手腕给拖了回去,下一秒,一辆飞速擦着拥挤的车和车之间的缝隙而过的摩托车绝尘而去,风尖锐的好像能把皮肤擦破。方晓朝后一倒,紧接着,他感觉自己撞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和之前在P市救下他的那个怀抱一模一样。   “冷静一点!”男人压着嗓子诱哄着,语气温柔但是手上的力气却强硬的无法叫人反驳,他将方晓转了个边,紧紧的箍着对方的肩膀,浅绿色的眼眸在昏黄的灯光下变得有些变色成迷离的昏褐色:“方!冷静一点!”   方晓无力的抬起眼皮,一点蘸在他刘海上的血液缓缓滑下,然后滴在了他的鼻尖上。   “啊啊啊——!松..........”方晓看清了鼻尖上的一点红色,他顿时如受大惊,像是知道了什么闻风丧胆的噩耗一般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惨叫,一刹那仿佛心神俱裂。他伸出手剧烈的挣扎了起来,双眼一点光亮也没有。“松开——!!!”   ........   肖恩西珀斯身体僵硬的就像是磐石,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将方晓抱得更紧——尖细坚硬的下巴抵在方晓的头顶,双手小心的穿过方晓受伤的左手揽住抖个不停的后背,就像是一种动物之间全然信任安慰的动作。   “呼吸........深呼吸,方.........”西珀斯垂着眼一字一句的、放缓声速和音调诱哄着他,“没事的..........没事........已经没事了...........”   两个小时后。   “抱歉.......”方晓眼睛还有些肿,他轻轻吞咽了一口唾沫,有些哽咽的对眼前的男人说道:“让你在这里莫名其妙的白等这么久........”   因为是死者的朋友,加上属于目击者,因此作为例行询问事故发生的过程,一行人都被带到了最近的公安局以方便做笔录。   “没什么。”西珀斯先生十分大度的、温柔的卷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非常绅士并且英挺大的笑容,他伸出手十分习惯似的拉住了方晓的又肿了一些的右臂,目光流连了一会然后对上了方晓仍显得无神的双眼,“方,你的手又肿了,我陪你去医院重新检查一下吧。”   “不用了,现在已经很晚了。”显得年幼的少年指节因为一阵一阵肿胀顿麻的疼痛而小幅度的颤抖着,方晓收回了手。   天色已经变成了深沉的黑色,空中他们连一点闪烁的星辰也看不见。   他们并排走着,路上的行人也变得很少,现在已经是午夜了,加上严重的爆炸事故,所有的交通都被管制了,四周连一辆车也瞧不见。他们只能选择走到还没有被管制的地方打的士回去。   “你说的没错。”方晓沉吟了一会儿,对他而言这两个小时一点也不够,只要一想到他才经历过的惨剧,他就会严重得全身发憷,“西珀斯.........你说的没错,这还远远没有结束.........先是黄茜,然后是黄露.........”   西珀斯偏过头,他有些疑惑的看着方晓,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又看见了那个幻境........”   “对!”肖恩西珀斯一下戳中红心,尽管方晓一点也不想去回顾那一幕,但是那一幕就像是真实的发生过一样,他哽咽了一下然后瞬间不淡定了,神经病似的吼道:“对,我看见了——我看见了黄露因为哮喘和降压药而死——我可以因为看见了这个而让她避免哮喘死掉,但是马上就会衍生出另外一个周目让她因为什么别人原因死掉——”   方晓平时的平静淡定此时就像是被狗吃了一样,他就像是傻子一样红着眼睛,满脸涨红而惊恐,俊俏文弱的脸此时变得有些狰狞。   “噢!等等——”金棕色卷发的高大男人被方晓这突如其来的发病弄得差点傻眼,他赶紧伸出手有些着急的不淡定的揽住对方的肩,“我知道——我知道..........冷静一点方,我知道你很害怕——”   “我不想死!西珀斯........我真的不想死........我也不想看别人死,这太残忍了——这根本就不是事故!”方晓呜咽着声音凄惨惹人痛惜,他哽咽的吐出一句,死死的咬着唇,努力想让自己别这么狼狈,可是内心的恐惧却已经完全的占据了他,方晓拽着西珀斯的手臂弓起了身子,身体的内脏仿佛全都被绞碎了一样无比的痛苦,眼泪水疯狂的往外冒,和它的主人一样叫人绝望:“..........为什么一定要是我..........?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要是我?我不想看见那些东西了............我不想再........”   肖恩西珀斯抱着他,也就是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担心着些什么。   方晓是真的怕——他不单单是在害怕畏惧自己的死亡,他真正害怕的,是死亡本身。   这世上的一切死亡,与他有关的让他亲身见证的惨剧,都让他害怕。   而肖恩西珀斯也正担心着,方晓或许会因为畏惧‘死亡’,而自己选择‘死亡’——至少当方晓死去之后,他就不必要再去面对之后的任何一场死亡了。      ☆、[之前更错 这才是第十七章!17.怕‘死’的人。   其实自己可能真的有精神病。   非常的严重的那种。   之所以这样认为,是方晓总是会有些神经质。他知道自己小的时候看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因为一些和别的小孩不同的地方,方父方母都非常的渴望望子成龙,因此在最开始也不惜花费重金让他变得开朗一点,别那么多有的没的怪脾气。但是事实上,方晓已经无法记得当时之前自己具体的一些行为。作个最简单的比方,方晓可以通过以前的日记还有现在的一些隐隐约约性格知道自己以前是一个害怕点非常奇特的小孩,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在遇见了很可怕的东西的时候会有怎样的反应。   当然,到了初高中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自己非常的正常的——没谁会莫名其妙觉得自己脑子有毛病的。但是从他去了P市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对劲了起来。   他怕死怕得简直超乎他对自己的认知——他知道自己怕死,不过他一直觉得所有人都怕死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在这之后他开始逐渐的发现,他怕死并不是因为只是怕自己死——而是害怕发生在自己眼前的死亡。这种猜不透的东西逐渐降临的现实悲剧感。   哭得像个疯子的样子,因为怕死而不淡定的脸红脖子粗的样子.........都非常的悲剧。   方晓睡得非常不安稳——因为做梦。虽然方晓清楚的知道自己肯定是在做梦,但是他还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那么害怕,他本能的害怕一切和未知有关的东西。   他梦见黄露歪着脑袋,一层薄薄的皮肉连接着她的头颅和她的躯干。她在一大片没有退路也没有前路的黑暗中行走,看不见天空,也看不见土地,就像是一个平行的世界,又像是一个高维度的宇宙。而她每往前踉跄的走一步,就会有一大股的鲜血从她身体那个最大的裂缝中流出来,落进了无底洞中。   然后他又看见了被钢管穿透了整个脖颈的黄茜,她们两个渐渐的相遇,就算是黄茜脖子上的钢管又穿透了黄露的已经裂开的脖子,将剩下的一点连接的皮肉也截断,她们还是没有停止朝对方走去的步子。   黄露的头掉了下来,它一边滚一边笑,满是鲜血和黑色莫名的污秽也丝毫不在意。   黄茜伸出手终于抱住了黄露,然后她忽然看了过来!就像是可以知道方晓正在某个角落小心的窥探着她们一般,直直的对上了方晓的视线。然后她温柔的笑了一下。   心跳一下变得飞快。   方晓感觉自己的脚被碰了碰..........心跳忽然就停止了!他眼珠或许都要脱框,他僵硬的转动着眼球,看向自己的‘脚’。   ——黄露的头‘骨碌骨碌’的滚到了他的脚下,但是却因为‘障碍物’而被迫停了下来,脸正好朝着上方。黄露被血液染红的双眼盯着方晓,发现方晓大概是看见了自己,就像是看见了自己心爱的人一样,她马上露出了一个和黄茜一模一样的、温和善意的笑容。   啊啊啊啊————   所以最后就是方晓狠狠的踹了一脚给他将被子捂好的肖恩西珀斯,然后一脸惨白唯独双眼通红急促得呼吸个不停就像是被强要了一般非常不正常的清醒了。   金棕色卷发的男人揉了揉被踹中的膝盖,有些无语的歪着头看着床上的方晓。   “.............”   场面有些尴尬。   足足十几秒的死一般的沉默之后,方晓垂着眼睛放下了一直紧紧抓着的被子,清了清嗓子试图扫除这见鬼的尴尬。   “抱歉.........”方晓深呼吸一口,一本正经的如实解释:“我刚刚梦到黄露和黄茜了。”   “梦到她们抓你脚了?”男人没忍住的扬高了眉头。   ...........方晓有些僵硬的脸微微发热,他垂着眼皮粗略的扫了一下四周,“反正只是梦.......”方晓的声音变得很低,显得别扭的说:“比起这个——西珀斯先生。我更好奇我怎么会在这里。”   四周白花花的,狭窄的单人床还有两边防止人摔下去的抬起来的不锈钢架子——方晓当然知道自己正在医院中。   “这个啊.........说来话长。”肖恩撇着嘴从床尾走到了床头,他从边上的水果篮里边随意的拿出了一个苹果,镇定的用手擦了擦就大大方方的啃了一口,“我以为你因为过度惊恐休克昏迷了,所以赶紧抱着你去了最近的医院,和一群医生像几只猴子似的手舞足蹈了半天最后才知道你只是吓得昏睡过去了。”另外一只手拖过了一把椅子,单手一转一屁股坐在了上面,举止优雅且潇洒,他口齿不清的继续称述:“本来还想打电话给你的父母,但是你的手机设了密码.........”   方晓:.................= =。   当然从很多方面来说,方晓一下无话可说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像个女人。他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身体,让自己的背能够接触到床顶的护栏——虽然说医院的病床都是可以调节的,不过他此时比起来让肖恩西珀斯帮他,他更乐意自己动动屁股。   “你记不记得.........”男人张了张嘴,他嘴角微微上扬着,大概是回忆到了些什么..........肖恩西珀斯看着方晓轻缓的咧开嘴,“八年前的时候.........”   ‘嗡——!’   一阵剧烈的震动声打断了男人的话,非常突兀的而又急促,就像是可以从这平常的电话中听到一些来电者的担忧似的。   肖恩西珀斯合上了唇,视线从男孩头顶上黑色柔软的发上移开,落在了他手中红彤彤的、却一点也不甜的苹果上。   方晓接过了电话,屏幕上写着三个大字——正是唐荃怡。   几乎是电话一接通,里面的尖叫都可以从电话听筒冲出来。   “啊啊啊——!你没事吧?!”她结结巴巴的程度可以听得出她的担心与着急:“我刚刚看早间新闻的时候看见了...........昨天晚上烟火晚会发生了严重的事故——上面报导说有个女学生当场死亡.........”   “你觉得是我?”方晓头疼的问。   “............”唐荃怡沉默了两秒,然后才小心翼翼的说:“.........那个........你没事就好.........”   方晓无语的深呼吸了一口,“你自己都说了........是个女..........”   “那,那什么!你知道是谁吗?”似乎是想避免被方晓嘲笑的尴尬似的,唐荃怡赶紧打断他迅速的问道。“你在现场对吧?”   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在大白天的一个人无比凄惨的在自己眼前死去,而自己没有任何办法去拯救对方。   唐荃怡发现方晓没说话,她有些担心的重复了两声,有些着急:“方晓?怎么了?方晓,你没事吗?别不说话啊..........”   “.......是黄露........”方晓深呼吸了一口,他垂着眼,双肩垮着,瘦削而无助的样子被身旁的男人尽收眼底,“.........那个死掉的女学生就是她........”   “............”   方晓能够依稀记得自己和唐荃怡小时候的些许片段,唐荃怡小的时候就很依赖方晓,别的小孩看不惯方晓这种总是一个人低着头不说话的样子,而唐荃怡仿佛就是天生被这种类型的人吸引一样。   在她第一天认识方晓之后,她就一直和对方一起玩——虽然很多时候只是她一个人在自娱自乐。   但是即便如此,方晓也足够明白唐荃怡是一个怎样性格的人,至少表面上是足够明白的。   一旦她在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完全超乎她想象的事情发生,她就会变得非常的,非常的沉默。   这种沉默不是因为伤心或者别的原因,而是因为她完全跟不上思维——毕竟这件事情是完全的超出了她理解的能力范围之内。   虽然对大部分的人而言,新的一天已经热热闹闹的来临..............   “..........我可以........”唐荃怡极度缓慢的在电话中询问,有些无助:“来找你吗?”   但是对他们来说,却只是夜晚的开始。   ................   在确定了这件事情没有结束之后,他们在那场灾难中本应该死掉的但是却没有死掉的人此时都变得非常不安全了。   方晓可以想象唐荃怡说最后那句话的样子——大概也就是缩着肩膀弓着身体显得着急惶恐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只是光是描绘出这个场景,方晓就已经觉得心中胀满着酸楚的情绪。   挂了电话,方晓紧抿着唇一脸纠结的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用一只手艰难的拨通了路维的电话。   “我想........”电话里响起了‘嘟嘟’的等待接通的声音,方晓侧过头盯着男人浅绿色的眼珠,“你应该也要给图里先生和..........”   “我已经告诉他们了。”肖恩看着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类似安抚的笑容,“不然你觉得你边上这个水果篮是谁给你带的?”   “是.........是吗.........”方晓脸微微有些点血色。就在这时,电话被接通了,那头传来了路维有些迷糊的声音——他显然还没有睡醒。   “怎么了?”路维大概是打了个哈欠,他疲倦的问。   “你在哪?”方晓有些慌张,他脸红了一下躲开了肖恩西珀斯的目光,定了定神,努力镇定的问道。   路维:“还能在哪里?家里呗,我爸妈知道出事的是黄露之后,就不准我再出门了.........恐怕我连追悼会也不能去了.......”   “你现在能过来吗?”方晓蹙着眉问道:“如果..........”   “嘿——等一下。”路维停顿了一下:“怎么了?”   “我现在——暂时没有办法解释清楚.........”   路维忽然打断了他:“你要我现在就出来?是吗?”   方晓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在点完之后才发现对方其实根本看不见,他赶紧补充的说:“对——”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了路维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在哪里,我看我能不能溜出来找你。”   方晓一下坐直了起来,他嘴角不经意的弯了一些:“我在人民医院——你来的时候让赵菁菁也过来,就算她不来也一定要告诉她这件事情,注意安全。”   路维轻笑了一声,有些老态龙钟的味道:“唉,感慨起来真是心酸,估计一辈子就听见你说这一次‘注意安全’了吧。”   方晓:“............我是让你叫赵菁菁注意安全。= =。”   路维:“...........”   大约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病房的门就被敲响了。   方晓在最开始还以为最早到的会是路维或者唐荃怡,但是事实上来的最快的却是赵菁菁。   她将头发扎了一个高高的丸子,较短的一部分也很随便的让它们散落着,刚一进门就瞧见了躺在床上方晓,倒也不惊讶,大大方方的摆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从床下拖出了一张椅子看似镇定的一屁股坐下。   “..........早上好?”肖恩西珀斯试探性的伸出了一只手对着隔了一个方晓坐在床对面的艳丽少女打了声招呼,想着这个最简单的英语问候语对方肯定知道。   方晓:“.............”   赵菁菁抬起眼皮,她笑了笑,微微歪头开口,声音却让他们无比吃惊的嘶哑:“早上好。”   方晓皱起了眉,他沉默了一会,然后用中文试探着问道:“.........你还好吗?”   “.........还算——好。”赵菁菁偏过了眼珠,他们这才注意到她脸上的微笑其实非常的勉强,但是无论如何,她还是想要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样一只努力的让它留在自己的脸上:“我听路维给我说了你似乎有急事找我们,而我正好在附近,所以很快就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QAQ抱歉 很长一段时间都非常忙 一直要帮同学做模型QAQ 而且报了一个课外班都没空码字了。。。 死神的这个应该是不定期更 另外的见习男仆还有曙色危情都应该是等我写完了然后直接放粗来QAQ. 祝泥萌521快乐~   ☆、命悬一线的抉择。   【我游荡在生与死的边境线上。雪是明亮的,雨是暗淡的,我似乎同时行走在早晨和晚上。——第七天。】   一切都来的是如此的突兀。   就像是一个提前预告——方晓已经预见了两次死亡,方式类似,但是最后所造成的结果还是一样。   路维从门外进来的时候,方晓的眼前就像是电脑忽然黑屏了一般。   某些画面就像是被直接打进了他的脑子里——可能外面才不过几秒钟,他却像是经历了足足半个小时一般。   肖恩西珀斯站起身准备将苹果核扔到门口的垃圾桶中,靠近路维还有赵菁菁坐着的地方有一扇两开的拉式窗户,因为夜晚还是有些凉意,因此肖恩西珀斯特意将窗户关的严严实实,此时,窗户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像是被人拉开了一些,露出了一条细缝,白天有些燥热的风从细缝中吹拂了出来,方向正对着躺在床上的方晓..........   他转移了视线,这才注意到床上的黑色直发的少年正双目无神,微微张唇、蹙眉,像是又在发呆了一般。   路维正在和赵菁菁用着他完全听不懂的语言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些什么,而唐荃怡则去病房外的护士台询问一些有关于方晓的身体状况。   “方——”   西珀斯的手还没有碰到对方,他的身体就猛烈的弹跳了一下,抬起头慌神的扫了一眼西珀斯,但是马上又移开了目光,脸色差劲而惊慌。   “..........陶........西!”方晓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他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两张椅子上上一秒还在交谈的赵菁菁和路维,此时两个人正在用一个古怪的目光看着他。   ...........   “方晓——你.........”   就在这一瞬间,方晓猛地坐在床上上半身转了半圈,准确而有力的用双手一下拽住了站起来准备去扔苹果核的肖恩西珀斯的手。   “我又看见了!”方晓此时转换语言已经轻松地毫无压力,“你还记得那个时候为我说话的那个年纪看起来比较大的人吗?我们忘记她了,她是我们的班主任,她也没有死!下一个就是她!”   就像是抓住了虚幻世界的最后一点真实一般。   肖恩西珀斯在对上方晓睁大的的双眼,大概是黑白分明的样子,在阳光下却可以隐隐约约看见一点剔透的棕色,只是光这样一动不动的看着肖恩,仿佛就可以从这目如点漆中看见整个自己。   完整的、就像是一个被包裹的世界。   “方........你慢慢说........”英俊的外国男人隆起了深金色的眉头,他垂着头深深的看着方晓,语气轻缓的询问:“你是看见她怎么死的了?”   方晓一字一句的,非常认真的盯着对方说:“我看见她女儿了。”   才刚刚成年不久的少年声音清亮而悠长,一下、一下的富有节奏与韵律感...........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或许实际上没这么好听,只是某些人爱屋及乌而已。   肖恩西珀斯抬起头随意的扫了一圈坐在床边的另外两人,被方晓紧紧拽住手腕的宽大修长的手掌轻轻一反、反客为主用力握紧了方晓的手掌。   他安抚的微卷薄唇,“除了这个——”肖恩西珀斯心下有些担心方晓一不小心又过度害怕而‘发病’,因此他努力的避免一些让他联想到曾经发生过的叫他害怕的词语。“还有别的线索吗?有........标志性的。”   “什么有标志性的?”门口忽然传来了一个疑惑的声音,音调有些高——正是唐荃怡。   她右手上提着一碗粥,正推开门,皱着眉一脸疑惑的用英文问道:“方晓——西珀斯先生,你们在说什么?”   “唐荃怡!快来给翻译一下!”路维愁眉苦脸的听天书听得头都大了,但是瞧见之前方晓叫他一下就慌张的表情,他又不好意思去让方晓用中文再解释一下。因此现在瞧见唐荃怡,马上就跟猫瞧见耗子一般感激涕零的不行,“我头都要炸了!重点是方晓一脸严肃一本正经却没有把关键的说出来我真的好难受啊你懂吗?!”   唐荃怡的目光在他们四人上奇怪的流连了一会,她正要说话的时候,紧紧握着方晓手的英俊男人却温和的扭过头看着她,用一种看似柔和却实则不容打断的语气说道:“抱歉——虽然你和你的同学可能不会相信..........但是我想你肯定已经有些一些预感,对吗?”肖恩西珀斯有些虚伪的在语句的末尾反问,之所以说虚伪,是因为他根本没有留出让唐荃怡回答的时间,这样反问只是让唐荃怡不得不在心底说‘yes’。   肖恩西珀斯:“之前在P市上缆车的时候,方就已经..........通过一种类似幻境的东西知道缆车一定会出事,这类事情在美国已经发生了不下两例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当时被因为这种‘幻境’被救下来的本应该死掉的人最后还是死去了——”   “.............所以...........”唐荃怡的目光从面前两人紧紧交握的手上移开了——此时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而那一对双胞胎的确就是在幻境中死掉的,但是最后却还是活下来的人。”肖恩西珀斯说,他敏感的注意到当他说到‘双胞胎’这个单词的时候,手中有些温热却不够温暖的手掌小幅度的颤抖了一下,就像是触角一般——肖恩西珀斯的心一瞬间软了一大半,心脏都仿佛又酸又涨的:“当然更重要的是,在昨天那个——双胞胎之一死去之前,方又一次出现了她‘死亡’的幻境——当然他在最后努力改变了,但是也只是改变了死法而已。”   唐荃怡的眼睫缠了一下,方晓紧抿着唇,他注意到唐荃怡提着打包好的粥的手握得紧紧的。   “所以在那个见鬼的最初的幻境中——本应该死掉的人无论如何都会死掉了?”   “也不见得,”肖恩西珀斯诚实的说,“毕竟有很多专门研究美国这几次事件的人就说过,这就像是一个死神制定好的名单,他可能会有好几个方案,但是绝对不会有成千上百个,因此一旦你逃过了,那么就相当于是躲过了死神,名单被打破——最后可能是名单作废,之后的人全部都可以活下来,也有可能是死神跳过这个躲过死神的人.........”   “那..........”唐荃怡咬着牙,她的表现有些出乎方晓的意料。唐荃怡看了一眼方晓,像是为了得到某些证明一般:“我现在在这里并且听你说这个.........就是方晓那个最初的幻境中.........有我了..........是吗?”   肖恩西珀斯没说话。   路维和赵菁菁简直坐在一边要发疯,(其实只有路维)但是看着他们交谈着的气氛仿佛让空气都直接下降了几度,他也不好贸然打断——而方晓而坐在床上,甚至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在肖恩西珀斯代替之前还有些不淡定显得慌张惊恐的方晓回答——或者说是告知唐荃怡这个不幸的消息的时候,方晓也慢慢的平稳的恢复的表情。   只是仍旧紧蹙的黑色眉宇与显得消瘦单薄的脸色依旧显示着他刚刚历经了多大的风波。   “恩。”过了也不知道有多久,大概好几分钟吧,方晓才用中文边点头边看着她,眼中的情绪不像是怜悯,也不像是安抚,倒像是有些无可奈何的宣布他也根本无能为力的事情一样,而唐荃怡的反应也忽然一瞬间平静了下来——这更加的诡异。方晓皱了皱眉,:“并且我刚刚看见的..........下一个应该就是陶西了——”   “等等等一下?!!!!”语言环境瞬间切换成母语,并且就是一个这样暧昧诡异的一段话,路维登时结结巴巴却非常正经的打断方晓:“你刚刚说什么?!什么........下一个?真见鬼,方晓你别告诉我你其实是什么黑社会遗失多年的儿...........”   “方晓,你什么意思?”赵菁菁不耐烦的打断路维,她坐直了一些,身体朝前倾,漂亮的眼眸紧紧的有些危险的盯着方晓,“我刚刚听到了很多‘死’的字样——”   “..........我们都会死。”唐荃怡撇着嘴打断对方,她看了一眼赵菁菁,意味不明,不像惊恐倒是更像是嘲弄,“哈哈,我们都会死............”   ..........................   等到方晓和唐荃怡(唐荃怡总是显得微微不满的样子)和路维和赵菁菁解释清楚之后,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如果是真的话,我们现在就应该去救陶西...........”赵菁菁轻声说,“而不是在这里。”   “可是不解释你不会相信。”唐荃怡冷冷的讽刺,“而会说方晓是疯子,不是吗?”   “方晓,你刚刚在有关于陶西的幻境中,你看见了什么?”这个问题和之前肖恩西珀斯问的一样,赵菁菁理都没有理站着的唐荃怡,只是正儿八经的问坐在床上的方晓,“你之前说你只是看见了陶西的女儿,所以才确定是陶西..........”   方晓小幅度的点了点头,他已经在刚刚那解释的半个小时之后将手抽了出来,但是在肖恩西珀斯扔了苹果核回来之后,对方又非常熟能生巧的坐下轻车熟路的又拉住了方晓没有打上石膏的手——并且这次还是两只手一起握住。   “一些玻璃碎渣,沾着血的路面...........裂开的塑料做的kitty猫玩偶........以及屏幕严重碎裂的.........但是却亮着的手机屏..........”方晓一边艰难的回想,艰难倒不是因为他不记得,而是因为记得太清楚有些恐慌而努力克制才艰难。方晓一字一句的吞吐:“...............屏幕上面的人正是陶西的女儿。”   路维眉毛几乎纠结成了一团麻花,“这应该........是车祸吧?”   唐荃怡:“黄露和黄茜都不幸死亡,她肯定很忙碌,更加没有时间照料女儿,她有可能是开车送她女儿去爷爷或者奶奶家的时候出了车祸.........”   “等一下........”赵菁菁小声的打断:“方晓,你有没有注意..........我的意思是天黑了没有。”   路维有些不解的扭头看着自己的小女朋友:“这和天黑了有什么关系?”   “现在已经快中午了——”赵菁菁的眼神严肃而冰冷,方晓觉得她此时的样子无比的眼熟:“如果要送女儿的话,一般都是中午快吃中饭,或者晚上快吃晚饭的时候对吧?如果是白天的话,那么陶西一定已经出门了..........”   “那.........”   方晓已经意识了过来,他的脸有些僵硬,有些下意识的偏过头看着肖恩西珀斯。   “............白天.............”   是白天。   或许,就在下一秒。      ☆、过渡章   方晓几乎是一下就从床上翻了下来,他猛烈的抽出了自己的手,半坐着床边站了起来。   肖恩西珀斯坐在椅子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吃惊的抬起头,看着方晓,然后试探的一般挑高了眉。   方晓用最快的时间向肖恩解释了一遍,情况刻不容缓,他们马上准备好就准备去找陶西。   唐荃怡拨通了陶西的电话——虽然她高二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出国了,总是有很久的时间不会呆在学校,但是作为好学生的一份子,她和陶西的关系也算是不错。   电话响了很久,唐荃怡看似不死心的继续拨打着。   正是暑假,许多学生都成群结队的往着市中心而来,而肖恩西珀斯昨晚正巧就是把昏掉的方晓带到了最近的医院,因此距离市中心非常近。   ——再因此,他们现在想要拦一辆的士都变成了登天级别的难事。   愈加灿烂炙热的阳光猛烈的炙烤着滋滋发烫的地面。赵菁菁站在桥下被日光刺得眯起了双眼,他们站在分别的好几个地方,抬高手想要拦下一辆以上的的士——当然,这个可能性太低了。   “不行——”唐荃怡从马路边走向了方晓,她一只手掌平放在眼睛上方遮挡刺眼的阳关,一点点渗出来的汗水将她卷曲的鬓发粘结。“陶西一直不接我的电话,她可能已经在车上了..........”   “不如我们坐地铁吧。”路维头疼的建议,他显得中肯的看着方晓说:“现在在这里也不见得等得到,耗着也不是个事。”   赵菁菁点头,认可了这个建议。   几人马上收手,肖恩西珀斯最高,他走在最后,总是频频引人侧目,当然这并不单指他的英俊的身高,更多的是就算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坚定的撑着一把太阳伞,一脸温和柔善的表情就像是他在撑着一把油纸伞似的。。   此时此刻,陶西正拿着买给女儿的打包好的午餐走出了店子,她从背着的单肩包中将手机掏出来,有些吃惊的发现上面居然有好几个唐荃怡的未接来电。   今天早上看见学生死亡的消息之后,她就下意识的觉得非常心慌,这促使她一大清早就将女儿送到了住在城西的奶奶家。   陶西将包夹在手臂和躯体的中间,单手回拨了回去。   此时此刻,A市的另外一边,方晓正在想着是去陶西家找她,还是直接去学校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要不还是直接打电话到年级主任那吧?”唐荃怡纠结的说,“或者班主任也可以,他们可能会知道她现在在..........”   唐荃怡一直捏在手心中的手机忽然嗡嗡的震了起来。她迅速的低下头,手机上面显示着两个大字,正是‘西姐’。   “喂?”唐荃怡垂下头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的背景音十分嘈杂,她皱紧了眉,整张脸显得隐隐不爽倒是多余担忧:“西姐,你现在在哪?没出什么事吧?”   陶西一头雾水的说:“唐荃怡?怎么了.......?我现在挺好的,有什么事找我?”   唐荃怡简直要吐血,她心急火燎的继续问,“西姐,你现在很危险!告诉我你在哪里?”   “危险?”陶西语气隔着让人觉得有些意味不明,“唐荃怡,到底怎么了?怎么回事?这样吧.........你来找我说清楚,我在平心区这边——”   唐荃怡这下彻底的失去了耐心,她深吸了一口气弯下脑袋对着那边低低的说道:“平心区哪?具体一点!”   “到底怎么回事?”陶西有些不悦的皱起眉说,“唐荃怡.........”   “西姐!今天早间新闻上报导的那个在江边意外死亡的女学生就是黄露,你觉得一对双胞胎接连死亡,并且都是脖子上的致命伤而死的概率有多少?你现在.............西姐?西姐?喂?”   唐荃怡抬起头,她看见方晓还有路维以及赵菁菁的脸色,都是十分的难看。   手机听筒中隐隐约约传来滋滋的忙音,就像是风雨欲来的冷冽呼号。   “对了,方........”肖恩西珀斯迟疑的开口:“你说有一只沾了血的Kitty猫?”   肖恩西珀斯抬起了一只手,所有人顺着他有些苍白的修长指节所指的方向望去,在地铁站内的入站口安检里面的一个巨大的支柱广告位上,一个麦当劳的广告正在亮闪闪的夺目,一只和方晓‘幻境 ’中大同小异的一个硬塑制的kitty猫正在上边闪亮亮的。   一刹那,所有人都瞬间明白了。   唐荃怡猛地转身,她直接定下了交通最为便捷、现在路况也最为不堵的平心区一家麦当劳最近的地铁站的票,几人风风火火一脸匆忙的就开始往安检处跑。   陶西脸上微微羞恼,最后,她还是无奈的耸了耸肩,将手机放回了包中,顺着路边走。   地铁站的人尤其的多,他们在地铁站足足等了两趟,才艰难的挤上了地铁。   “等下我们单独行动吧?”赵菁菁手扶着栏杆,她脸上一抹艳红,语气中还留着刚刚被挤上来的微喘声。“平心区可不是只有一两家麦当劳。”   “我们可以出去了就给陶西打电话.........”方晓缓慢的说,他想起了陶西丈夫死去的原因..........正是因为在美国出差时一起严重的地铁撞轨事件。方晓偏过头,他正准备问向身边身姿挺拔,因为语言不通而显得比和方晓单独相处时内敛得多的肖恩西珀斯的时候,对方忽然一下揽住了方晓的肩膀。   肖恩西珀斯与方晓的身高差异那是妥妥的,这样一揽相比起好兄弟的友爱姿势,倒是更像是为了给手寻找一个高度合适的撑手柱。   于是方晓口中的问题一下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脑补弄得没有了。   拥挤不堪的情况导致方晓想要使些力躲开肖恩也办不到。方晓站着的面前正坐着一个半边脑袋都缩到了胸口中的少年,他看起来不过高中,但是却显得非常的不入流,身上套着黑色的T恤,胸口用白色的凌乱的笔法写着一个‘傻子’的英文单词。这时,他们的头顶的上方音响中传来了女声的报站。   少年猛地抬起了头,他的脸上摆着一副浓浓的不耐烦的表情,伸出手揉了揉乱糟糟的黑发。   车厢中又响起了报站的女声,它每次都要重复两边——方晓偏过头,紧接着他感到自己的手被轻轻的触碰了一下。   “抱歉,让一下。”少年冷冰冰不耐的冲方晓说,他掀起眼皮看着方晓,紧接着又顺着方晓肩膀上搭着的那只手看向了肖恩西珀斯,目光一下子变得有些玩味。   “哇唔。”他轻蔑的轻笑了一声,然后马上像是触电一般的缩回了自己与方晓握在栏杆上相接触的手,像是碰到了多么让人厌恶的脏东西似的,但是身体却又非常刻意的挤着方晓擦了过去。隔着拥挤的人群,方晓注意到对方的背后也写着一串英文单词,大致意思就是‘早该去死了。’后面还镶着一个大大的骷髅头。   一直等到那个另类可笑的少年走下了地铁,方晓脸上僵硬的表情才稍稍放松一些。   “哈哈。”肖恩西珀斯半斜着眼珠笑了两声。   腾地一下,方晓的脸就变得有些难看,他沉吟了一下才转过头瞪着对方,紧皱着眉,有些抱怨的神情。   “哈哈是几个意思?”   “放轻松,方——”肖恩西珀斯的一只手继续吊在方晓的肩膀上,他平静温和的盯着方晓的眼睛说道:“我只是觉得他误会的挺有趣的。”   方晓脸色僵了僵,显得极度别扭不自然的别过了头。   “鬼才会放..........”   一截苍白泛着青色的血管的脖颈从黑色的碎发中漏了出来,地铁中惨白的光让它上面更像是蒙了一层氤氲珠光。   地铁又沉默的行驶了几分钟,广播响起了下一站的站名。   “就这一站——”隔着人群,方晓听见了唐荃怡的声音从位于他后方不远的地方传来。   人群开始了准备下站前的缓慢的蠕动。这让方晓有些惊恐的联想到了在最开始还在P市的时候经历的幻境。   陶西和邝程都是被随后撞上来的车厢给碾压致死的,除掉喷涌的鲜血,还有被坚硬钢铁隔开的皮肉,随着压力消失而掉出来缠绕着的肠子。   此时此刻,蠕动的人群,包裹着他们的一节节的车厢,不正也十分的类似着身体的某个部分吗?   窗外忽的变亮——地铁驶入了站台,并且开始减速。   他们走出地铁口的时候,就分别分成了两组各自行动。赵菁菁在方晓唐荃怡还有肖恩西珀斯准备离开的时候还是轻轻的叫住了对方。   “如果陶西真的救下的话,我们就真的——也可以躲过吗?”   “按照道理来说...........”方晓愣了一下,他扭过头看了一眼:“.......或许。”   “所以你并不确定,方晓。”赵菁菁偏过头冷酷的指出,一针见血,“就算我们这么费尽心思,最后也可能只是让别人或者自己死得更痛苦,更残酷。”   “.............”   的确,这个规律并不是死神告诉他的,他当然不能确定,而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只是给剩下的人带来幻想破灭的痛苦。方晓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下有些哑然,说不出话来。   “不过有点希望总比什么都没有来的好。”赵菁菁也没等方晓回答,她便自言自语似的兀自笑了一下,再没看方晓,转过身就小跑跟上了走到前面的路维身边。   马路上刮起了一阵剧烈的风,一个男人正踩在家用的伸缩梯上用卷筒刷着门面的高处装潢,不知所踪的风将他的衣服勾住了伸缩梯上——这时,房间内响起了某声叫唤,男人正准备半低下身体看一眼玻璃内的情况,却被勾住的衣服带离了平衡,整个三角伸缩梯朝后一倒,挂在梯子上的油漆桶也跟着甩了出来,星星点点飙、射、在了后边不远处路边的公交广告牌上。   巨大的宽形的广告牌上星星点点成散射状的红色油漆就像是散发着腥臭的浓稠血液,缓缓的滑落下。   方晓走过广告牌,他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扭过头,眼前巨幅的海报上,一只占了半个海报的□□相见的Kitty猫玩偶就像是可以凸出画面似的,浓稠的红色油漆从它粉色的蝴蝶结上洒满了整个头。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决定减少感情戏= =因为我并不会写= =   ☆、20   方晓花了半分钟才明白过来对方说的是回答自己之前的提问。此时唐荃怡也转过了头,用有些迟疑的目光看了一下方晓身边的歪果仁,然后又看了脸色有些尴尬的方晓。   “怎么了?”唐荃怡用英文说,明显就是在问肖恩:“什么........救不救的?”   “没——没什么。”方晓显得强硬的用中文说,两人中间的关系这一霎在唐荃怡的眼中一下就变得有些暧昧诡异了起来。但是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方晓一边辩解着一边十分顺利的抽出了自己的手,一边半扭过头算是回应的说:“.........谢谢。”   肖恩西珀斯看着方晓转回去的侧脸,目光中居然流露出有些叫人难以置信可以在他身上看见的........类似落寞的神情。   只是因为这个和他平时总是柔和微笑的样子完全不符,倒是让所有人都给忽略了过去。   不远处的走廊的一边赵菁菁甩开了路维探上来想要拉住他的手,两人脸上的怒气和微微泛起的红潮都告诉着他们此时两人正在进行剧烈的争吵。   “谁都伤心——”赵菁菁的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是啊,谁都伤心,但是不是谁都愿意相信这种事!别开玩笑了!路维,这更像是诅咒!”   唐荃怡担忧的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方晓,无奈的大概是想要安慰的语气:“........要不我们暂时先别过去吧........赵赵菁菁她——额,现在觉得你是灾星。”   的确——方晓粗略的回想了一下,很容易就可以发现,虽然赵菁菁从一开始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虽然没有表露出绝对肯定的样子,但是从开始到现在也没有认同过,不过方晓并不是特别在意——平心而论,如果是身边别的人告诉自己‘你会死,你们全都会死’的话,他要是不相信,可能做得还不会有赵菁菁好。   只是谁都不是圣人,唐荃怡的解释也让方晓意识到了自己此时在赵菁菁的认识中就是等于‘诅咒’的存在。   “没事。”方晓平静的说,脸上没有一点多余的表情,好像之前进警察局全身发抖眼泪直冒的人不是他似的。方晓伪装的特别好,在没有什么血腥事件发生的时候,他就像是巍然不动的泰山——就好比现在,他自巍然不动的说:“我想到了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还是早点和她们说清楚比较好。”   方晓已经这样说了,唐荃怡也就没有什么别的可以再说了。   与此同时,距离方晓他们二十米开外的路维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他双手摊开无奈却强硬的拒绝了继续谈下去的必要,单手反背着包一个跨步绕开了身姿纤瘦的赵菁菁,靠在了冰冷的墙壁边。   路维赵菁菁还有唐荃怡跟着去了医院,但是事实上他们早就已经清楚,在那样强烈的挤碎头部的情况下,是不可能会有存活的可能。   “医院的有说什么吗?”   “没有.........”路维叹了一口气,他盯着方晓然后目光阴沉的靠着墙壁站了起来,“我们都不是陶西的亲人.........不过是不是都没有什么区别了。”   路维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绝情的味道——在□□裸的死亡面前,绝情好像也不算是很差的选择。   “我刚刚注意到一个规律。”方晓小幅度的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其中还带着丝丝烟味,他将注意力放在了站在路维身后双手微微握紧,一直盯着她脚上那血红色的漆皮尖头鞋尖的紫发少女。方晓轻轻的说,声音好像是跟着呼出的废气一起飘出来似的:“这应该是我们找到突破口的唯一可能了。”   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几人出现在了平心区一家人还算少的饭馆中,但是这其中没有肖恩,鉴于这件事情有必要让茉莉沃克和大卫图里也知道,因此对方此时趁着这个时候已经单独去找此时大概在A市某个角落逛得正嗨的两位属下了吧。   方晓还记得这个饭馆还算是挺出名的,之前路维高二过生日的时候还是在这边办了个生日会。   饭馆被修缮成民国时期大宅的模样,两人高的镂空铁门、顺着环形的花园朝里走就是袖珍小家碧玉的小型喷泉,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三阶的暗灰色的阶梯,往饭馆内一走,就是红绿蓝色相间的彩色琉璃窗。   方晓还记得当初路维另外几个校队中的铁哥们一进来,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嘲讽路维的审美的。   ——“秀秀气气的,我去,小姑娘才喜欢这种氛围吧?看不出来啊路同学。”   ‘哭哭啼啼的........倒像像是个小姑娘。’   “所以呢。”赵菁菁有些坐不住似的,她阴沉的深呼吸了一口空气让自己变得更加冷静,低着头掀着眼皮看着方晓。“你发现了什么?”   赵菁菁的声音不光光是打破了包厢中有些沉闷诡异寂静的情形,也打破了刚刚方晓脑海中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一句话。   那并非是回忆——倒更像是纪录片录好之后的配上的旁白。用个最简单的比方,就好像是这句话打成的字体从方晓的眼前飘过,他不由自主的念出来一样。   如此的熟悉,但是却找不到一点可以回忆的突破口。   赵菁菁扭动了一下身子,不耐的微微提高了音量又喊道:“方晓?”   唐荃怡坐在方晓的右侧,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小心的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你还好吗?方晓?方晓?”   “.........没事。”方晓垂下眼睛,他迅速的思考了几秒,最后决定直接切入正题,便抬起头道:“我整理了一下——到现在为止的死亡人都是按照顺序来的——”   ................   寂静的情况足足持续了好十几秒。   三人中,方晓根本没有办法确认到底谁是真正相信他的,反倒是可以确认谁是最不相信他的。   方晓面无表情的想——恐怕绝对相信他的就只有肖恩西珀斯了——毕竟在最开始自己都不相信的时候,还是他一直劝说自己相信这个事实。   赵菁菁勾了勾唇角,有些古怪的露出了一个笑容。他们坐在一个卡座中,她正好对着方晓,此时在强烈的灯光下,只要方晓想,他可以将赵菁菁脸上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你现在想要告诉我,不单单我们都会死,并且还像是小学生排队过马路一样乖乖的把脖子伸出去等着死是吗?”   面前的少女身子修长面容秀丽,话却说得嘲讽十足,只是其中愤怒占得比重倒不多,方晓听着,却觉得对方好像是有些气恼委屈。   “赵菁菁,你说话别这么冲行不行?”唐荃怡将眉头锁得死紧,她闷闷的开口,斜着眼睛睨着对方,不满的说:“就算是你不相信也没有不要这么冷嘲热讽吧?”   “好了,行了行了。”路维头疼的单手撑着太阳穴,他郁闷的沉重的眨了眨双眼,边瘫坐在软椅上,边说道:“方晓——虽然我也有些不可置信.........但是现在这个情况肯定不是偶然——我的意思是.......”   “如果是有规律的话,那么每个人都已经被死神给确定了一个死亡场景——”方晓平静的接上声音变小的路维的话头:“假设——我假设说规律被打破了——这就和上午我说的一样,比如本应该今天因为这个原因死掉的人最后却没有死掉,这个名单上的死亡场景就被打破了——而同样,之前在不知道规律的时候我们只能被动的等待.........这样可能一直都没办法打破规律——”   路维撑起了身子,“所以如果我们提前推测出了谁是下一个,那么就可以做好更好的准备........以打破规律?”   方晓点头,刚准备继续说下去,他面前又传来了那个讥讽却让人觉得难过的尖锐的声音。   “哦,那么——你的意思就是,黄茜是第一个?”不等唐荃怡打断她,赵菁菁身子往后一倒,仰在了靠背上,她双手环肘抿着唇冷淡的问:“所以下一个是谁?我、路维、唐荃怡/.........还是你?总之在我们中间,对吧?”   唐荃怡忽然全身一震,她毫无意识的瘫坐了回去,上齿因为忽如其来的紧张感紧紧地咬住了下唇,一言不发的别过了头看着身边的方晓,仿佛是想通过对方脸上的表情来确认一般。   “如果是别人的话——比如那个这段时间一直和你一起的那个........人,你不会不把他叫过来的——”赵菁菁推断的非常快,并且每个推断都有着相对应的缘由根据,她看着方晓像是早就接受了自己有可能也会属于下一个死掉的人之一的现实。   路维古怪的抽了抽嘴角,“...........靠,不会真是的吧?”他看向方晓:“方晓,下一个是.........”   “这个规律和在缆车上死亡的顺序是一样的——”方晓转移话题,算是半回答半遮掩,他暂时不想在他们都没有做好可以生还的准备的时候就接受自己会死的诅咒,光是他自己就已经受够了。“第一个是潘璟、黄茜,然后是黄露、陶西和邝程.........但是逃出来的却是黄茜黄露还有陶西,所以这个死亡顺序其实是按照活下来的、在幻境中死去的顺序排列的。”   “.........那.........下一个........是谁?”   手机忽然在米白色的桌上震了震,方晓扫了一眼,上面正是才和下属们联系完的长腿美男。   长腿美男发起短信却是十分随意,光是方晓现在知道的基于对方是一个上市公司的经理,信息显得却非常平易近人。   肖恩:“[emoji]我已经让他们在酒店房间里好好呆着了——你现在就快到了,额.........见鬼,我不知道那怎么——用中文打出来。[emoji][emoji]”   方晓快速的动了动之间,一小声低微的‘唰’的提示音过去,他将手机放回了原先的为止抬起头伸出手推了推眼镜,偏过头看了一眼问话的青梅,在对方担忧的目光中又别开了视线。   不过就算他光担心也没有任何用处。   方晓将目光转移到了坐在唐荃怡对面的、自己的死党的身上,他注意到方晓的目光就像是一个无声的回答,正血淋淋且残酷不容置喙的指着自己,像是一把利剑狠狠的扎穿了他的胸膛。路维梗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僵硬了。   “................方晓.........你——你在开玩笑吧?”   叹息就像是肯定的嘲讽。这个年轻阳光开朗的少年忽然一下就被判了死刑,还是莫名其妙的那种,整个人就像是一开就谢的昙花,真真确确就是在一瞬间萎靡了下去,英俊的眉宇间还有些难以置信的惊慌与愤怒。   就在短短的一瞬间,不大的空间内一下仿佛连室温也刷刷刷的直降好几度——看不见的空气似乎也快要凝固成了一块块的冰块。   “只要多加注意.........”   “别开玩笑了!”路维忽然痛苦、面目狰狞的大声打断了低声安慰的唐荃怡。他脸色成了不新鲜猪肝一般的颜色,一红一白的。他猛地站了起来,突如其来的一下,顿时就撞翻了走上来端菜的服务员。   唐荃怡吃惊的瞪大了眼,险些惊叫出声。   “啊——抱歉!”不明所以的服务员生怕被投诉克扣工资。她手忙脚乱的放下餐盘,从桌上抽过纸巾在已经被油渍侵染的桌面的一角赶紧擦拭着,边小心翼翼的扫视着油渍有没有溅到忽然站起来的少年的身上,“抱歉!抱歉!”她还在不停的道歉:“我现在马上就去换一盘。”   路维不能淡定的呼吸了几口,脸色难看而形态萎靡,等到服务员已经走开,他还是站在一边,无视了赵菁菁抬起想要拉住他的手,只自顾自的深深的吸入着让人感到窒息的凝固的空气。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我——我冷静一下。”路维僵硬的开口,一边将半边身子移出了座位。   方晓愣了一下,他微正脸色从椅子上也跟着站了起来,“我跟你一起。”   “不用了!”路维紧皱着眉,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扭过头看着方晓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相信你........方晓,但是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总行吧?”   赵菁菁仰坐在座位上,她做了一个和此时有些不搭调的动作,显得让人费解的努了努嘴。   穿着深绿色制服的服务员双手端着刚刚被泼掉的菜走上前来,她小心的绕开了几乎是从座位上翻下来的路维,努力将脸上诧异奇怪的表情收进回肚子里,将菜上好。   路维擦了擦发涩的鼻头,刚一走出店门,就隔着外头的喷泉池瞧见刚走进镂空铁门的身高190光腿就仿佛有110的歪果仁。对方此时正有些摸不着头脑一样不甚确定是否走对了地点,高抬着头,眯着双眼盯着路维头顶的招牌。   发型清爽、肤色透着健康阳光的麦色的少年最终还是不是滋味的低下了头,他绕着面前的小心喷泉刻意的避开了单手撑着太阳伞的走上前来的肖恩西珀斯。夏日午后的艳阳在喷泉顶端涌出四处散开好比一颗颗珍珠似的水珠上折射出仿佛气泡一般的颜色,甚至有些晃眼。   肖恩西珀斯收好伞,在门口站着两个穿着藏蓝色绣花旗袍的迎宾正有些羞赧的隔着一道大门隔空对着对方挤眉弄眼着,也不知道是清楚自己语言不通还是因为别的不可说的原因,两人都没有走上前询问。   于是——西珀斯先生就这样迈着平常人两步的大步子,潇潇洒洒的走进了饭店的大堂,不出两秒就扫到了坐在大堂一角卡座中的方晓等人。   此时此刻,赵菁菁正面色平静的放下了筷子,她从椅背后拿过了自己的背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淡黄的灯光打在她的眼睫上,在脸颊的鼻梁两侧形成了两道厚而深沉的阴影,像是两扇小扇子似的——只是隔远了到是更像熊猫。   “方晓——我发现你这段时间都和那个偶然认识的美国人一起。”赵菁菁垂着头,黑色的眼珠盯着虚坐着的方晓,她的余光瞥见了正朝这边走来的肖恩,脸色僵硬了几秒,迅速的给这个本来就要结束的话题更快的了结了:“如果你现在想的这些是他告诉你的——我劝你最好还是带着他去心理科看看吧........更重要的是,如果我说的没错的话,我会很稀奇你居然会愿意让一个和你八竿子打不上边的、不知道有什么企图的人在你边上——”   “方?”肖恩西珀斯迈着大步走到了桌边,他疑惑的眯起了双眼。就算他无法理解他们之间的语言,但是现在的氛围还是可以依稀让他能明白此时的情况并不和谐。   “如此........”听见肖恩的声音,餐桌上的剩余两个人都在一瞬间看向了他。方晓又将视线移回到了赵菁菁瘦尖精致的脸蛋上。赵菁菁做了一个‘瞧’的轻微讥讽的表情,补充上了最后一句:“形影不离——你们又不是恋人。”   方晓感觉到身边的唐荃怡的身体稍稍绷紧了一点,但是马上又仿佛自我安慰一样的缓缓的放松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方晓盯着对方,中肯的、却又眼也不不眨的撒谎:“之所以肖恩西珀斯会和我一起,更多的原因是因为他也在我说的那个名单之中........而他的确在之前就有调查过这件事情,今天上午我也和你说过这件事情在美国曾发生过类似.........”   赵菁菁收回了好像随时随地都亮朔有神的眼,她冷冷的推开了眼前挡住她道的椅子,“我对这件事持有怀疑态度。”她登登登的走到了肖恩西珀斯的身边,扭头看着他们说:“但是在任何程度上,对我而言,这件事情已经不能更坏了..........我现在先去找路维。哦........还有,我由衷的建议你去看看心理科,并不是真的讽刺你,而是我觉得你情绪波动有些过于严重了。这样恐怕路维会更加的惶恐。” 作者有话要说:  = =   ☆、21   【是什么让我们成为人类?——《□□纪》】   方晓小的时候记忆大部分都是模糊的,许许多多的东西都被他可以算是某种程度的忘得一干二净。   “哭哭啼啼的........”   这句话又飘飘忽忽的从方晓他恍惚的视线中真实的飘过去了一般,就像是一个移动的字幕似的。   “又不是没看过心理医生.........”唐荃怡小幅度的翻了一个不屑的白眼,低声咕哝了一句,不过并没有被已经走远的赵菁菁听见。   “............什么?”肖恩西珀斯撇着眼看着赵菁菁大步走开,他偏回头看着坐在座椅上的唐荃怡,疑惑的问道:“发生什么了?看在上帝的份上........现在可不是吵架的时候——”   “没什么。”方晓心下暗叹一口气,他下意识的推了推鼻梁上因为小幅度的争执而滑下来的眼镜:“现在安抚路维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赶快想怎么帮助他避开这一次,打破规律。”   “恩........”唐荃怡抬起了手腕,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如果按照时间的规律来说的话,现在他应该还没有特别大的危险——而且现在你也没有预感.........”为了照顾身边这位外国长腿美男,他们说话一直都是用着缓慢的英语。   肖恩西珀斯听闻微微眯起了双眼,他身体前倾,双手撑在了铺着米白色桌布的餐桌边缘:“等等等——但是你们总得告诉我她——刚刚说了那么长一串是什么?”   .................   方晓让肖恩坐到作为上来和对方重述当时的场景——   正在这个时候,一边的唐荃怡不由自主的注意到,在这一段时间内,肖恩西珀斯都一直保持着靠坐在椅背上、隐藏在阴影下的双眼却一直用着有些古怪的目光盯着坐在他对方的方晓。   这让唐荃怡很快就想到了赵菁菁离开前说的话。   “所以她其实并不是相信的?”   “至少就她刚刚的表现而言,应该是不太相信,或者说是不太愿意相信——”方晓隆起了眉间:“她和之前最开始死去的那个双胞胎某一个玩得非常的好........我不太清楚她们之间的关系到底有多好,但是我想如果她不愿意相信应该是和对方有关...........”   “哦——”肖恩西珀斯挑了挑眉,有些感同身受似的咋舌:“这倒还能理解,如果是我——我也不会愿意接受爱的人因为一个类似游戏的东西惨死的,毕竟‘按照名单’这种解释方式来说,这更像是一种谋杀..........”他换了一个姿势,身子向前,双手非常少女的撑在了脸颊两侧,温和的、甚至隐隐带着一点期待的看着方晓询问:“那........唐说你小时候曾经去过........”   “........恩.........”少年沉吟了一会儿,缓慢的说:“我小时候有段时间的确去看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方晓别过头看向身边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唐荃怡,用手肘碰了碰对方:“不过我小时候的记忆都忘得差不多了。”   “忘了?”   十分明显的的,肖恩西珀斯眼里的那一点期待忽然一下就支离破碎了,仿佛阳光上一秒还笼罩在他湖水一般的眼眸中,下一秒却因为过度刺眼而灼伤了双眼而让阳光忽然一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肖恩西珀斯抽了抽唇,“全都..........”   “怎么了?”唐荃怡被方晓轻轻一撞回过了神,她诧异的问。抬起头看了外国美男几秒才好声的解释道:“哦哦!方晓那个时候总是不愿意出去上课,所以阿姨叔叔们很担心........一开始是以为他在学校被欺负了所以不愿意上课,但是后来发现方晓好像是担心一些子莫须有的——不过总之,那个时候看了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之后,只是大概医生觉得他有什么小的心理阴影,所以做了一点适度的催眠吧。”   肖恩西珀斯收敛了脸上的失落,他又变得温和且无懈可击了。柔顺蜷曲的卷发搭在额前,削弱了最初相遇时他那过多的凛冽。方晓盯着他,一直到对方深邃迷人的浅绿色的瞳眸又看向自己,里面是平静的湖水,没有一点褶皱——方晓才恍然感到有些尴尬的别开了视线。   “我妈妈说我小时候有些神经质——”方晓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轻轻的陈述:“但是我留下了挺多日记的——”只是上面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绘画和让人莫名其妙的解说,意识流的要命。当然后面这话他没说。   服务生又端着菜走了过来。一下子,空气中再次恢复了诡异的沉默的凝固。   三人潦草的吃过午饭,(因为都没什么胃口)方晓的手机震了震,上面缩略显示着一条来自赵菁菁的短信:“路维和我现在在他家里,暂时没有出什么事情,你们要是要过来就直接过来,他爸妈不在——顺便给他打包点吃的,他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能对劲才奇怪了。方晓这样想着。   赵菁菁还好,吃了点菜才去找的路维,但是路维在第一道菜上上来的时候就已经跑了,加上中午发生了陶西那样的事情,方晓又被拉到公安局去了,根本就没时间好好吃饭。   方晓将手机放回了口袋中,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找来服务员打包了一两个菜和一盒饭,结完账之后三人从饭店里走了出来。   “方,现在既然要去同学的家里,我们就暂时分开行动吧。”肖恩西珀斯敛着微笑,“我就先去酒店和同事会合,正好和她们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方晓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表情,“如果有事我就打电话给你..........”   “噢,好的。”肖恩西珀斯的脸上好像是戴了一个固定的面具似的,说话的时候甚至连眼角的一点皱纹都没有任何的改变——嘴角因为微笑稍微扬起来的笑纹也没有变化,只有记忆中深邃的一汪湖水般的眼瞳,却已经变成了无波的样子,好似死水:“我等你。”   ......   赵菁菁将饭在微波炉中热了两圈,然后猛地一伸手端起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茶几边,将冒着滚热的蒸汽的饭菜放在了此时正微合着眼坐在沙发上的、路维的面前。   “先吃点东西,路维。”赵菁菁半蹲着,因为手尖被烫疼,此时她正捏着冰冷的耳垂降温掀着眼看着身前阳光俊气麦色皮肤的少年:,“无论怎样,只要呆在家里就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路维无论是作为男朋友还是单独的好哥们的时候,他都是非常的讨喜的,不然也不会追到赵菁菁这样目光极高的人。性格不斤斤计较,对赵菁菁还有好哥们都十分的宽容,就算成绩不算优秀,甚至偶尔小捣蛋,但是在大部分的老师眼中,他却还是最让他们喜爱的学生——超越了静默寡言的方晓。   但是事实上,大部分的性格乐观的人反而会显得更加的脆弱。有许多的说法,但大致的意思大概都是想要说明——乐观和悲观两者相比较而言,乐观的人更加不能承受打击,因为他们总是显得过于乐观,将所有的事情都往好的方面猜想,甚至深信不疑,但是一旦摧毁了他们这种乐观的幻想,那么就像是叫醒一个正在梦游的人,后果可能比让悲观主义者得知同一个消息更加的严重。   所以此时此刻,路维只是拢了拢身上的亮蓝色的运动体恤,然后带着眉宇间的痛苦别过了头。   “.........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下吧?”唐荃怡试探的安慰:“或者看看电视?现在还早,等会晚上了阿姨叔叔都回来了,就更加不会出什么事情了——你也听见了,方晓都说了,如果逃过了一次说不定就打破了规律.........”   “.........”路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短促的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我——我只是有些害怕——真的轮到我的时候——”他偏过眼看向一直站在茶几边盯着他的方晓,方晓的脸上虽然还是显得平淡,不过眼神中的担心却不是假的,路维也不是瞎子。“我很..........害怕——我觉得自己太懦弱了..........”   方晓愣了一下,他垂下眼,不动声色的迈开步子朝坐在沙发上的路维走去。几秒后,他坐在了路维的身边,“你居然说这种话——”方晓没忍住一样咧了咧嘴,甚至有些调侃的看着路维说:“路先生,我记得曾经‘最惨不就是死’吗这种台词不是你的经典名言吗?”   距离他们从P市回来,这也是方晓第一次用带着笑意的语气开玩笑。   “我也觉得——这种话应该让方晓来说。”赵菁菁哼笑了一下,虽然有些勉强,但是也已经好多了,她撑着下巴斜了一眼男友身边的仅剩的好哥们,有些戏谑:“毕竟前几次哭得比我还惨——甚至哭昏过去的可是方晓啊。”   难得的,唐荃怡也认同了赵菁菁的笑话,在一边捂住嘴吃吃的笑了出来。   ........   路维从沙发上滑下来,转而半蹲在茶几和沙发的中间。他疲倦的从口袋中掏出右手握住了带回来的一次性筷子。   “哦槽——”路维故意缓解气氛的嗤笑道:“赵菁菁你微波炉开的几档?我都吃到被烤化的打包盒的味道了。”   赵菁菁坐在他身边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一巴掌毫不留情的直接呼上了对方的背脊。   “吃你的吧!傻子!”   窗外的艳阳随着下午的一步步深入慢慢变得微醺,客厅旁的落地窗窗璜被斜阳照射投射出长长的一道虚影在地面上,树枝形成了一道奇异的仿佛纠缠不清的丝带一般的投影,和窗璜的投影就像是无数条蛇缠绕着一根实木。   “现在开始播报晚间新闻——今日上午在平心区因大型车辆违规进入市区并发生重大车祸………”   电视机被打开,在鼓捣了两下之后显示出了即时的画面。   方晓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惊了一下,他惊弓之鸟一般的猛地抬起头,将注意力从地面上那又变了些形状的投影上移开,放到了电视屏幕上。   “我要看隔壁台的海绵宝宝!”路维咬着手里的筷子,一脸认真的说:“这个时候我都只看海绵宝宝的。”   “你觉得你脑子还嫌不够蠢吗?”掌握着遥控器的少女背影纤细而精致,穿着黑色背心的上半身因为坐在小椅子上而微微弯起,秀气的骨架看起来仿佛不堪一折。赵菁菁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甩过头,耳侧挑染的紫色秀发扬起了一些,她瞪着路维,映衬着紫色的发,黑色的瞳孔也仿佛染上了一眼深紫:“为了避免你不被蠢死,我觉得这一次一定要坚持让你好好看看地方台的晚间新闻!”   不过赵菁菁虽然这样说,但是转过头去的时候还是摁动了手中的遥控器。   “据调查,车祸发生的原因是因为货车的——天哪海绵宝宝!你难道没有去参加章鱼哥的生日会.............”   .................= =。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在换台前的那一刻播的是什么新闻。赵菁菁故作镇定的将遥控器往茶几上一摆,然后站了起来略微嘲弄的看着身子因为那个新闻变得有些不自然的路维开口:“好了,你最爱的海绵宝宝——路三岁。”   一般地方台的晚间新闻都是在六点半开始,然后省级电视台在七点就会准时转播央视新闻,而此时正在播送海绵宝宝的不巧就是CCTV一台,也就是说半个小时之后路维最喜爱的节目马上就要结束了。   唐荃怡有些好笑的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哦,对了路维,你爸妈晚上回来吗?要是不回来现在要不我就和方晓就出去买点吃的回来?”   路维有些歉意的用没拿着筷子的那只手挠了挠后脑勺,此时赵菁菁正巧在厨房泡果汁,路维有些尴尬的说:“那个.........要是你们饿了就去买吧,抱歉.........额,今天下午——”   “先等你逃过一劫吧。”唐荃怡咧开嘴笑道,她收回了视线,从沙发上将自己的包提了起来,却忽略了路维在她说完这话后的一瞬间忽然有些僵硬的目光。“方晓!”唐荃怡转身离开了客厅,“我们去楼下那个肯德基买点吃的吧!我好想吃甜筒!!!”   电视机上方的时钟‘滴滴’的有规律的小声的行进着,当秒针再一次的触碰到‘12’的时候,电视机的音响中瞬间也跟着响起了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年的旋律。 作者有话要说:  = =其实唐荃怡真的也没有多好,尊的,相信我。   ☆、永眠之酒   赵菁菁拿着泡好的橙汁推开厨房的门走出来的时候,外边已经只剩下了路维一个人了。   对方半坐在沙发的一角,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亮着光的手机屏,侧脸在这样的情形下竟然显得有些狰狞的苍白。   赵菁菁小频率的甩了甩自己的脑袋,她张嘴问道:“方晓他们出去多久了?”她朝路维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问:“对了,你渴吗?好好珍惜这次机会,我以后可不会再给你泡了。”   但是回应她的玩笑话的,却是少年久久的沉默。   赵菁菁感到有些不对劲,她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将手上的放了冰块的橙汁放在了桌上,转而坐在了路维的边上。   “路维,你怎么了?”赵菁菁紧紧的盯着他的侧脸,似乎是想要看出什么端倪来。   “.........没什么。”路维偏过头冲她轻轻笑了一下。“额——我有些累了,先去房间里休息一下..........”   赵菁菁敏感的、怀疑的看着对方的双眼,刚准备说话的时候,双眼却已经代替主人做了行动——她瞟了一眼被路维紧紧捏在手心中的手机。   “好了,要是等会儿方晓他们过来了,你就直接和他们先吃吧。”路维猛地站了起来,赵菁菁只来得及撇到一句微信常有的‘XX新闻’之后就什么也瞧不见了。路维绕开赵菁菁弯曲的腿走离了沙发:“我刚刚才吃完,暂时胃还没有多余的位置放肯德基。”   于此同时,另外一边,正有一勺没一勺的挖着手中散发着冷凝白雾的圣代的唐荃怡正坐在开着强冷气的肯德基中,试探的看着坐在桌子对面的竹马。   “我只是........觉得赵菁菁说的蛮对的——”唐荃怡干笑两声,她又挖了一口圣代放入嘴中,鲜红色的草莓酱汁就像是一种诡异的□□。她尴尬的欲盖弥彰:“瞧——按照常理来说,你和肖恩西珀斯应该就只是泛泛之交,但是你也说是他主动找的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正常人听你说了那些索道的事情第一反应都是不相信的对吧.........”   方晓显得有些沉默——不过也是,不沉默才来鬼了,毕竟如果唐荃怡知道肖恩西珀斯根本没有在名单中还这样殷勤,也不知道按照唐荃怡这怀疑论的性子会不会直接将肖恩西珀斯化成嫌疑人的一方。   但是在唐荃怡的眼中,方晓这短短时间的沉默,已经足够她意淫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了。   于是唐荃怡将头伸出来了一些,艰难的、皱着眉认真的盯着方晓,慢吞吞的开口问道:“难道.........他对你一见钟情了?!你不说话难道是已经——”   “.......别告诉我你在美国学了这一年就光学着增长自己胡思乱想的功力了——”方晓面无表情的打断他,他有些无语的在内心叹了一口气,颌骨抿成了一个僵硬的弧度,“唐荃怡,你那只眼睛觉得肖恩西珀斯对我一见钟情了?”   “两只眼睛都觉得!”唐荃怡越说还越来劲,她双眼登时瞪得比铜铃还大:“最开始在P市就是他救的你吧?后来他还主动问到你的号码联系你!之后在穆江风景带那烟花晚会的时候你跑走也是他抱得你吧!在警局也一直等着你,你一崩溃哭的时候他就直接把你抱走了——”   “等等——等一下!”方晓终于也有些不能淡定了,他嘴角不自觉的抖了抖:“别的我不说........烟花晚会那会儿我记得你不在吧?”   “总有人会告诉我.........”唐荃怡瞬间音量变小几个度,她别开视线又将身体缩了回去,“........这种事情——全天下人都该知道我暗.......”恋你了。   最后的话唐荃怡还是没有说出口,不过一般人也都该听出来了。   只是很可惜,方晓此时也有些迟疑了起来,根本没注意到唐荃怡的话外之音——根据唐荃怡的说法,他和肖恩西珀斯的发展的确是有点过于诡异了。方晓的脑海中顿时又回想起来了今天白天肖恩西珀斯时不时变得有些失落的眼神,和他当时拉着自己手说‘我会救你’的场景。   那样的眼神和语气、表情都太过认真,一下竟让方晓忘记了这认真背后该有的合理性却根本不存在。   唐荃怡看着对方有些出神的帅气俊秀的脸庞,有些懊恼的咬紧了下唇。   “.........不会你也——”唐荃怡的声音很小,好像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已经属于别人的似的:“——喜欢上他了吧?”   ........   方晓和唐荃怡敲开门,门内站着的正是将半长不短的头发扎了一个小小的辫子的赵菁菁。三人在看见对方的时候都轻轻愣了一下,一幕无比类似未来一对夫妻来好友家,好友的妻子给开门的场景毫无违和感的出现了。   “我看你们是吃完了才回来的吧?”赵菁菁扫了一眼方晓身边的唐荃怡:“唔,至少冰淇淋是吃完了才上来的嘛。”   唐荃怡的脸僵硬了涨红了些,不过现在赵菁菁也没心情再去过多的刁难她了,她扶着门框转了个身,如常道:“我泡了橙汁——要是你们回来的够早里面还有冰块,但是我想现在冰块也融化的差不多了,不过稀释过的橙汁应该也不会很难喝。”   “抱歉,我刚刚和唐荃怡在外面说了点别的事情。”方晓提着一大袋肯德基走了进来,瞬间一股浓浓的炸鸡气味笼罩了半个客厅。   赵菁菁戏谑的扭过头看了两人几眼,“别是什么准备带着正式见家长的事情就好了,不过我觉得要真是应该也还带上才认识的那个肖恩西珀斯吧?”如愿瞧见唐荃怡的表情有些难看,赵菁菁挑着眉又扭回了头,“对了,路维说他有些累,先去卧室睡了,要是我们先饿了不用管他。”   闻言,方晓有些敏感的皱起眉,他将袋子放在了茶几上,疑心的问道:“他没什么不对劲吧?”   “我想应该没有很大问题........虽然我也有些担心。”赵菁菁皱了皱眉,她从袋子中掏出了一盒薯条,撵出一根就叼进了嘴里,有些含糊不清的补充:“不过——不是你告诉他在家里也出不了什么事的吗。”   唐荃怡换好鞋子,屋子内充斥着冷气的淡淡的水渍味,并不是多么的好闻,加上长时间没有通风,从外面更热的环境中猛地走进这里边,反而叫人更难受。   晚上八点。   路维住在高层,客厅旁的落地窗外就是远远的江景,靠近厨房那头的落地窗则是一栋紧挨着建起来的高层,曾经方晓经常听路维抱怨过说两栋隔得太近,阻碍了阳光,大白天的都要开灯。   电视中传来了电影的中场广告,这是个很老的电影,大概说的就是一场旷世灾难,让整个世界都跟着逐渐毁灭——据说是改编自斯蒂芬金的小说。电影很慢节奏,应该是有上下部,所以到现在为止还只是灾难前的铺垫,视角甚至都没有转移出这个美国的小镇。   方晓看得有些索然无味,他半支起身子看了眼蛋挞的盒子,发现全家桶里面最后一块蛋挞刚刚落入了看手机刷微博刷的津津有味的唐荃怡口中。方晓无奈的又躺回了沙发上。   手机在桌子上震了震,唐荃怡就坐在地上,稍稍斜了斜眼珠,就瞧见了上面的文字,正是那个才认识不到两周的外国男人,肖恩西珀斯。   肖恩西珀斯:你们现在那边情况怎么样?外面好像变天了,小心点。   方晓拿过了手机,他注意到了唐荃怡回过头来看着他自己有些怪异的目光——但是尽管如此,事实上方晓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想要去解释的欲望。   因为根本不需要去解释什么——不是因为解释他和肖恩西珀斯的关系,但是也不需要向唐荃怡汇报这一点,毕竟她实质上和自己没有任何需要交代的关联。   就好比最开始也有无数人误解唐荃怡和方晓他自己的关系,但是他从来也没有主动的去澄清什么。   方晓才刚刚扫到了信息上的最后一句话,窗外就忽然出现一道刺眼的白光,猛地照亮了整个高空,然后迅速消失。过了两三秒,一震轰隆的猛雷巨响。   因为他们三人都在客厅里看电影,标签还是灾难恐怖电影,因此非常热衷于此类电影的唐荃怡兴致冲冲的在电影开始前就把客厅和厨房的灯都给关了。此时被巨光猛地吓到,因此当闪电过去之后,房间内还带着些灰蓝的色调。   赵菁菁从厕所中猛地冲了出来,又是一道刺目的闪电从窗外的高空某处击下,惨白的光从将她的侧脸照射的黑白两面,也让方晓和唐荃怡看见了她有些着急的表情。   “路维不开门!”虽然到了这个时候,但是赵菁菁却并不显得条理不清,她的胸口因为激动而明显的起伏着:“也不接电话——”   赵菁菁的话还没有说完,方晓就已经一个箭步擦着她就冲进了中间的走廊。路维的房间在走廊的右边,黑暗的走廊中还没有开灯,而平时总是说着‘老子连换内裤都不关门’的路维,他的房间此时却是紧闭的。   方晓伸出手狠狠的扭动了一下门把手,受阻的情况告诉他们房门早就被反锁了。   ——他们早就应该发现不对劲的。   开着冷气的房间此时忽然有些瘆的慌了——外面不断传来轰鸣的雷声,但是房间内的空气却是宛如太平间一般的阻塞。   “有钥匙吗?!”方晓回过头,他用肩膀狠狠的撞了一下米白色的门,瞬间,单薄的肩膀就传来了火辣辣的好似灼烧的疼痛。   唐荃怡已经将整个房子的灯全部都打开了,不用他们说,此时的情况已经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不管因为怎样的原因房门被锁上了,这肯定都不是一个好兆头,更重要的是方晓现在还不清楚死神是不是能具象到可以锁门!   三人迅速离开了走廊,开始在主卧室寻找卧室门的钥匙。   “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报警?”唐荃怡一边在电视机下方的抽屉中翻找着,一边大声的问道:“我这边都没有找到可以与门匹配的钥匙!”   空气中忽然飘出了淡淡的血腥味,然后慢慢变得越来越重。   “.........呜..........我.......方晓.........我不想.......不想死.........”   一只冰冷的手忽然捏住了方晓的心脏,一阵剧烈的钝痛狠狠的让他撞门的动作停了下来,双手难堪的揪住了胸口的衬衣。方晓痛苦的呜咽的一声,然后顺着门慢慢的滑了下来。   “.........我不想死........”   耳边几乎听见路维痛苦的叫声,就像是路维贴着他的耳朵呻、吟一般。   “.......那里好冷........太.......太恐怖了.........”   “我找到撬门的工具了.........方晓!方晓?!”   赵菁菁在卧室找了一会儿没找到钥匙后,她马上就转移目标了,她猜想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路维卧室的门被反锁,都一定是有意而为之的,那么无论是所谓的‘死神’还是路维自己锁的,钥匙肯定是找不到了,因此她马上就开始寻找可以撬锁的工具,一般在很多家庭都会有备一套紧急撬锁的工具(当然这种其实就是把锁敲烂的原理),果不其然,在主卧室的衣柜下方就找到了。   但是当她从主卧室出来之后,看见的却是一脸青灰的、像是发了某种隐疾的方晓。   唐荃怡被赵菁菁的叫声给吓得赶忙冲了过来,瞧见方晓疑似休克的场景,差点急的哭出来。   “快点撬门........”方晓扶着墙痛苦的挤出几个字,他颤抖着身体,几乎不能抬起头看着身边的两人:“......又出现了.......”   【人,没有横死这回事、也没有枉死、惨死、只有注定一死。】      ☆、消消乐。   如果经历这些事情的人换成路维的话,此时他一定会狠狠的、狠狠的咒骂、吐槽。   就比如这种:这他娘的哪里是惊悚,明明就是通灵悬疑好吗!   但是此时此刻,路维却一脸灰白的躺在床上,空气中散发着难闻的呕吐物的味道,地上的污秽物还带着丝丝粉红,也不知道是什么诡异的东西。   窗外亮起一抹转瞬即逝的白光,将床上的人照射得宛如毫无生气的石膏像一般。   方晓扶着门框,他感觉头部一阵阵无法抗拒的胀痛,最后甚至宛如变成针扎火烤一般的折磨,连眼前的人形都要生出重影。   幻觉好像一直都没有停止过。方晓走上前了一些,撞到了放在门边的整理柜。眼前的景象就像是一副不切实际的绘布。   赵菁菁最先冲到了对方的身边,这时,一个小药瓶从一边滚落了过来,但是里面已经空空荡荡的了。   方晓感觉眼前晃了一下,头重脚轻之间,他忽然意识到——难道死神给路维设置的死亡场景就是自杀?   怎么可能?!!   ..........   搬过醉酒人的人应该都知道,在一个人完全、或者说几乎已经没有意识的时候背他或者抱他,所感受到的重量感觉像是对方体重的两倍以上,一个普通的成年的男性也很难抱起一个喝醉酒的肌肉完全松弛的女人,更何况他们眼前的还是个成年的男人。   “见鬼——”唐荃怡的脸色的黑暗的情形下有些模糊可怖,她单手拿着手机,双腿微蹲着好使力:“信号断了!”   “怎么可——呃!”赵菁菁刚把路维背起来,就被难以承受的重量给压得向前一个趔趄。   方晓从门边艰难的直起了身子,他冲到了两人的身边,微微在路维的身前弯下身体,说:“已经轮到路维了,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少年的声音被压低,乍一听去似乎并不是多么的惊恐,但是事实上,当他半蹲下的时候,膝盖都在轻微的颤抖着。少年偏过头,正色道:“我想等下可能还会有更加艰难的东西发生。”   如果说方晓不知道这其实是一场死神的捉弄的话,他可能会觉得自己成为了百说百中的乌鸦嘴。   唐荃怡快步跑着将门打开,而方晓则缓慢而艰难的驮着背上面色青灰的好友,赵菁菁在方晓的左手边拽着路维的左手,想为吃力的方晓分担一些重量。   整个楼道都黑漆漆的,赵菁菁重重的咳嗽了一声,门外的灯才亮了起来,两架电梯就在眼前,旁边血红的数字显示它们都属于未使用的情况。   一种极度不安不详的感觉一层层的裹上了方晓的心头,他皱着眉偏头看了一眼电梯对面玻璃窗的户外——处在绝对高空的楼层,可以让他如同管中窥豹般瞧见窗外的景色。   天空变成了乌黑的蓝色,一道的白色闪电就像是外太空扔下来的火舌,在乌黑的云层上‘哄’的一下照亮了四周一片乌压压的云层,它翻滚着的更像是一大片颠倒的、正发着怒的黑色海洋。   “电梯来了!”赵菁菁双手使力,三人一同将路维给搬了进去。   “...........快.........”唐荃怡小声的呜咽,双目微红着不停的戳着数字版面上的‘关’。   路维住在32层,而一般住宅用的电梯速度不可能和一些观光用的电梯相比。   惨白的灯光冷冷的照射在四人的脸上,闷热的、窒息的空气慢慢的胀满了这个闭塞的狭窄的空间。   忽然,方晓的放在裤口袋的中手机开始了剧烈的震动。三人的紧绷的思绪猛地全都被这响声给转移了,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们忽然听见了一声怪异恐怖的巨响像是炸雷似的在他们的耳边响起,就像是一声诡秘的猛兽的怒吼,而他们却无法看见对方。未知的恐怖瞬间攫紧了他们的心脏。   头顶上白色的灯闪了闪。唐荃怡下意识的抓紧了电梯一旁的扶手,“方——啊!!!!”   她的话才刚刚来得及说句半句,电梯忽然就开始自然落体的下坠——!!电梯中的几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方晓因为背上还背着一个还不知生死的人,双手都无法抓住使力点,朝前一栽整个摔到了地上,整个耳朵被轰隆的刮擦声和一声短促的惨叫整个充斥得发疼发麻,强烈的离心力让他差点昏厥过去.......   ‘吱——’   就在他们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金属相互刮擦所发出的尖锐刺耳的声音从导性良好的金属四壁中传来,一股难闻的味道慢慢的渗了进来。   “方晓!”电梯停了下来,长卷发的少女马上就松开了手中的扶手,她焦急的冲到了方晓的身边,担忧溢于言表:“怎么样??!你还好吗?!!手没事吧?”   方晓此时有些狼狈,他摇了摇头算是回答。   虽然他知道肯定不会有这么简单,但是既然难得出一次事故的电梯都出事了,证明路维也不见得就会因为服药而死亡——就现在而言,最有可能导致的的确就是电梯。   但是就另外一个方面来说,此时电梯里面还有后面没有到死亡时间的人,所以电梯绝对不可能就这样下坠。   “快出电梯!”方晓掀起眼皮,短短的十秒钟内,他已经将思绪快速的整理了一遍。   很久之后,方晓每每想到这里都感觉很好奇,之前只要一发现死亡靠近的时候,就算不是威胁到他自己,他也会因为恐惧而紧张的完全失去的平时的镇定——但是这反而就像是一种试炼,在一次又一次之后,虽然身体还没办法克服恐惧,但是大脑却俨然已经学会在恐惧中尽可能正常的思考了。   “什么?”唐荃怡脸色白了白,她的双手微微捏紧,“我们应该等——”   “这里还有路维!”赵菁菁从地上狼狈的扶着扶手爬了起来,电梯失去控制的时候她没抓稳扶手,此时手腕已经被扭伤了。赵菁菁看也不看蹲在方晓身边的少女,低吼了一句之后,她斜了一眼右上角的数字,上面显示这里正是第九层。   方晓也跟着站了起来,他小心的将路维靠放在电梯的一角,这样一旦电梯真的又下坠的话,路维也不会东倒西歪。方晓身上的T恤已经变得有些脏兮兮的,一些泛着恶臭的呕吐秽物噌在了他的后背上,原本柔软的黑色直发也变得乱糟糟的了。   黑发少年小步的走到了赵菁菁的身边,双手指尖陷进了合紧的电梯门的缝隙中间。   “一.........二........三!”   伴随着滋滋的叫人牙龈发酸的摩擦声,电梯门被打开了一条小臂粗的缝隙。   半分钟过去之后,安全门和电梯门全都被整个打开了。   在搬离电梯的过程中,有一段时间对于路维而言,是最为危险的。但是这个险又不得不冒,因为也很有可能是路维被困而死亡。   电梯的底板距离九楼的楼层地面有大概半米的距离,赵菁菁将头伸出来看了一眼,紧绷着脸却想也没想就直接躬下身跳了出来。   外边的声控灯闪了两下,然后亮了起来。   “快!”赵菁菁也隐隐约约感受到了那种叫人浑身发寒的、黑暗的意识.........它虚幻却让人感到无比的真实。   电梯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方晓的和唐荃怡抱住了路维沉重发冷的身体,方晓小心翼翼的把路维的脚先放了出去。   猛地,电梯忽然再一次的失去的控制——   这一瞬间就像是天崩地裂,方晓甚至可以看见眼前的地面上冒出了黄红色的岩浆,喷射的火石就像是暴风骤雨般的飞箭朝他刺来,灵魂仿佛飘出了身体,他看见了自己的眼珠的倒影里的燃烧着烈火的巨大石块越来越大,最终充斥了整个眼球;他还看见自己被烧成焦炭、化成一堆堆碳水化合物的样子,脆弱的一碰就碎。   就像这个世界。   “方晓——!!!!”   在两个地面即将要碾断路维被卡住的脖子的一瞬间,方晓忽然将自己的头也跟着伸到了电梯的缝隙中!   方晓感到自己仿佛失明了,心脏在胸腔中‘呯呯’的剧烈的跳动着,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双手酥软得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他睁开了眼,脸上没有血溅起来的热度。   下坠停止了!   “........赵菁菁——”   颈部遭到挤压的窒息感让方晓有些无法呼吸,他艰难的挤出三个字,声音就像是被一个水泵给打出的奶油。   又是半分钟过后,路维被侧着身体给完整无缺的搬出了电梯,唐荃怡在一边拼命的使力搬开电梯门,让方晓能够将头缩回——   “啪”的一声,电梯门被紧紧的关上了。   “怎........”唐荃怡触电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她紧紧的挽住了将头在最后一秒惊险的收回来的方晓的手肘,双手就像是两条藤蔓一般毫无缝隙的纠缠着树干。长卷发的笑起来十分可爱的少年偏过头,此时她已经被吓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方........方晓,怎,怎么办?”   被问到的少年黑色的头发已经乱成了一堆狗窝,他揽住唐荃怡,紧皱着眉却努力克制心底的恐惧:“既然路维已经出去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在这边等待救援吧。”方晓偏过头,他的脸颊被蹭的通红,一点点严重摩擦后的小血红点缓缓的冒了出来。   “...........可是.........”唐荃怡急促的呼吸着,反问道:“要是再出事..........”   方晓微微垂下了眼眸。   如果现在又打开门,让唐荃怡出去,后果可能会变得更加的难以预料。   他记得很清楚.........是的,尽管他十分的想要忘记,但是事实上,却根本就不可能。   幻境中那四处喷、射的浓稠腥味的血液,燃烧的烫人叫他绝望崩溃的火焰,炙烤着死人和鞋底混合的难闻的肉味..........   就算他已经见过了这么多的死亡,但是他却根本一点也无法忘记在P市经历的一切,即便那一切的经历只是独独对他而言。   ‘..........救.......救我........’   方晓抿了抿唇,他转过头轻声说:“你现在不能出去。”   下一个就是唐荃怡了。一旦路维中途死去——如果他们两人真的自己擅自又扳开电梯门出去的话,谁知道是不是惨剧就直接发生在她的身上了?但是如果他们老老实实的呆在电梯里的话,方晓他作为最后死掉的人,是绝对不会在之前就死去——因此,和刚刚与路维同理,只要唐荃怡现在和方晓老老实实的呆在电梯中,暂时就不会出什么事情。   方晓说完话就走到了电梯的数字板边,摁响了求救符号,同时被唐荃怡揽着的手也将口袋中的手机掏了出来。但是,也正是因此而忽略了身后唐荃怡有些发青的脸色。   手机上显示的是来自肖恩西珀斯先生的未接来电,总共足足有13个。   方晓脸色有些微妙,他单手动了动屏幕,将号码回拨了过去。电话几乎在刚刚响起的一瞬间就被接通了。   “方?”   “我没事——”方晓打断对方,他皱着眉,“我没事,你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给我打这么多电话?”   “.......对——”大概是在电梯中的信号还是不太好,对方的声音满是滋滋的电流声,不过好在并没有多么大的干扰,只是抹去了肖恩话语中浓烈的占有与焦急,“我是说——当然.........我刚刚在酒店里休息........然后,额........就像是做了一个梦——”   方晓脸色有些难看,他马上插嘴问道:“什么梦?”   “我梦到你被烧死了——类似.........就像是在一个巨大的集装箱里.........但是里面的温度却非常高——”   黑发少年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与其说这是梦,在方晓看来,反而更加像是一个暗示。   “.........集装.........箱?”   电梯门外传来了有规律的敲击声——救援。   “........我也不确定,很狭窄,一片漆黑......就像——”电话那头的肖恩感觉有些语无伦次,方晓从来没感觉过对方可以紧张成这样——光是淡淡从语句,就已经足以让他明白对方的心情,这是从来没有的。   电梯门被拉开了一条缝。方晓看见了从外面投射进来白色的电筒的光。   方晓一只手忽然捏紧了身边少女的冰冷发汗的手,就像是两条垂死的鱼。   他无意识的开口:“就像是.........一个电梯?”   电梯的迅速下滑将会造成许多电火花,而一旦下面的楼层某个用户家有天然气泄漏,两者加在一起所造成的灾难将是无比可怕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   两人一瞬间都没有说话,但是却仿佛什么又都已经说了出来。   谁说死神就一定是像他们想象的那样、真的按照顺序来的呢?   谁说方晓就一定会是最后一个死的呢?   .........   如果........发生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方晓这个异端死掉呢?   用看似如常的死亡规律来麻痹所有人,用路维来设置诱方晓入计的圈套.........让所有的一切都这么顺理成章..........   一根起子伸了进来,外面的人正在全力打开着电梯门。   “方..........”   ‘碰——!!’   电梯门忽然猛地合上,唐荃怡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惨叫,同一时间,他们头顶的灯乍得熄灭——电梯开始了疯狂的下坠。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散发着昏暗的幽光,就算没有开免提,但是对方的声音却大得仿佛已经狠狠的扎进了胸膛。   “方晓——!!!”   无比熟悉的叫法.........全都是拼音的第一声。   别扭,却让方晓一霎那忘记了恐惧,和以前一样。   以前?   ..............以前.........   ‘你读起来像‘方消’,以为我是消消乐吗?’   ‘.............’   ‘.........唔,别看我,都说了别看着我,我不会消消乐的英文.........’ 作者有话要说:  = =其实,方晓的属性确实是伪哭包受——恩,伪。   ☆、24   方晓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整个鼻腔和肺腔全都是消毒水和尘土混合的气味。   不过好歹还是没死——方晓这样想着,跟着试探性的轻轻转动了一下自己那酸疼的眼珠。   他的父母坐在床头,母亲面容枯槁,眼眶通红得发紫;父亲则像是一宿便苍老了十岁——方晓有些难过,他不能想象玩意自己真的某天还是没有逃脱厄运,自己再过段时间就要半百父母要如何承受这个打击。   要说为什么方晓的父母此时都没有发现方晓已经醒了过来,那则是因为方晓整张脸此时肿得和猪头差不多大,眼皮水肿的厉害,微微睁开一条小缝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当然,此时此刻方晓还不知道自己的状况。   门外响来几声移动,方晓瞧见他的父亲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拍了拍还在抹泪的憔悴的女人,无奈的起身走到病房门前转开了门。   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身子高挑却纤细的身影,她披着一件灰色的针织衫,原本服帖至顺的黑发也有些蓬乱,一缕被挑染的紫发挽在耳后,看起来有些不好招惹的味道。   方晓的头突突的发着烫。   “阿姨——”赵菁菁挑了挑眉,她疲惫的深呼吸了一口走到了半伏低身体靠在方晓床边的方母,“我来吧,您赶紧去休息一下。”   “.........啊........没事。”方晓看见自己的母亲抬起了头,掀起了眼皮,这也让方晓更加清楚的看见了自己母亲的眼皮是多么的肿红。“.......我想等着他醒来.........他小时候很怕........这种........事情的。”   这样说着像是我已经成了植物人似的。方晓半睁着眼睛,有些无语的心想——是不是我现在起身就会发现自己已经变成灵体状态了?   “您放心吧——”赵菁菁轻轻勾了勾嘴角:“医生说了方晓没有很大事的,要是您累垮了就更不好了——您先去吃点东西吧。”   说实话方晓很少见到赵菁菁这么温和礼貌的样子,虽然说几乎每个学生在同学的家长面前都肯定会表现的非常有礼貌,但是赵菁菁显然表现得超乎了方晓对她的认识了——通俗一点来说,赵菁菁这样子看起来并不是装的。   方母担忧的沉默了一会,她的目光越过了赵菁菁和站在赵菁菁身后的自己的丈夫对视了一眼,她沉吟了几秒才抬起头盯着赵菁菁的双眼问道:“.........那个——菁菁啊..........”她有些迟疑:“你知道那个刚刚冲进来的.........外国男人是谁吗?他什么时候认识我们家方晓的啊?”   方晓:................= =。   最终是方晓终于有些不能接受话题慢慢往怪异的氛围上前进而出声打断了他们。   他的父母表现得非常的惊喜,一杯散发着热蒸汽的开水马上就被放在了方晓的眼前。   “方方,你感觉怎么样?头疼吗?妈妈扶你坐起来好吗?先喝点水——我让爸爸去叫医生........”   方母这句话说得就像是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说得方晓头突突的更疼了,他感到自己的太阳穴一涨一涨的散发着高热。   “没关系.......”方晓艰难的开口,他一说话自己都被自己给吓了一跳——就像是好几百年没有开口说话一般,声带的两块肉都已经慢慢退化长在了一起成为了一块,此时被气流猛地冲开,不光血腥味浓重、声音嘶哑,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的喉结就像是被整个剜掉,一说话就好比破烂的八音盒呼呼的漏着风。   但是尽管如此,要说清楚的还是得说清楚。   方晓被方母抚着背坐了起来,靠在了床背。方晓本以为会看见自己因为骨折而被高高吊起的脚,但是此时却只看见一片白茫茫的被单好端端的盖着。“.........我刚刚已经醒来了——妈妈,那个外国男人是我朋友........我们在P市认识的。”   方晓的母亲也带着一副细丝边的眼镜,她透过有些发雾的镜片盯着方晓怜爱疼惜的看了好几秒,最后才有些难过的别过头,声音中有些哽咽的说:“方方.........我只是........我只是很担心.........”   “对了——”方晓忽然想到了路维,既然自己没事的话,那么很有可能自己在电梯中推断的就只是推断——他猛地抬起头看着赵菁菁有些着急的问道:“赵菁菁,路维怎么样?!”   “..........抢救过来了........”赵菁菁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语速缓慢的说:“不过......医生给出的原因是服用过多的刺激性药物导致休克——除去身体机能上别的伤害,更大的是侥幸活下来的路维醒来之后将会面临急性肾衰竭的折磨。”   方晓张着嘴一下有些说不出话来。   肾脏方面的问题一直都是非常严重的,首先不说要长期——甚至是一生与血透机药物陪伴,在结婚方面也是个很大的阻碍——当然如果真的死神放过他的话。   赵菁菁看着方晓,眼神有些意味不明。   方晓生的瘦削苍白,有种奶油小生的感觉,可是却偏偏有些冷冷淡寡言。因为唐荃怡的原因,赵菁菁在曾经还是很难对他保持百分百的客观的态度,只是现在她看着方晓不复存在的清俊面容,忽然有些戏弄的想笑。   “如果说这对他而言就是活下来的代价的话,其实也没什么。”赵菁菁努了努嘴,眼睛看着方晓:“我去叫医生,你赶紧好好和阿姨叔叔说说话,他们知道你出事被送急救差点急疯了。”   “那唐荃怡........”   “她也没事,可能你忘记了吧,最后是你抱着她才让她没受什么伤的——砸在你头上的那个铁板本来应该打在她身上的——她现在正在做全身检查.........”赵菁菁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上运动的腕表,然后抬起头说道:“我想大概十分钟内就能让你的房间无法好好保持安静了。”   ..........   赵菁菁离开房间后,方晓小心的安慰了他的父母几句,借口自己有些累又躺回了床上慢慢的沉思了起来。   尽管路维并没有出什么事情,但是这之中还是有一些细小的疑点没有解决。   路维的自杀,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的,方晓有足够的信心确定,但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路维为什么好端端的就要自杀——这点显然也是被通知回来的路维的父母感到痛心的一件事情,只是方晓不解的关键点肯定和路维的父母不同。   方晓曾经在一些边缘科普书中了解到,许多自杀的人或许前半个小时表现的还非常的乐观正常,但是因为很小的一些事情、或者契机,就会勾起他们早就已经想要自杀的冲动。   他换了个边,因为没有戴眼镜,他下意识的往床头柜看去,果不其然自己的手机就摆在上面——不过眼镜,他想应该是报废了的。   方晓一只手探出了带着浓重消毒水气味的被单,准确无误的捏住了自己的手机,然后迅速的又将手缩回了被子中。   他并不认为他看到的那些科普的文章就是百分百正确的,现在连‘死神’这种迷信的东西都已经确确实实的发生在了自己的身边,好几年来构筑了唯物世界观已经毁的不成原样,因此他并不太原因相信路维早在之前就准备了自杀。   显然,药物自杀的确是潜意识中最为无痛的,但是自杀的成功率也并不大。或许路维在知道自己就是下一个之后他就已经有了自杀的念头,但是方晓也相信至少在家里的前段时间内,路维是已经没有这个想法了。用个最简单的证据来说明,如果是使用药物自杀,并且早有准备的话,路维是不能吃饭的,这将会影响药物被血糖的吸收,也会降低过多药物所造成的毒性浓度。   所以,路维应该是在自己和唐荃怡出去买东西的那一段时间忽然想不开了。   方晓忽然无端打了个冷战——如果说.........如果说死神连人的心情都可以控制了的话.........就好像路维的情况——   就在这时,被方晓捏在手心中的手机忽然震了震。因为在P市发生的缆车事故夺取了他联系最为紧密的一大半的高中同学的生命,仅存的几个一个还在ICU做血透,一个在做身体检查,剩下的一个还算是完整无缺的去找医生,能让他手机在这个时候震动的肯定不会是同学。   方晓摊开手,手机屏幕上果不其然一长串英文,外加几个表示愤怒的emoji表情。   肖恩西珀斯:“我刚刚看见你父母出去给你买饭了!但是我之前被赶出去!现在都没好意思进来——!”   方晓:“你知道我醒来了?”   这次回复的有些慢:“.......你的父母都离开你房间了。”   像是被控制了一样,方晓一个没忍住就非常狗血少女的‘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这是一个非常怪异的情况,方晓几乎是在自己一笑完,就差点板下脸给如此诡异的自己一个耳光。   总不能说是被坏掉的电梯天花板把脑子打出毛病了。   ‘唰’的信息发出去的声音让方晓回过了神,在他完全迷迷糊糊的情况下,他的双手居然已经情不自禁的回了一句——   “那现在进来吧:)”   .............哦Holy crap,真尼玛见鬼了。      ☆、嘿这里就是怕怕哒25章。   方晓清醒的时间大概是上午十点左右,按照肖恩西珀斯从各种各样地方听来的说法(方晓也很好奇居然有这么多人说的英语能让肖恩西珀斯听懂),当时方晓和唐荃怡乘坐的电梯在最后即将到达地面的时候忽然停止了——当时的确一楼有一户居民天然气漏气了,不过并没有大面积泄漏..........当然最重要的是电梯在二三楼的地方停下来的时候,电梯的内侧的钢铁顶板忽然掉了下来,然后方晓一下抱住了唐荃怡,自己头部则被砸中,后脑勺还缝了七八针。   “不过最后那是唐告诉我的.........”肖恩西珀斯坐在之前方母坐着的位置,他低着头,眉眼深深的,用一种格外类似深情的目光看着方晓,自己还恍然不觉这眼神的暧昧似的,坦然的补充:“但是在绝对失重的情况下,我想你居然还能有力气抱住对方........这种情况还真是少见。”   不过方晓倒不甚在意肖恩口中怪异的口气,当然!他现在更在意自己头上的伤还有对方几乎可以把自己瞪出两个洞的眼神!语气什么的.........相对比起来都不算什么事。   方晓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顺带别开了视线。   “下次别这样了........”方晓感到自己手腕被整个包住,但是握着他的手的主人不觉得有任何不妥似的,认真又严肃的自顾自的说:“我不希望........”   晚上吃饭的时候,肖恩西珀斯被酒店中不甘忽略的茉莉沃克还有大卫图里一系列的夺命连环call给催了回去,走之前还看着方晓床上桌上头摆着的寡淡难以入口的住院餐一脸的恋恋不舍。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头部受伤的原因,方晓坐久了就会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胀痛,因此他在吃过饭之后很快就在床上整个躺平,一天下来也没精力去楼上的ICU瞧瞧路维的现状。   .........应该是........成功了吧?   方晓微微阖上双眼,但是脑内却在飞快的思索着。   最大的疑点就是路维为什么忽然要自杀——如果说死神给路维设定的死亡场景就是在电梯那的话,那么万一路维没有自杀的话,这就肯定不会成功了——毕竟按照当时的情形,路维肯定是不会选择出门的,就算是出门坐电梯也一定是和他们一起——而这中间BUG就来了,和方晓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一起出去坐电梯,电梯就算再失去控制,也绝对不能真的就坠毁,最后肯定还是要让路维单独死掉,不然这就不符合规律了。那么在电梯中独独让一个人死掉——最有可能的方法就是路维强行想要钻出电梯。   现在就显而易见了——如果路维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的话,他是绝对不可能冒着惨死的危险贸然擅自钻出电梯的.........是的,除非像是昨天晚上的那种情况——晚一秒路维就有可能会死,这样无论是在电梯内干等着,还是贸然离开电梯,都有很大的几率会造成路维的死亡。   而同样,问题又回到了最远点——如果路维不选择自杀的话,这一系列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因此反推,如果死神想要他的死亡场景成功(方晓觉得电梯应该就是死神给路维的死亡场景了),就必须有个前提,那就是路维自杀。   方晓慢慢的深呼吸了一口空气。医院的病房中冷气开的非常低,此时他的父母都回家准备第二天给方晓的补汤,而答应要留下来陪他的赵菁菁也被方晓给‘赶’了回去,空荡荡的单人病房中只能听到他自己的缓缓带着类似金属杂音的呼吸声、还有中央空调正在运转的呼呼声。   方晓想起来,赵菁菁说路维已经稳定了很多,只是身体内的药物毒素太多导致人还处在浅程度的昏迷中,明天或者后天就能醒过来了。这样的话,等他醒来也就可以查清楚路维为什么要自杀的原因了——毕竟吃个药总不会吃得失忆吧。   啊,对了,差点就忘记了,还有肖恩西珀斯那个奇怪的梦——如果说死神在电梯中的目的不是让自己死掉的话,那么肖恩西珀斯做的那个奇怪诡异的梦又要怎么解释呢?   ........算了,还是明天问他吧。   不知不觉中,躺在床上的少年昏昏沉沉的陷入了全身肌肉放松的状态,路维侥幸活下来的庆幸,还有身体上浓重的伤痛和疲惫都让他原本应该灵活的思绪被无限的加重,拉长。   疲倦就像是被逐渐加水的棉花,一点点的拖慢了方晓思考的速率,渐渐地,原本只是为了休息眼睛而闭上的双眼也慢慢的因为陷入沉睡而闭紧了。   .........   ‘哔哔哔——’   刺耳的警报声划破了诡异平静的夜空,就像是雨前的一道响雷,箭一般的划破了锦帛。心脏的监控忽然从正常的、规律的滴滴声变得越来越快,最后甚至快要接近连续的一长条‘滴——’的状态。   空气中传来了丝丝的焦味,仿佛置身火海。这时,方晓听到了‘辟啵’的一声,好似木头受热炸开的极度小声的背景音被放大了一百倍之后的效果,他像是惊雷一般被吓得跳了起来,但是眼前却漆黑一片,仿佛一个才刚刚失明的盲人,只能全靠并不敏感的双耳来获取此时的现状消息。   “救.........”   微弱的□□,痛苦得叫人心碎。方晓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失去了控制,想要从胸腔中跳出来。   “........好痛.........好,好痛.........”   那是路维的声音!方晓着急的意识到了——这是梦——他用力的咬自己的舌尖,想要利用疼痛让自己清醒过来。   但是咬到的却是一片虚空。他忽然睁大了双眼,却依旧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他的全身都融入到了黑色的空气中,一丝一毫,与翻热的火焰.........好友濒死的□□以及越来越浓重的血液腥气混合在了一起。他已经成为了粒子一般的存在,失去了身体却没有失去感知,明明已经恐惧得全‘身’颤抖,却根本无法清醒过来。   ‘呼...........’   ‘滴答.........滴答..........’   连续不断的,像是雨水落在石板上的声音,又有些像是时钟单调摇摆的声音。   方晓忽然想到了或许自己曾经在看心理医生的时候,对方也用这种老土的方法给自己催眠——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   求助的呼喊慢慢的停止了,所有一切让方晓感到难受痛苦的东西都如同大海退潮般的消失了,转眼一切又归为了平静,光滑的表面连石子儿落下惊起的一点涟漪都失去了。   半强制性的,伴随着远处‘滴答、滴答’的背景音,方晓紧绷的意识松懈了。   这短短的一切仿佛才不过十分钟。   但是很多时候——让一个人丧命只需要这时间的十分之一就远远足够了。   是的。   更何况这次死神要夺走的还是一个没有丝毫抵抗力的、没有意识的、脆弱的少年。   在去P市之前,因为高考才刚刚结束不久的原因,方晓的生物钟非常的准时,并且是不可逆的那种,但是自从在P市发生了一系列的惨剧,回来之后也总是无法平静下来,接二连三的遭遇到各种各样的恐怖的刺激,方晓的生物钟早就已经消失得像是从来没有过了一般。   因此,在第二天方晓醒来之后,时间已经是上午九点接近十点了。   手机躺在他的枕头边,像是感应到主人醒来了似的,它非常配合的震了震。   一阵裹着燥热的叫人烦躁的风从方晓的左侧吹拂到了他的脸颊上,一股马上就要准备冒热汗的预感让方晓有些不快的转过了头——窗外阳光热烈甚至无比的刺眼,光是看一两眼,也觉得热得浑身脱水,A市被称为中国四大火炉之一,此时正逢夏季,自然是闷热的肆无忌惮。   方晓心情也因为这见鬼的情况而变得有些轻燥了,医院因为长时间开着空调,按道理就算是给病房通风也应该是早晨六七点的时候,更何况这病房住了病人,就算要通风,大热天的,快十点了还不关窗是几个意思?医院钱全用来交空调费去了?   但是方晓头还昏着,他决定还是只先动手把身上那层泛着浓浓消毒水味道的白花花的被子掀开暂时解解燃眉之急,等着他父母或者护士来观察情况在..........   手机发出了一声刺耳的提示音——方晓的手机给所有程序和提醒都设置了震动,但是手机仅剩百分之二十电量的时候会发出这样的尖锐的提示音。一种有些怪异的感觉忽然无法捉摸的侵入了方晓的大脑,他将头偏回来,转而朝放着手机的左边转去,因为缝针了剃了一大部分的脑袋只剩下一小部分的黑发可怜兮兮的从白色的泛着暗黄色的药水的网子中漏出来。   方晓瞧见了暗灰色的手机,忽然,一阵刺痛毫无预兆的击中了他的后脑勺,就像是一个不详的预兆。   他飞快的抬起手抓起了自己的手机,另外一只手同时间顶着后脑勺在刺痛后微微胀热的痛感摁亮了屏幕。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标着几个大感叹号的提醒,是他高考完设定的,上面写着——‘转团关系!!!’   方晓将手机解锁,进入了后台控制界面,发现上面还有今天早上八点左右新闻APP推送的一条新闻,再下面一点还有一条前天晚上推送的——明晃晃的标题却一下像是染了鲜红的血,如同一道爆炸的油气管一下将方晓的头炸的一干二净,迟迟都无法恢复运转。   ——《家中离奇惨剧——少妇一人在家整理竟被钢架刺穿眼珠当场死亡》   方晓马上就意识自己想错了。错得非常的离谱。死神在最开始就没想让他在家里因为电梯或者药物死亡!因为他设定的死亡地点在最开始就是医院。   如果说最为悲惨的事情是让幸福的人变得不幸。   那么对他们而言,就是让希望变成失望,让梦想变成妄想。   想要造成已经稍稍恢复过来的路维自己选择自杀的方法太简单了——但是对于死神而言是如此的简单,但是对他们而言却并不是如此,这才导致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可能。   哦.........当然了,如果说无法战胜死神的话,最大的原因也是因为他们从开头到结尾都是用一种普通人类的思考方式去揣测这一切的,而并非是这种更类似可以操纵一切物质的能量。   其实很多人并不是真的害怕死亡,大部分还是和路维这样,只是单纯的怀有对死亡前的痛苦的恐惧感,因为从来没有经历过,也不会有人想要经历。   当一个知道自己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会死的很惨的人好不容易稍稍安心下来,以为自己躲在黑暗中或许就可以侥幸活下来,这个时候他却忽然用一种看起来非常偶然的方式、好像没有一点别的目的的方式忽然得知原来躲在黑暗中也一样会惨死——甚至可能死的更加恐怖之后,大部分人,恐怕都会陷入崩溃中。   这种猛地冲上头来的崩溃感会让人做很多蠢事,就比如路维,他或许会想:既然都是要死,为什么我一定要死在死神的手中,而不是自己的手中?或许是:这样死的太惨烈太痛苦了,还不如让我自己来选择死亡的方式,或许可以更安稳,更平静一些。   不知不觉中,方晓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就像是某一部分的不属于他的记忆忽然被强行打进了他的身体中,方晓触电了一般的差点身体一个趔趄从病床上摔下来。   昨天晚上的那个梦——!   开窗并不是单纯的通风,说不定只是因为死神所编排的一场死亡剧场而造成的残景而已。   方晓用着最后的百分之十六的电量拨通了赵菁菁的电话。   【如果死是生的一种伟大的中介,如果死给了我复活和爱欲的姿态,那么这不是骗术,而是仁慈与恩惠。 ——《受骗的女人》】   电话被接通了。   方晓还来不及说话,那头就传来了赵菁菁嘶哑的、带着哽咽哭腔的声音。   燥热的病房忽然一下变成了冰窖,在他们所有人心跳还没有停止之前,但是其余的一切,却都早就已经停止了。   “你醒了——路........路维今天早晨凌晨两点去世了........”   对于一个这样年轻的生命使用‘去世’这个词恐怕让人觉得有些可笑。   “是——是因为.......因为血透机故障,氧气瓶泄漏........起了电类火灾,他..........”   可是有人说的很对。   ——现实总比最不济的想象还要残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上课被老师强行安利了琅琊榜= =肿么办,我是先码存稿还是先看琅琊榜......= =总有一种看了之后又要断更了的不好预感。   ☆、不要因为俺是短小君就嫌弃俺!   方晓浑身惊颤着,像是成了哑巴似的,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的全身上下所有的血肉都仿佛被烈焰炙烤得开始融化,皮肤、毛孔、发丝全都因为燃烧与高温而变得像是蜡像似的一点点的从坚硬的骨头上脱离,猩红的血液像水一样被简简单单的蒸发,连着他本来需要泪水不断的眼眶也被蒸发得仿佛只剩下两个吐不出任何东西的干燥的黑洞。   消失了.........   真的..........全都没有了。   头上的伤痛已经完全不能起到任何的阻碍作用。方晓颤颤巍巍的将电话挂断——事实上,已经不需要他可以的去挂断电话,手机就已经自行的没电自动关机了。   光、裸的脚接触到了冰冷的瓷砖的地板上,方晓几不可见的瑟缩了一下,马上就将脚伸进了住院时一起买的拖鞋中。他隐隐约约的晃神中注意到,空气中的消毒水的味道居然变淡了。   方晓的病房在住院部的二楼,而路维所在的ICU病房则在四楼。隔着一层楼,明明应该什么都感觉不到,但是上面的哭泣声却仿佛能响彻整栋楼。   ........   当方晓爬到四楼的时候,推开安全通道的扇门,看起来湿冷好似太平间一般的走廊传来了不断抽噎的回声。   四周的人来来往往,却并不多,方晓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行走的尸体,尽管充满了惊世骇俗的恐惧,但是却根本不能真正引起别人不相关人的重视。   .........没有人可以帮助他们。   肖恩西珀斯在一大早就接到了唐荃怡的电话,说昨天晚上路维死了,医院差点发生触电大火,马不停蹄的就从酒店赶了过来,先去二楼站在病房外看了下方晓,发现对方还没醒,才往楼上去。到的时候路维的父母在病房外拽着主治医生哭喊个不停,仿佛要哭出血来。   十点左右的时候,方晓就一脸难以置信与痛苦落魄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身上还披着宽松的病服,一点褐色的血迹从后脑勺的纱布中渗透出来了也没有注意到。   他才走了两步,扶着墙,脸色泛着失血的蜡黄,原本就消瘦的身形此时仿佛变得一吹就倒。   “方..........”肖恩西珀斯从走廊边的座位上站了起来,正对着方晓走上前了两步,一只手抬起想要扶住对方似的。   “方晓?”唐荃怡的声音从肖恩西珀斯的身后传了出来。   一霎那间仿佛天崩地裂,熄灭的岩熔又喷发燃烧了起来,天空乌压压的压断了脊梁,闪电擦着眼角落下,一滴滴的雨水变成带着硝烟的硫酸,将整个天地融化成了一片漆黑。   如果说死亡是一场修行,那么对于剩下的活着的人来说,死亡则像是一场信仰的抨击。   方晓从未死的桥这头,却无意窥见了死亡那头的终极。   让人悲哀的是,死亡不是尽头,只是更加痛苦的开始。这让他感到恐惧迷惘,又找不到出路,因为经历死亡这个过程,是比桥那头未知的更加叫人疯狂崩溃的痛苦。   他曾经在一本书中看见过,一个人的存在是相对的,不是所有的,而是分为一个时间段一个时间段的。一个人一生大概要和上百个人成为好友,大概要与上万个人泛泛之交而过,要和无数的陌生面孔擦肩而过——但是他们有很多都不会记得自己。   幼稚园的好朋友若在分别后一直没有联系,那么就很难在很久之后将自己作为回忆他幼稚园生活的标记点。   而路维——就是方晓高中生活的标记点。这个标记点代表了他高中生活的绝大部分时光——所有的心酸、难过、梗塞、快乐、感动,都是因为这个标记点而被铭记下来的。   当一个人被当做标记点存在的时候,他所代表的已经不单单是普通的好友了。路维作为标记点却死去了,过早的——那么方晓在这个时间段所依靠对方才能回忆的珍贵或者不珍贵的记忆,都变得无足轻重了起来。   方晓绝望的思考。   如果他身边所有的标记点都消失了。能够证明他存在的所有的人都这样残忍的死去了,即便他还活着,但是和死去又有什么差别了呢?没有人会记得他存在,也没有人在看见他名字的时候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发生过什么。   而他也清楚的知道,不久的将来,连唐荃怡、赵菁菁.........甚至最后自己,也会像这样死去——是的,如果他无法找到死神真正的意图的话。   方晓感到自己的眼前迷糊一片。他以为那是干涩流出的泪水,后来才发现是自己根本难以聚焦。   像是无法面对耳朵中听见的路维母亲快要昏厥的,仿佛马上就要被狂风刮走的风筝般脆弱的哭喊。   就好像幻觉,四周的绝望的冷气捆扎着,黑暗随之而来,一步步的从远处,从四面八方如同埋伏似的,一步步的围困了他自己。   并且再也不可能——脱逃出去。   “方!”   一声突兀的喊声像是利刃刺穿了黑暗,刺穿了方晓耳边呼呼的杂音,像是上帝在最初造物那样,只是这样轻轻的一声喊声‘要有光’,就简简单单的带来了光。   这声喊声就像是意识流中回旋支柱。   慢慢的,在方晓极度缓慢的大脑时间中,与他在电梯中听到的那声‘方晓’融合在了一起。   “看着我!方!深呼吸——放轻松,深呼吸.........你要窒息了!”   一双手瞬间攫住了他的双肩,用一种囚笼的力度,狠狠的、拽着他。   他觉得有些可笑。因为他即便不需要想什么,就已经单纯的从这力度中感受到了对方的担心。   世界消失了,但是又回来了。   身体的知觉慢慢的恢复,方晓猛地深呼吸了一口,终于开始吸入氧气,一阵钝痛瞬间将他的喉管烧的一干二净,头上的伤也开始钝钝的磨着发疼。   少年眨了眨眼,黑色的瞳孔终于从弱视的模式转换成了普通近视的模式。他抬起头,看见了站在他面前的,垂着头、垂着英挺的眉,用那比湖水还要浅一些的淡绿色眼眸深深的、深深的看着他自己的金棕色卷发男人。   ‘碰’的一下。   方晓听见了一声巨响,惊动了整个宇宙。   像是原、子、弹、爆炸似的,一道刺眼的白光以圆形扩散的方式削平了所有的障碍。   而在白光的中心,一根杆子牢牢的、稳稳的矗立着,就像是个多么明显的山脉标记一般,只差在杆子上竖面旗帜来宣布领土所有权了。   格外肉麻的、让人觉得无比别扭的。   方晓感到眼前英俊得应该出现在街头巨大的奢侈品海报上的男人松开了他的右手,微微成缩,触碰了方晓的眼眶。   “.........没事的.........”男人收回了手,转而伸向方晓的后背,将他整个抱住,安抚颤抖小狗似的轻轻的说道:“........所以别哭了——方......晓。”   ................. 作者有话要说:  ==看了一上午加一中午的琅琊榜,终于在下午上课前想到还要更文= =感觉未来几日都要靠啃存稿了,心碎MAX 以及,我也是不太懂为什么yuanzidan都能被屏蔽- -   ☆、27   医生给方晓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   方晓已经可以确定,今天晚上的晚报上肯定会刊登这次的医院意外事故事件、大概、或许还会把他们这个意外陨难的班级在事故后幸存的人接二连三的离奇惨死的时间也顺便跟着曝光出来。   他倒并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感到多的担忧——毕竟更加需要他担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迄今为止,所有的死亡都是按照在P市中所遭遇的幻觉中所契合的,而在路维之后,就是唐荃怡了。   唐荃怡被她的父母强行接回了家,甚至准备过一两天就直接送回美国。   方晓忽然间就没有那个勇气去告诉唐荃怡——如果说导致路维自杀、甚至现在死亡,别说方晓他有主要原因,间接原因他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去的。   剩下的人只有了赵菁菁、唐荃怡、大卫图里、茉莉沃克还有自己。方晓躺在床上,满脸失血的苍白,手指尖都还在因为恐惧而微微发颤,不过已经不甚明显。   病房的外头是他的父母正在争吵所发出的声音,方母说什么也要求转院,而方父倒是表现的十分镇定,笃定医院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又发生一起事故。   方晓此时犹如惊弓之鸟——倒不是因为他真的还在恐惧路维的事情,更多的还是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保护剩下的同学的挫败感。   这个时候无论给唐荃怡打电话还是发信息,毫无疑问,只要有一点不对劲的,都会让对方敏感的注意到什么——敏感不致命,但是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刻,加之又有路维这个前例,敏感就会变得比最锋利的刀刃还要致命了。   而这样算来,方晓就没有任何办法可以让唐荃怡自己小心了。当然事实上,说到这个也有些可笑——毕竟就算告诉了唐荃怡,很多时候,还是依旧无法保命。   死神根本就是无迹可寻的。   在之前,方晓还曾注意到在从P市回来之后的幸存者死亡的方式都可当时在幻象中看见的他们各自的死亡方式大同小异。就比如黄露和黄茜,在幻象中她们一个是因为哮喘窒息死亡,最后因为钢管刺穿的喉咙死掉,另外一个是因为高温的机油落到了眼睛里——但是毫无疑问这个肯定不是致命原因,但是当大量高温的机油落到了嘴巴中,火苗就会顺着落下来的机油烧回喉咙,导致死亡。而同样,她最后也是因为被爆炸的铁片击中了喉咙死去。陶西在幻象中被碾压而死,现实中也是被碾压死亡——目前为止,也就只有路维的死亡方式不相同。因为如果按照幻象的话,他死亡的原因也应该是靠近头部的——但是爆炸燃烧,怎么也只能算上窒息死亡。   门口传来了一声轻响,方晓定了定神,赵菁菁披着一件棒球外套走了进来,面目憔悴。   “赵............”方晓躺在床上,喉咙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一般。   少女看起来更加纤细了,原本就瘦高的骨架此时看起来仿佛变成了一个行走的骷髅,若不是方晓知道下一个就是唐荃怡,他甚至会以为下一秒赵菁菁就会在自己面前散架。   “对不起.........”沉吟了许久,方晓轻轻的说道。   “.............”少女垂着眼眸,听到方晓的话,她愣了一下,漂亮的脸蛋上此时没有一点表情,如同僵尸一样可怖。过了几秒,她又迈动步子走了起来,走到方晓的床边,拉开椅子,轻飘飘的坐下。   “下一个是谁?”   方晓的瞳孔微微放大。   “不可能是你,所以只可能是我还有唐荃怡,对吗?”赵菁菁看着方晓,黑色的眼珠没有多大感情承在其中,“你说肖恩西珀斯也在名单中,是唬人的吧..........他排在最后面,正好超过了电梯的承载人数.........”   “不是你........”方晓憋着气,有些难堪的说,难堪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下意识的回忆到了当时的场景,死亡的窒息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还有肖恩西珀斯身边的那两个外国人..........”   赵菁菁的脸色稍稍变了,僵尸一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别的神情——她微微蹙起了眉:“那下一个是——”   “是.........唐荃怡。”方晓紧紧皱着眉,躺在床上艰难的看着赵菁菁的眼睛,“但是别告诉她——早知道对她没什么好...........”   “我明白。”赵菁菁叹了一口气,稍显平静的说,她的脸色依旧是灰白的,看起来痛苦而憔悴。   见着赵菁菁答应下来,方晓也暗下送了一口气。   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惨死,这种感受是非常痛苦而可怖的。   而更恐怖的是,你早就知道他们会死。方晓曾听过一个理论——见死不救,等同于从犯。   虽然说他们每个人都努力的想要救人,但是最后却阴差阳错的铸就了更多的悲剧。   “不过.........赵菁菁,我有些奇怪,”方晓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就开了口:“你怎么就确定肖恩西珀斯不在名单中?”   “..........”赵菁菁的表情一下就变得有些怪异了,她用余光下意识的瞥了方晓几眼,“这并不难..........我想唐荃怡可能也看出来了,只是她不愿意相信罢了——”   方晓有些半知半解的看着她。   “他表现的太过于镇定,又太过于热情了——不是说他别的热情,”赵菁菁的声音变得有些生硬,她坐到了椅子上,随意的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而是他对于这件事情本身的热情程度,没有谁会用他这样的态度来对待自己必将在不久之后死亡的事实,所以他应该知道自己不在名单内,而既然他不在名单内,他所做的一切的缘由就变得更加耐人寻味了.........方晓,还记得我之前问过你什么吗?”   “...........”   “看样子是不记得了。”赵菁菁别开视线,抿紧了唇,“我问过,你们是不是以前认识.........因为他似乎对你有着很深的感情..............不像是这一朝半夕造就出来的。”   “你认识他,对吧?”   ................   唐荃怡放下手机。   电话中的那一头冰冷的女声就像是嘲笑什么似的,让她完全连接不到想要连接到的人,今天早上在医院碰见的场景再一次的浮上了她的心头,一股难以言喻的惶恐焦躁感瞬间席卷了她的整个思绪,一下子竟然完全无法集中注意力去想些别的什么东西。   从小到大.........不,准确来说是从遇见方晓之后,对方给她造成的影响都全是正面的,积极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唐荃怡的父母也是面对女儿的‘早恋’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显而易见的——变故也就这样忽然出现了,从P市回来之后,方晓就开始变化了。小时候的冷静淡定的、看起来总是什么都可以在眨眼间完美解决的方晓、就像是正阳下迅速融化冰块中露出来的内里,真正的方晓。   可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发丝柔软卷曲、皮肤润白而显得健康的少女抱着裸、露在外头的膝盖皱着眉有些无助难过。   窗外的属于夏季的阳光从她背后的窗户中斜斜照射了进来,一个空空的挂衣架就竖在窗户的一边,长长的影子投在了唐荃怡的肩膀处。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这样的喜欢方晓,连看着方晓在肖恩西珀斯的面前露出那样的表情,也觉得无比的恐惧。   她右手松开了自己的腿,将放在脚边的手机又拿了起来,轻轻滑动了几下屏幕。微亮的屏幕上显示着‘肖恩西珀斯’。   只是通过另外一个认识方晓才不过她陪方晓度过的日子零头的人才能找到对方的感觉..........未免也太苦了一点。   在她的身前,微微抬起的地方,纵横交错的挂衣架的投影,此时猛一看去既然有一种唐荃怡被这细小杆状物贯穿的视觉错觉。   ***   下午三点的时候,方晓右手上固定的石膏终于被拆掉了,换上了可自行拆卸的固定夹板。而方父也还是没有熬过方母那一关,最终两人达成妥协,让方晓今天晚上回去家里,第二天再来医院换头上伤口的药。   空气中还流通着淡淡消毒水和空调闷气的气息,方晓用左手不甚熟练的站在床边清理着自己的行李,爸妈都还要上班,即便接二连三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不停的提出请假,也不是那么合宜的,为了防止两位名正言顺的中老年人的担心,方晓谎称赵菁菁会来和自己一起。   肖恩推开病房门,瞧见的就是站在床边,身上还穿着病号服的方晓——当然最突出的特征肯定是头上那一圈白色的网着纱布的网兜,平时柔软的黑发都被刺了出来。   “我送你吧。”肖恩西珀斯在门边站定,双手□□了裤口袋中,微微垮着身子歪着脑袋敲着方晓的背影说道:“哦..........你看起来有些不方便,需要我帮你清行李吗?”   方晓偏过头用眼尾扫了一眼对方,略微疑惑的陈述:“刚刚你都不在——我还以为你回酒店了...........”   “不,只是接了一个电话。”男人的双眼有些轻微的颤了一下,他沉默了几秒,然后站直了身体径直走向了方晓从床上拿起了一块毛巾叠好,咧开了一个笑容,碧绿的眼珠格外温和:“我说了不会让你死的。”   肖恩西珀斯说的格外认真,反倒叫方晓也下意识的跟着认真了起来。   他平静着一张脸接过了男人叠好的毛巾,放到了右手手侧堆好的东西边,“说实话,我不觉得你回酒店和我死不死有什么直接的联系——按照顺序我是最后一个.........”方晓淡定的继续清衣服。   “所以?”   “所以你应该更担心你那些下属。”少年沉吟了一下,然后将头颅轻轻偏过了一个弧度,黑色的眼眸看着眼前英俊的男人,一本正经的回应。“而不是我。” 作者有话要说:  = =完蛋了,存稿只有不到十章了= =,然而我还没有想继续存存稿的欲望QUQ   ☆、28   夏季的暴雷总会显得格外频繁。   下午还是艳阳满天,等肖恩西珀斯刚把方晓送进门的一刹那,公寓外头就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   方晓站在客厅的时候偌大的雨点就狠狠的砸向了地面,他一边想着想着要不要给对方送把伞的时间,门铃就已经铃铃的响了起来。不用打开门,顺着安装在大门边上的控制屏幕就可以瞧见按响门铃的人。   隔着亮蓝色的单色光屏,肖恩西珀斯湿漉漉的脑袋生动地仿佛可以像贞子一般从里边跳出来。   “抱歉——”男人听到了方晓的声音从眼前的话筒中传出来,急忙说道:“这雨见鬼的........实在是太大了——”   方晓静默了不到半秒,就已经下意识的瞧着对方在屏幕中一闪闪的模样脱口而出了,快得说出口之后他才回过神来,半晌懊悔。   “没事,你先进来等着雨停吧。”   ——这简直就是标准的电视剧情节!   虽然肖恩西珀斯只来过这么一次,但是却很熟悉的样子。方晓甚至注意到,他和对方从医院回来的时候,他绕小区小路比自己还在行——不过他还是将这点归结到了‘外国人方向感都比较强’这一点都没有说服力的理由上。   这下不到十几秒,门就被轻轻的叩响了。方晓也没看猫眼,本来就站在门口等着,听见门响了,直接就给打开了门。   结果一抬起头,瞧见的却是万万没料想到的唐荃怡。   反看另外一边,唐荃怡也是一脸诧异——她是没想到方晓这么快就开了门,下意识的就看着对方流露出惊异神情的眼睛问道:“你在等人吗,方晓?”   “.........额..........恩。”少年抿着唇回答,他的脸颊还带着一点病态的青黄,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失血过多了一般(虽然事实上也差不多),原本柔亮的黑色的短发此时显得有些毛躁了在头顶的网兜下炸成了一片,在这样的情形下,唐荃怡马上就回想到了上午在医院瞧见的那一幕。   ..........登时,她的心下就隐隐难过。   “暂时不说这个。”方晓赶紧回过神,在一开始他就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唐荃怡下一个是她的事情,犹豫着也没有和对方联系,这下对方直接找过来了当然是最好。方晓拧起了眉,让对方进了门,顺便关上了大门,肃然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刚刚都没有瞧见你。”   “..........就刚刚——”唐荃怡垂下眸,整个人像是被抽了什么元气似的,淡淡萎靡,“我打了你很久电话,但是都没有联系到你...........所以就直接跑出来找你了。”   方晓这才恍然想起来手机在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停电关机了,在医院没来得及充电就得知了路维的事情,路上也忘记了有这么一茬。现在唐荃怡这么一说,当下他就感到有些歉意,轻声说:“抱歉——那是我手机没电了,事情一下发生的太多,我也没注意..........不过叔叔阿姨肯定很担心你,你这个时候不应该跑出来的。”   唐荃怡马上敏感的抬高了眉,惊异的、恐惧的抬着头看着方晓,颤颤巍巍的小声问道:“...........下一个.........”   就在这个时候,门忽然又被叩响了。   方晓在心底轻轻呼出了一口气,面上却没表现出什么,只是径自绕过了对方,边说边走到了入户花园那给肖恩西珀斯开门:“等会儿——”   肖恩西珀斯踩着一圈圈的水渍走进入户花园的时候,稍稍抬起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内的转过头来瞧他的长卷发少女,对方的脸上带着十分明显的愁苦,但是却还偏偏装出一副不想让别人瞧出来的怜爱模样。   “哦——抱歉!”肖恩西珀斯收回了视线,他躲开了方晓伸过来的手,格外英俊挺立的脸庞上露着歉意和温柔的笑容,低着头看着对方的眼睛说道:“雨水太多了,你等下弄湿了怕会感冒。”   “要死的人才不会在意一个感冒——”方晓抬起眸看着对方,径自拿过了一条干毛巾就放在了他弯曲的满是雨水的小臂上。   方晓说完就转过了身,弯下腰拿出了一双拖鞋放到了肖恩西珀斯的面前。金棕色卷发的高个男人的视线在这其中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对方,但是却还是因为方晓的那一句话,整张脸的神情都变得暗淡了下来,卷密的睫毛随着他的垂眸也耷拉了下来。   “方晓!”站在一边被冷落了许久的唐荃怡还是没忍住,少女的心思总是过分的敏感,虽然一开始总是会调侃着方晓会是个死gay——但是此时此刻看着才不过多少天的肖恩西珀斯和自己相处了十几年的人打得火热,肚量并不大的唐荃怡简直像是生咽了一块死猪肉一般恶心。   方晓侧过头看了一眼唐荃怡,发出了一声低喃的疑问,然后就迅速收回了视线继续迈开步子朝前走去,边走边用中文说:“唐荃怡,你等会儿,我去给他拿件干的衣服。”   一直等到方晓消失在客厅,唐荃怡才转过身,目光正巧与一侧还在用手试图甩干一些自己头发水迹的肖恩对上。   “方晓——”唐荃怡用余光又看了一眼方晓消失的方向,像是确定了对方暂时还没有那么快出来之后,才继续沉不住气的转过头看着还在擦头发的高大男人,问道:“方晓告诉你了..........下一个人是谁,对吧?”   肖恩西珀斯不紧不慢的换上了拖鞋,一只手在裤子上将水渍蹭干净撑在了门框上两脚脱掉了鞋子,垂着眸非常小声的笑了一下,抬起头看了一眼一脸紧张的却偏偏还在努力掩饰的唐荃怡,“你觉得是你,唐?”   “..........”唐荃怡似乎是没有想到对方会这样将问题抛回来,这种暧昧不清的说法让她更加担心,她敛了敛紧张的情绪:“这个——正常人都会好奇这个吧..........现在剩下的人这么少,早点说出来也好做好准备。”   “等死的准备吗?”他打断唐荃怡,对方惊异的掀起和方晓一样的黑色的眼珠朝他看来,肖恩西珀斯半抿起嘴,穿着拖鞋迈进了客厅内,浅米色的木质地板看起来十分温和。肖恩西珀斯一直走到唐荃怡的身边才停了下来,“我不会说的。有些东西不知道也好。”   唐荃怡愣了一下,然后马上脸上就慢慢的流露出了再也掩饰不了的惊恐。她僵了两秒,身体完全脱离了意识上前了一步,开口就问道:“所以——下一个是我?”   “无论是不是你,唐——都没什么需要感到焦虑的。”肖恩西珀斯扭过头看着她认真的说,一只手还在揉搓着半干的深色卷发:“他..........额,你们的同学教训还摆在这里,最需要的就是保持镇定,唐。”   “我.........”   “你们在说什么?”方晓从房间内走了出来,他疑惑的蹙着眉边走边问道,打断了唐荃怡接下来要说的话。方晓一手半举着,小臂上揽着两件看起来十分宽大的T恤,“不管是什么,等下再说吧——肖恩——”方晓伸直小臂,将手中的新的毛巾和衣服递到了肖恩的面前,“厕所就在前面左边的第一个房间。”   男人低下头冲着面色略显冷淡的俊秀少年露出了一个温和柔软的浅笑,干净却还有一丝水渍的双手伸出来从对方的手中接过了衣服,说话的声音和对唐荃怡说话的声音截然不同。   “谢谢。”   “没关系。”方晓客气的收回了手臂,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唐荃怡从之前的恐慌中稍稍回过了神智,刚刚才克服了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回过神,听见的就是肖恩西珀斯格外温和的声音。   之前还没有注意到,事实上,她也是直到刚刚,才发觉不单单是方晓和肖恩西珀斯的关系变得比她想象中的亲密,甚至——或许别人也注意到了,只是唯独方晓还完全没有意识这一点。   ——意识肖恩西珀斯的态度过于暧昧了。   方晓扭着头看着男人瘦高的身影走进了洗手间,然后才转回头来看着他的青梅竹马。   唐荃怡的脸色有些发青,目光还停留在刚刚肖恩消失的方向,过了好几秒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方晓感到更加疑虑了,他开口问道:“刚刚我去拿衣服的时候,肖恩和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唐荃怡小声开口,她下意识的用右手攒了攒身上的背心马甲,“对了.........方晓,他送你从医院回来的吗?”   “.........恩。”方晓见对方似乎是没想说出来的想法,也就没再问。   “他的那两个同事也在名单之内吧。”唐荃怡咬着唇,目光有些晦暗,“他都不用去照顾他们的吗?”   “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太认为茉莉沃克和大卫图里相信了这件事情。”方晓吸了一口显得仍旧是闷热的空气,转过身朝厨房走去,“但是既然肖恩西珀斯不说我也没有必要问。”   唐荃怡一张秀丽的脸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竟然开始涨红了起来,她在方晓的背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大概是想要平复下来,“方晓.........他...........他真的在名单内吗?”唐荃怡快步走到了他的身后,“你在幻觉中看见他死了?”   黑发少年刚打开冰箱门,唐荃怡的质问就在身后非常近的地方响起。   “..........”方晓从亮着光的冷藏室将冻好的冰水拿了出来放到了一边的盥洗池上,一下就想到了不久前赵菁菁才对他说的话。   “没有。”过了很久,方晓才端着两杯倒满冰水的玻璃杯转过了身,透过磨砂的厨房的推拉玻璃,他可以模糊的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也从厕所走了出来。方晓将手中的一杯递给了唐荃怡,“不过最开始告诉我这些事情的人就是他,肖恩西珀斯之前在美国就经历了一起这样的事情,但是他那个时候也不在名单内,不过这之后他就一直有时不时调查这个事情。”   唐荃怡垂着眸想了几秒,伸出手接过了迅速就冒出了一层水汽的玻璃杯,“所以你也才因为这个原因经常和他一起咯?”   方晓又背过身倒了一杯冰水留给肖恩,听见唐荃怡的话,他平静得面无表情的脸上像是忽然被吹皱的湖水,拧了起来,回过头疑惑的问道:“你又想歪了什么?”      ☆、所谓暗恋   唐荃怡走出方晓家的时候,窗外的雷雨正好停了。   想着之前在电梯里发生的事情,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勇气继续摁亮电梯的按钮。事实上,到现在为止,她都还没有死亡就要发生到自己头上来的实感。   她还正处在最花样的年龄阶段,在美国读书,大学优越,如果要不是方晓在国内,她甚至已经觉得在美国是她最快乐的时段了。为了方晓特意从美国赶回来,但是最后.........却还不如不回来的好。   唐荃怡一手扶着满是灰尘的安全通道的扶手,满心满脑想的都是——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回来就好了。   如果她没有回中国,老老实实的呆在美国,可能现在就和室友一起去参加派对吃东西,再不济也可以一边吃雪糕一边窝在沙发里看电影。   但是此时此刻,她却居然要想办法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   唐荃怡冰冷的冷笑了一声,从喉咙中喷出的气息似乎比几万米高空的狂风还要冷冽。   人的幸福要等到最后,在他的生前和葬礼前,无人有权说他幸福。①   唐荃怡的人生其实非常简单,因为家庭优渥,长相也算不错,不算很好学,但是却能沉得下心学习,光是这几点,其实对于她来说就已经十分足够了。如果要说回来,唐荃怡到现在都感到无比遗憾的就是,她从来没有向方晓说过‘喜欢’。   …….明明,明明那么早之前就一直一起了。   只有在想到那个黑发看起来冷冰冰的,却很温和柔软的少年的时候,唐荃怡才会觉得被死亡威胁到几乎冰冻的心脏稍稍温热了起来。   终于从安全出口中出来,她一只手伸向了身侧的斜挎包中,漫不经心的掏出了钥匙。   “你跑到哪去了?!”门猛地被人从门内甩开,唐荃怡被吓到的往后一躲。唐母双眼发红的站在门内,斥责的瞪着唐荃怡,“你就这么想让妈妈为你担心死吗?明天就要回美国了,你还往外面跑,你到底想要怎么样啊?”   唐荃怡轻轻喘了一口气,收了钥匙,一边半垂着眼敷衍的挡开母亲气恼拍上来的手一边往房内走,“我没想怎样…….反正一切都是你做主,我能怎么样?”   “我让你早点回学校有什么错?!你呆在这里只会让我为你着急!要是你也像你那些同学………”妇人像是一夜间苍老成了老人的模样,她憔悴的看着女儿的背影走进了客厅,痛苦的在原地叹息:“早知道就不该让你回来……”   平日里温柔体谅的母亲此时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唐荃怡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像是一团一团的生锈的废铁,而她的母亲的声音就像是一根尖锐的钢筋在她的大脑内不停的来回摩擦,发出让人崩溃的噪音。   细瘦的双手因为极度的狂躁狠狠的扭曲在了一起,但是很快又被双手的主人强制性的控制放松了下来。   我绝对不要死。   少女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燥热却又冰凉的空气,她重新迈开了步子,飞快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并关上了门。   ——我都还没有告诉方晓………我绝对不要死。   *****   另外一边,方晓的家中。   肖恩西珀斯第13次跑进了厨房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水,并且顺便帮方晓又烧了一壶水才十分少女的跑回了沙发中端正的坐好。   身上穿着干净的属于方晓的T恤,上面还隐隐约约透着让肖恩十分喜爱的气味,虽然就是普通的洁衣剂的味道,但是因为所属的人的特殊,让这个味道在他的心目中也变得格外的可爱了起来。   “摸起来还是很湿。”方晓有些苦恼的从阳台外走了进来,他对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有些无奈的说道:“现在温度不高,衣服感觉一时半会还没法干。”   肖恩西珀斯看起来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他双手捧着杯子,靠在沙发扶手边盯着方晓笑,“没关系,等会差不多你给我就好了,我打个的士去酒店。”   “这个天气你穿湿的恐怕很容易感冒吧?”方晓轻皱着眉,一边回答肖恩,宜宾苦恼的想着怎么才能迅速的让肖恩挂在阳台的衣服裤子赶快干掉。   更重要的是…….等会他爸妈回来了,就更麻烦了……..虽说他的父母倒不会直接把肖恩西珀斯赶出门,但是摆脸色肯定是必然的。   无论作为怎样的情形下的自己,他都是一万个不愿意让肖恩被自己的父母甩脸色的。   但是很显然,肖恩西珀斯并没有这样的担心。   “要不等下你穿我的衣服回去吧?”方晓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这雨看起来没完没了的,到时候…….”   “不如你今天就和我一起在酒店吧。”肖恩温和的打断了方晓,“你也很担心你的同学,不是吗?如果你今天呆在家里,你的父母一定不会让你再出门了吧?”   方晓默默的心内震颤——完全,被看透了。   可是,他从医院搬出来的原因可不是为了跑去住酒店的——怎样方晓都想不到任何一个合理的解释给他的爸妈。   “不…….还是不要了。”方晓躲过了肖恩的视线,他有些抹汗的轻声说道:“我的父母会担心的。”   毫无说服力的理由——但是这也的确就是事实。   从某种情况上来说,方晓十分的清楚,自己的父母恐怕才是最可怕的那两个——就像,大概就类似魔王。过度的担忧和爱护构成了更加奇怪却不得不维护的家庭关系。   冷白的灯光打在两人的身上、四周,米白色的地板仿佛在着沉闷的空间也开始融化,变成泥泞的木浆似的包围着两人。   英俊的外国男人坐在沙发的一侧,他歪着脑袋试探的看着眼前的方晓,也不知道这样多久,他才小心翼翼的又凑近了一点。“或者,我今天住在你家里?”   “诶???”   清行李是个无比枯燥的过程,好在她并没有在家里呆上三四个月,很多行李甚至都没拿出来,就又要从这边被她拖回美国。   唐荃怡一边戴着耳机,一边整理床上的一些单薄的夏装。   明明在几个星期之前,她还兴致勃勃的拉着室友一起逛街买下这些衣服,想要穿给方晓看。唐荃怡感到自己的鼻子有些发酸,她难堪的想到之前清衣服的时候,对回来之后的生活的美好预期——甚至,她都已经想好了如果自己这次表白失败,要怎么给自己,还有方晓一个台阶下。   实在太可悲了。   这样暗恋着的自己,明明生命都危在旦夕,但是此时此刻、每分每秒想到的,全都是方晓。   就像第一天喜欢上他一样。   隔着嘈杂的音乐,卧室的门被打开了。   “唐唐,过来把汤喝了。”   少女悲悯的青春回忆被残酷的打断了。   唐荃怡轻轻将卷曲的长发挽到耳后,也抹去了眼睛的蒸汽。继而转身朝站在门口的母亲走去。   在唐荃怡把最后一口注满着母亲无比担忧的汤灌进胃里的时候,她忽然萌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像是听闻自己罹患了绝症,在漫长的救治中都得不到任何的光明,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之后,骤然平复下来的平静。   她想了很久,才想到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一瞬间的自己。   ——如此的了无生趣。   最后,方晓还是妥协给了肖恩,他编了一个不太明智的,但是却没法让他爸妈反驳的谎言,好在两人都有别的事,也不会回来吃晚饭,倒是给了方晓和肖恩西珀斯很大的便利。   既然在确定留宿一晚之后,方晓马上就跑去把客房的被单被套整理更换了一套,又干脆把淋了雨的肖恩推进了浴室让对方洗了个澡。   当肖恩从浴室中走出来的时候,方晓正在外面的厨房煮饭,厨房那并不严密的推拉门并不能阻挡里面的温暖的热气倾泄出来,肖恩一边摩擦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朝厨房那张望了两眼,磨砂的推拉门后细瘦的背影显示着方晓正在热火朝天的做着晚餐。   “方!”   肖恩走到了方晓卧室的门前,像是准备要触碰什么希冀已久的宝盒一般伸出了手,“你的房间…….”透明的水珠从男人的眼睫上轻轻滑落,低落在脸颊上,又滑落到下颌的尽头,最后掉入了半敞的胸膛中——肖恩沉重的握住了卧室的门把,“我可以进去吗?”   “什么?”厨房的推拉门被打开,方晓探出了一个脑袋,“抱歉,我刚刚没听到!”   肖恩西珀斯抿着淡色的嘴唇沉默了好几秒,“我想去你的房间看看,可以吗?”   “啊……..可以的。”方晓清俊的脸上透露了好几秒的迟疑,他没看到肖恩的人影,但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如果你要用吹风就在我房间用就好了,吹风就在我的衣柜里,最上面。”   方晓的房间显得冷清又带着些空洞。肖恩走进到房间中,反手关上了门。深蓝色的床上方是三层钉在墙上的书架,上面堆着些教科书,还有一张方晓五六岁时候的照片。肖恩长得很高,手长脚长,他走到床头,只要轻飘飘的一伸手,就够到了那个可爱的相框。   相片还有些模糊,但是还是能够看出照片上那个抿着嘴抱着一大束康乃馨的小孩正是外面清瘦阴郁的少年。   …….原来方晓在十岁之前长这个样子啊……..   肖恩有些晃神的想着,又过了一会儿,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并不能把这么可爱的照片偷走,于是他鬼鬼祟祟的从口袋中把手机掏了出来,关了声音默默的连拍了好几张照。   边把相框归回原位边翻完刚刚的照片,感到由衷的满意了之后,肖恩西珀斯将探索的双手伸向了房间的别的角落。   除了最惹眼的床上之后,肖恩很快又在床头找到了一张校园卡,只是有些可惜校园卡上面的人的寸照已经被磨得十分模糊了。   真见鬼!难道他就没有补办过一张吗?   只得无奈的把校园卡归位,肖恩起身又走到了衣柜边,轻轻拉开了衣柜。   衣柜中整整齐齐的叠着三叠,靠近柜门的空余地方整齐的卷着一个小小的吹风机,似乎是能从这里看出方晓几乎禁、欲的生活习性,像是怀揣着阴暗肖恩的心情又忽如其来的变好了一些。忽高忽低的,就像是他最开始遇见方晓的时候自己的心情。   肖恩西珀斯从方晓的房间出来的时候,饭正好煮熟。方晓手忙脚乱的端着烫手的瓷碗用身体蹭开厨房的门,将手中盛的满满当当的两碗米饭往餐桌上一放,紧接着又跑回了厨房,良久才端着一碗已没什么热气的筒子骨汤出来。   肖恩有些好奇的走到方晓的身边,“这是什么?”   “唔…….”方晓有些尴尬的蹭了蹭鼻尖:“米饭——还有汤。”   看起来并不能多指望方晓给自己做一顿大餐——肖恩有些好笑的垂眸斜了一眼对方,方晓的脸颊有细微的发热。肖恩调侃道:“我只是想问这是什么汤——”他明知故问的添道:“你自己做的?”   “只是…….骨头汤而已,我妈做的,我就热了一下。”方晓回答,他拉开椅子坐下,将另外一副筷子整齐的放在了另外一只碗的边上:“我不太会弄……..”   肖恩赶紧也拉开椅子坐下,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轻轻舔了舔自己的唇角,温和的补充道:“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些。”      ☆、命轴。   雨后的夜晚并没有平日里的凉爽,反而粘腻得让人无法安眠。   房间之中并不是完全的黑暗,阳台的落地窗被方晓打开,窗帘也被他拉开——仅仅只是树枝投射在窗帘上的影子,也让他能产生无数不安的联想。   但是空气却像是被某种超高粘合剂给混合了一般,快要窒息的感觉紧紧揪着睡得极浅的方晓,他吸入到肺中的氧气像是忽然固化成了一块一块的果冻,噎得他只能用更加沉重的呼吸试图平息。   冷汗的浸泡让床上的少年像是才从外面淋了一场大雨回来一般,再更近一点的观察,甚至可以看到他近乎痛苦的皱紧在一起的脸庞,让人不禁怀疑到底是怎样的噩梦才让对方露出如此不堪折磨的表情。   梦只是现实的集中展现——高强度的凝合的现实,就构成了梦境。当美好的事物高强度的堆积,就形成了美梦,而噩梦的终极也不过就是死亡。   而可怕的是,人终有一死。   夏季的夜晚传来了好几声蝉鸣,伴随着聒噪的蚊子声,天渐渐泛青,继而又慢慢亮了起来。   噩梦并没有让方晓在半夜惊醒,但是这却让他在醒来之后如同剧烈运动过后一般,大脑和身体都极度的疲倦。   方晓在床边静静的垂着头发了一会呆,他抬手从床头柜上把手表拿了过来顺手戴上:清晨六点——方晓无意识的支吾了一声,唐荃怡回美国的飞机正是上午十点二十。   一个晚上过去,方晓也没有接到任何的消息,当然——这已足以证明唐荃怡此时还正健健康康的活着。   沉重的呼吸在冷清的房子中如同遇见了充满金属的墙壁,不停的回响,让它更加的被放大。   对面的房间骤然传来了衣料摩擦的声音,在比深夜更加静谧的此时被放大得无比的明显,方晓刚一抬起头,肖恩西珀斯就已经睡眼惺忪的揉着他那已经乱糟糟的卷发依靠在他的门框上了。   “早上好,方!”肖恩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你起的真早。是做噩梦了吗?”   方晓从床上也站了起来,走到阳台外把肖恩干掉的衣服取了下来,“应该吧…….”   “你在犹豫什么?”肖恩一针见血的问道,他接过了自己的衣服,平静的看着明显还有些心不在焉的方晓的侧脸,“你在纠结自己应不应该告诉唐…….是吗?”   “当然,这很明显…….”方晓下意识的咬住了下唇,他似乎浑然不觉此时的自己正充满着焦虑似的,“我担心如果我告诉了她,只会让她重蹈路维的覆辙。”   但是此时方晓也很清楚的明白,如果他不告诉唐荃怡,相当于是把唐荃怡推向了一个更加不可预测的黑暗面。   “那么或许你可以先告诉我你感受到了什么——”肖恩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她是十点半的飞机对吧,那她现在应该还没有出门…….或许我们可以先计划一下。”   方晓深呼吸了一口,然后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他伸出手扶了扶鼻梁上因为长时间的垂头而滑落到鼻尖的眼镜,“我还什么都没有感受到…….”他别过脑袋,“我只是有些不安。”   最后,两人决定出去买点吃的,然后再去唐荃怡家蹲点,一路跟着她去机场…….肖恩还准备让莉莉沃克和大卫干脆一起坐同班的飞机一起回去,但是奈何没票,也不知道唐荃怡的父母是怎么临时买到的。   因为天气预报仍旧显示今天有雨,方晓只得从箱子里掏出了唯一一把超大的长柄格子伞,虽然能一下挡掉两个人,但是在没下雨的时候,拿着这样一把伞,对于没瘸的人来说,实在是不太方便。   外面下着蒙蒙的细雨,两人撑着一把伞从小区里走出来,在外面的便利店买了两个叉烧包边吃边朝地铁站走去。肖恩可以说是非常的绅士——他一直都没有忘记站在自己身边的少年是个才刚刚出院的受伤人士,一手包办了所有的重物和重活(当然也没有什么重活),恨不得连叉烧包都帮方晓拿着才好。   另外一边的唐荃怡,也正卷好长发,小心翼翼的捏着插头的绝缘处将插头拔下来卷好卷发棒塞进了床尾巨大的行李箱中。   “好了吗?唐唐?”门外又传来了母亲神经质的呼唤——她像是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从家中凭空消失一般,每隔两三分钟就要出声直到得到自己的回应。   “还没呢!”   唐荃怡被母亲焦躁的心情弄得无比的烦闷苦恼——但是却没有任何解决的法子,她只能用尽大部分的气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唐荃怡深呼吸了一口,从化妆包中掏出了唇彩。   梳妆镜中倒影出了一个略显憔悴的少女,她面容姣好,星目朱唇,带着精致的妆——但是再完美的妆却还是依然无法掩盖脸上的痛苦和疲惫。   拧开了唇彩的盖子,艳红的颜色缓缓的下滑,最后坠落。   *****   唐荃怡在小的时候,就和方晓是邻居——住在一个院子里,一个幼儿园,到一个小学,一个初中,即便自己搬家了,但是还是一个高中。方晓就像是他的另外一个亲人一样,横生在她迄今为止的生命轮回之中。   在她为主观的世界中,方晓就这样平静的呆在她的身边,就像是小说中所描写的青梅竹马的恋人一样——不会有别的不可预测的事情发生,也不会有撕心裂肺的选择让她必须抉择,更不会像是现在这样,一旦离开,就很有可能没法回来了。   不过在她十岁的时候——也是方晓十岁的那一年,方晓曾经因为许多客观的原因,休学了半年。唐荃怡也是当时唯一一个知道方晓休学原因的。小孩的内心总是能够轻易的被创伤。即便是到现在也残留着深深的阴影。   即便到现在,唐荃怡仍然能够想起当时方家上下弥漫的那股浓烈的紧张的气息。   而当时的自己呢。   唐荃怡不禁拷问起了自己。   八年前的自己,还什么都不太懂的时候,但是却已经知道该如何回避不好的、阴暗的事物和人了。   要是那个时候没有那样做就好了。   唐荃怡紧紧的抿住了嘴唇,像是又回想起了当时,灰暗的飘着雪絮的天空,冷冽刺骨的风,还有融化在马路边肮脏的雪水。   房门外传来着推拉行李的声音,还有父母争论的声响,但是唐荃怡的房间却无比的安静。   像是龙卷风的最中央平静。   忽然,像是做了什么决心一般,唐荃怡将手伸向了自己放在梳妆台上的手机,只是还没碰到手机边,它就自己先边亮边震动了起来。   屏幕上随着来电一同亮起了——上面正是唐荃怡曾经设定的方晓的来电图片,一张自己和方晓的合照。唐荃怡拿过手机,这才发现手机屏幕上还滴落了一滴鲜红色的唇彩,把照片上的自己的脸整个都给盖住,像是碎开的血花。   “唐荃怡?”方晓的声音从听筒的那头传来,经过电流的过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轻颤,“你还没出门吧?”   她沉默的抽过纸巾擦干净手机屏幕上的唇彩,这才接过电话:“没呢,我可以可以理解,你是要送我?”   方晓:“我等下来你家…….抱歉,我想了很久要不要告诉你,但是我,我想了很久,不告诉你应该也是对你的一种极度不负责。”   唐荃怡慢慢的坐到了床沿上,她高高的仰过了脑袋,“啊…….你说那个顺序?我知道的,其实你之前那个样子我就已经猜到了——”少女瘪了瘪嘴,忽然话锋一转,继续不依不饶的撒娇:“所以,你到底要不要来送我?”   “……..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到时候在机场和你碰面。”   唐荃怡有些遗憾的再次瘪了瘪嘴,但是最终还是咧开了嘴,像是自我安慰一样,“那,你要救我啊,方晓。”   “……..”方晓似乎是怔忡了几秒,“恩!”   肖恩和方晓来到了唐荃怡的家楼下,虽说肖恩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方晓执拗的要选择不在唐荃怡父母的面前露面,但是他也知趣的并没有出声询问。   “不过,说起来,我们要怎么跟着她?”肖恩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扭过头问道,一脸茫然,“要是她父母开车送她——”   方晓的脸一下也变得有些尴尬,很显然,方晓也遗忘了这个很根本的问题。   于是,半分钟之后,上厕所刚上到一半的唐荃怡又被迫接过了电话。   “——所以,你说会一直跟在我边上都是在逗我吗?”唐荃怡几乎也要被逗乐了,方晓尴尬支吾的语气甚至都让她隐约忘记了现在的情形。   “你可以…….坐地铁。”方晓轻咳了一声,“我想一车厢的人这么多,也不会就单单你出事的。”   唐荃怡无语的冲水,夹着电话洗手,“你让我拖着这么大的行李箱去坐地铁——你让我用什么理由说服我爸妈?最重要的是,我大概会以一个累死的形象出现在你的预感里,我才不要。”   方晓:“……………你刚刚是在上厕所吗?我听到冲水的声音了。”   唐荃怡:“………….”   唐荃怡最后还是说服了她的父母,三人于是共同拖着唐荃怡的大包小包走出了房门,只是因为个人的安全起见,唐荃怡还选择走向了楼梯而非电梯,显然上次在电梯内发生的事情给她造成了很深的阴影。   唐荃怡的小区外就是地铁站,方晓和肖恩西珀斯就站在对面的一栋,好在唐荃怡的行李箱十分惹眼,两人马上跟在他们的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起走进了地铁站。   整个A市暂有的地铁线分为AB两条,A条为市中心的二环内的重要景区的线路,B线则是和A线呈现X型的贯穿整个城市的线路,其中就有他们的目的地飞机场。   大约是因为周末,当方晓走进地铁口时才发现今天的人出奇的少,长长的扶梯上都没什么人,猛地看去加上唐荃怡以及她的父母也不过七八个人。   扶梯的一边是巨大的闪着霓虹灯光的广告牌,另外一边则是楼梯,上面的人也少的可怜。平日里拥挤嘈杂的地铁站此时像是被遗弃了一般,冷风贯通,楼道上还有脏兮兮的泥水。   肖恩淡定的撑着雨伞踏上了扶梯,方晓忽如其来的就打了一个冷战,他下意识的朝两边看了看,巨大的广告牌也发出了低低的被风通过的唔鸣。   “怎么了?”   肖恩西珀斯疑惑的响声将他拉了回来,方晓猛地回过神,这才发现肖恩西珀斯已经被电梯运走了好长距离了。   “抱歉。”方晓垂着眸低声说,一边也踏上了扶手。   因为高度的关系,方晓可以清楚的看着唐荃怡和他的父母正在电梯上聊着什么……..方晓拧着眉又看了一眼自己身侧的广告牌,虽然说看起来这些被固定在上方的广告牌看起来十分牢固,但是万一掉下来,也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局面。方晓慢慢的将视线下滑,地铁站的墙壁也是用浅米色的瓷砖铺成的,在灰黑的影子中,方晓忽然看到了上面还倒影出了另外一边的场景——一个巨幅的广告牌松动着坠落了。   哄——!!!!   方晓惊炸着扭过了头,肖恩被他的动静吓到,下意识的就揽住了他的腰。   “方?”   但是还没等方晓回答对方。   “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是冬日里的一阵惊雷。一声凄厉的哭喊声忽然就刺破了所有人的耳膜。   “唐唐!!!!”   方晓像是被雷给劈中了一般,他被下面慌乱的往上冲来的人猛地撞开,也随之瞧见了眼前的这一幕。   扶梯的尽头像是怪物张开的黑色的大口,而大口的上面,就是被溅得半身血的唐荃怡。   “你要救我啊,方晓……..”   方晓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像是纸张一样漆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昏倒,但是他却又像是一瞬间拥有了战胜整个世界的力量一般,在所有人还没有回过神来的一瞬间,他猛地抢过了肖恩手中的长柄雨伞,飞快的冲了下去。   “方!!!!!”   “制动的按钮在最上面!!快关了它!”方晓边跑边冲肖恩吼道,他两步就跑到了扶梯口,他将雨伞掉了一个头,将握手的那一头狠狠的插、进了夹住唐荃怡腿的缝隙中。   缝隙之中已满是乌黑的鲜血,方晓艰难的挤在仅剩的那一块不过半臂长的铁板上,绞索被同样金属制的伞柄绞住,但是却并没有停止,只是边发出嘶吼边卡带一般缓慢的移动。   “唐……..”唐荃怡的母亲此时已经接近崩溃,她和她的丈夫站在电梯的另一边,但是却像是站在了悬崖的另外一头。   “没关系的,唐荃怡!别昏过去了!唐荃怡!”方晓单手扶着唐荃怡的头,她的脸已经毫无血色,嘴唇发青,全身正因为骨头被活生生碾碎的痛苦而剧烈的颤抖。方晓拍着唐荃怡的脸,下一秒,泪水就毫无预兆的落满了她的脸颊。   时间变得无比的漫长,就在唐荃怡痛到喷出一口鲜血,右腿又被绞进去了一段的时候,电梯发出了一声尖叫,终于停止了移动。   “天哪………”唐荃怡的母亲双眼一翻,直接昏倒在了地上。   “伯伯…….”方晓甚至不敢移动怀中的少女,她此时轻得仿佛全身的血都流完了一般,他抬起头,哆哆嗦嗦的说道:“快点……..打电话……..”   忽然,他的头顶传来了咔的一声轻响,紧接着,就像是触动了什么蝴蝶效应的按钮一般——   “方!”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喊声。   就像是无数次,在这之前的无数次——都是这个声音,将他从地狱的边缘拉了回来。   甚至像是在更早之前……..在更久远的时候,世界都还是黑乎乎的时候,对方就已经这样大喊着,披荆斩棘,像是白鸽一般,携着带火的利剑撕破燃烧了整片整片的黑暗。   方晓抬起了头,一根巨大的广告牌金属边框毫无预兆的脱落了,它从半空坠落,直直冲向方晓怀中的唐荃怡!!!!   伴随着轰的一声巨响,整个世界都仿佛被震颤得碎裂了。   肖恩西珀斯像是生怕触动这一切一般,他伸手挥了挥刺眼的灰尘,但是眼前却仿佛还是弥漫着雾气。   他甚至不敢开口。   他担心一旦开口,就已经听不到回音了。   “唔……..唐荃怡?唐荃怡?你醒醒——”   可是上帝大多数时候还是如此的仁慈——肖恩如是想。   他飞速的冲到了扶梯的最上面,又从楼梯那三阶梯作一步的飞快的冲到了最下方。   但是即便上帝某些时候是仁慈的,但是这一幕却还是让肖恩痛心。   在最后一刻,方晓单脚跳进了绞索中,抱着仰躺在扶梯上的唐荃怡扑倒在了地面上,这才躲过了直坠下来的巨物。   “方晓,你……..”   方晓的手臂上全是鲜血,肖恩手忙脚乱得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帮忙。好在方晓虽然全身都剧烈的发着抖,满脸也都是恐惧的泪水,但是他还是保持着最后的一丝冷静哆哆嗦嗦的对此事唯一的行动者说:“我没事——你快,快点救她………她休克了……..”   ……..   唐荃怡被送进了最近了医院,方晓也被送进了观察室,但是他只有一些擦伤,最严重的可能也只是之前才刚刚好的手腕又软组织挫伤了,肿起了好大一块。   肖恩在外面紧张的几乎快要拆房——好在护士在第一时间就把方晓完好无缺的送了出来,这才让医院免遭厄运。   但是急救病房里的唐荃怡就远远没有这么好运了,医生在稳定下唐荃怡的生命症状之后,就告诉唐荃怡的父母,面对唐荃怡的,很有可能就是截肢。   只是被绞进扶梯的右腿并不多,但是对于一个女生,方晓也不敢想象,等唐荃怡从麻醉中清醒过来,看到自己空荡荡的右腿,会不会宁可自己死在这场事故中。   在肖恩西珀斯的强烈要求下,才刚刚出院一天的方晓又被送进了病房,只是这次两人都很有默契的选择的隐瞒方晓的父母。当然,这个隐瞒也隐瞒不了多久,方晓可以轻而易举的想象到,到时候两人一定也能从各种各样的新闻中看到这样的消息。   方晓捂住了脸,声音有些飘忽,像是随时都要断裂似的,“要是…….要是我没有要唐荃怡坐地铁…….”   “飞机场也有扶梯的,方。”肖恩安慰道:“如果这就是死神给唐选择的死亡场景,那么无论有没有你在其中,这件事都会发生。”   “那——那她现在还活着,是不是就算是我们成功了?”   方晓茫然的偏过头,肖恩西珀斯正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给方晓十分贤惠的剥桔子。   “应该吧。”肖恩抬起脸冲方晓露出了一个安慰的笑容,英俊的面容配上帅气度百分百的笑容,差点把还在混沌中的方晓闪瞎。“不用担心,就算之后还要继续,唐也应该没事了。”   “什么叫做还要继续?”方晓顿了顿,连忙问道。   肖恩斜睨了一下就坐起来的少年一眼,伸手将剥好的橘子板成一瓣瓣的在一边放好,“我之前有说过…….唯一有可能活下来的机会就是打破死神的死亡名单,但是打破很有可能会有两种结果,第一种就是死亡名单作废,剩下的所有人都安全,第二种就是死神跳过这个打破名单的人,继续下面的人。虽然第一种很好,但是也不能排除第二种的可能性。”   “所以说…….”方晓挫败的倒回了床上,语气中有些痛苦:“现在还是很不安全?”   肖恩西珀斯凑近了方晓,他伸出宽大的手掌,轻轻的贴在了方晓冰冷的脸颊上,以一个十分旖旎的姿势环抱住了方晓。   “?肖恩——?!”少年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忽然瞪大了双眼。   肖恩整个上半身都伏底了,他的头贴着方晓的脸颊,另一只手像是树藤一样缠在方晓单薄的胸膛上,“没关系…….”   方晓瞪大的双眼像是遭受了什么刺激一般轻轻颤抖。   “我说了…….我会救你的,方晓。”肖恩轻轻扭过了头,在几乎为零的距离中,方晓的整个视野都被对方漂亮得双眼所占据了,而在这宇宙一般浩瀚的虹膜中,方晓也看见了自己。   “——别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  呵呵呵呵呵呵呵琅琊榜看完了,存稿也用完了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谁来救救我。   ☆、有缘。   方晓有一个很大的箱子——那个箱子在他八岁的时候就有了,一开始那个箱子只是隔壁邻居姐姐用来装租借的婚纱的,但是后来因为婚约被水,箱子也被那个姐姐遗忘了,最后则被串门的方晓要了过来。   那个箱子非常大,深棕色的皮革,扣上的地方还有一个小凸起可以带锁,打开的盖子处还有一面半大不小的镜子。   那个箱子里面应该装了很多东西吧。   每次方晓清理房间翻到这个箱子的时候,都会不自然的这样想,但是方晓自己也不能确定,那个箱子也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没有被方晓打开过了,尽管方晓自己也不记得自己往那里面放了什么,但是奇怪的是,他从来不曾好奇那里面有什么东西。   ——当时还那么小的自己把某样东西放进去的时候,应该是怀着把那东西当做至宝的心情吧?   十岁时候的自己,能够有的宝物——想必是再宝贵不过了,而现在的方晓却并不想去揭开那份纪念。   在方晓十岁之前,他都活的非常的自闭——他不笑,也不哭,冷冷的,不像是一个小孩,而他因为不愿意出门,不愿意去学校,并且据说留下了大量的让他的父母感到十分害怕担心的日记,而最终休学被送去心理医生那看病。而在更之后,方晓即便返校继续上课,但是却还是需要时不时的去医生那,才能不让自闭症状继续出现。   人的大脑是个非常奇怪的东西——一个细胞是怎么运转的,为什么又会有记忆的存在,为什么又会有害怕、恐惧的出现?   方晓常常思考,但是却无法得到解释——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人会分泌产生情绪的激素,更无法理解为什么当时的自己会长时间的自闭,甚至到现在都有大段的记忆模糊。   一个小孩,真的会因为无法理解的场景,而产生无法言喻,只能通过自我封闭才能解决的恐惧吗?   如果真的是那样。   如果自己真的是一个那样胆小又懦弱的人。   那么为什么,现在的自己,又会变得越来越冷静?就算不能用冷静来形容——为什么,他还没有崩溃到被送进精神科?   ****   唐荃怡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她的手背上还吊着葡萄糖维持能量,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全身的疼痛也像是复苏了一般。   然后她就在自己的床边看到了那个本一直都跟在方晓身边的英俊高大的男人。   对方靠坐在椅子上玩手机,唐荃怡发出了一声轻哼,对方马上就抬起了头看向了她。肖恩似乎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眼里的疑惑,收起手机便道:“方晓刚刚才走,他陪你的母亲帮你去买水果了。你想吃点什么?”   她根本没有胃口。   她稍稍垂眸,就能看见自己自己右腿膝盖之下塌下去的那一块——虽然早在事故发生的一瞬间她就已经有这样的预期,但是真的一醒来就笑眯眯的和自己的右腿说拜拜,她还是没办法做到。   此时此刻,她只想问她最想问的。   不会再留一点遗憾。   “…….你在这之前,是不是就认识方晓了?”   肖恩英俊的脸庞愣了一下,他脸上一直都带有的让人感觉不到距离的善意的笑容也僵硬了一下,他定定的看着床上脸庞浮肿的少女几秒,似乎是确定了什么,他才缓缓的开口:“事实上,八年前我还见过你,虽然只有远远的一面。”   唐荃怡的微张的唇轻轻颤了颤,一下竟有些无法继续询问下去。   八年前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个很敏感的时间——八年前的她把之前和方晓所有的友谊都作废,亲手——就算方晓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但是她自己却懊悔到现今。但是同样也是八年前,方晓也回到了她的身边——但是她却不能再把那件事拿出来说,不光是她,方晓身边的任何人都不可以,就像是一个封印的禁咒,一旦念出来,那么所有的一切努力都会被摧毁。   懊悔的自己,一直怀着少女的酸涩的暗恋,还有年少时愚蠢行为的追悔心情混杂在一起,就像是血肉相织无法分开。   无法亲耳听到方晓的原谅,她就一辈子都无法迈出追求爱情的那一步。   而她此时却因为肖恩的一句话,而不由得担心当时对方看到的自己究竟是怎样的自己。   “你应该很后悔吧。”似乎是不打算让对方再这样鸵鸟的自怨自艾下去了,肖恩用柔和的目光看着对方,声音也无比的轻缓,“对方晓说了那样的话——虽然我听不懂中文,但是有的时候,眼神、表情、肢体的动作比语言更能表现一个人的内心。”   这下床上的人不单单是震惊了,她几乎是要从床上跳起来了。   唐荃怡瞪大了双眼,像是一个年迈的老人遭受了莫大的刺激一般,惊诧的瞪着肖恩,然后下一秒,她的眼圈就被染红了。   “我……..我很对不起他…….明明我…….明明我也——”   “其实你不用自责,”肖恩西珀斯歪了歪头,他单手撑住了额角,无比平淡的说,像是困惑了眼前这个少女整整八年的事情就像路边的野草一般微不足道似的。“方晓并不会因为你的行为、或者你当时说的话而如何,无论你说的话有多么的难听,多么的恶毒——当然,你当时或许确实是给了他一定的打击,但是相信我,就算你想要做当时他黑暗世界里的一点光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你们的方向从根本上就错了。”   唐荃怡深深的喘了一口气,下意识的缩了缩自己的双腿。   肖恩垂下了眼眸,苍白的眼皮半盖住了他深邃的碧绿色的双眼。   “我想,后来方晓的心理医生给他的定论应该是——心理创伤应激性社交障碍——或者接近心理创伤型人格分裂,这样的结论吧?”肖恩忽然露出了一个有些古怪的笑,像是无比的鄙夷自己说的话似的。“他是错的…….方晓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唐荃怡的表情也变得无比的古怪了起来,她几乎变成□□控的木偶那样了,“当时的方晓…….当时的方晓可不像是没问题的样子——虽然他小时候也很自闭——但是他从来没有…….”   “让他出现问题的不是那场事故,唐。”肖恩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他看着唐荃怡僵硬得像是带了一张面具的脸,“但是可惜的是你们都没有意识到。”   唐荃怡大惊道:“你知道那场事故?!”   肖恩点了点头,继续说:“我第一次碰到方晓的时候,就正是那场事故发生,我刚从便利店买完东西出来,就看见他抱着一条奄奄一息的狗哭到近乎休克…….后来我因为论文素材的原因暂时还留在A市,才发现自己租的房子离你们的小学很近…….然后就经常发现他爬墙出来也不愿意呆在学校……..”   “…….那个时候方晓的父母还没有把他送到心理医生那…….”唐荃怡忽然怔住了,她抿住了唇,过了好半会儿才抬起头,喘着气问道:“等等,狗?”   唐荃怡曾经无数次联想过当时事故发生的时的场景——她一辈子也无法想象,究竟是怎样的事故,让方晓性格变得更加的扭曲——当一个从来都如此自闭的少年忽然变得带有一些暴力因子,一切都变得不可控起来——而她无法想象,是什么把方晓给强行篡改了。   冰冷的柏油地面,肮脏的融化的雪水,还有呼啸的寒风,汽车猛地刹车所发出的尖叫声,骨头和鲜血所发出的最后的哀鸣——一切的一切,她都已经认认真真的考虑过。   但是——一条狗?   前所未有的迷惑,忽然困住了她的整个世界。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从来,从来,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这个她最喜欢的少年。   “几乎没有人知道,我想…….应该也包括他的父母——”肖恩扯了扯嘴角:“甚至当时方晓的主治医生。”   “为什么当时的方晓会有一定的暴力侵向呢?”肖恩双手交叉撑住了他尖锐的下巴:“因为他忽然发现他是不同的——当然,在他之前他或许就已经意识到自己是不同的,他不愿意和人交流,接触,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厌恶——外面的汽车、阳光、飞奔的人群都是让他讨厌的东西。但是另外的,可控的生物,他却抱有十分的同情。在他的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都是等价的。也可以说,是平等的。”   唐荃怡在这一瞬间,她忽然就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意思——是的,如果真的如肖恩所说,那么全世界,方晓活的这整整十八年,或许最了解他的都只是这个偶然一面见到的,生活在大洋彼岸的金发碧眼的男人。   在唐荃怡十岁的某天,她忽然得知方晓住院了。   当她背着书包,书包中还装着沉重的补习资料冒着风雪赶到医院的时候,她就以为这是最伟大的友谊了——她以为方晓一定会感动,但是当她从方晓的父母那得知,方晓因为目睹了一场严重的车祸,而昏倒在现场之后,当她对床上朝她看来的少年安慰道:“别害怕了,人死不能复生,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时候,她或许就已经被那时的方晓隔离在外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看见了被撞死的人而惊吓得昏倒——除了这个又有什么可能呢?谁会怀疑别的可能呢?   当所有人都这样询问一个观念都还没有建成的少年的时候,他们却忽略了少年内心的想法——也忽略了真正的事实。   他们把自己的想法传输给了当时的方晓,他们告诉他,安慰他,让他不要再害怕了,人终有一死,人死不能复生…….他们传递的所有的中心,都是他们认为“方晓的惊吓是因为目睹了路人的惨死。”   心理医生潜移默化的告诉了方晓,人只会因为人的死亡而恐惧——因为大家是同类。   那么要是不会因为人的死亡而恐惧呢?   ——那当然,就不是同类了。   不是同类,那会是什么?   少女颤抖的闭紧了双眼。   ——那就是另类啊!   ——怪物!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方晓在接受治疗之后,就慢慢的好转了——   他根本没有好转,不,他根本没有病,是他最亲近的人,想把他强行同类化,遭到抵抗,就觉得他是病了。   而方晓呢?   他因为担心自己‘与众不同’的那一面被发现,所以他选择隐瞒,伪装,于是到最后,他连自己都骗了过去——他骗自己人只能因为人的死亡而感到恐怖,感到害怕,感到绝望,所以当如今大家都一个个惨死,方晓才会比谁都绝望,都崩溃。   但是同样,因为内心的本源,他也比谁都冷静。   所以方晓才会忘记了八年前的那场车祸,也忘记了自己当时对他的羞辱,逃避。   人——才是社会的中心轴。   但是,方晓却并不是因为目睹了路人的惨死而感到痛苦的。   他的世界里,人并不是社会的中心轴。   所以,在事故之后,所有人的言论都让他忽然发现——他自己的观念是多么的另类,多么的扭曲,多么的变态。   要是他说出口——要是他说“爸爸妈妈,唐荃怡,我不是因为看见那些骨头,那些血,那些脑浆而昏倒的,我是因为那条被撞飞的奄奄一息的狗却被所有人忽视而痛苦。生命不是平等的吗?为什么你们都围着一个已经必死的人,却都不愿意看一眼那条还有机会救活的狗呢?”   ……   如果这样的话,方晓又会怎样?   她根本不敢去动用自己的脑细胞去联想。   多么的可笑啊。唐荃怡忽然发现,她几乎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眼泪了。   因为即便是现在,方晓也无法说出口。   另类是错误的。生命是不平等的。这是人类定下的规则。   而方晓,就是她口中的另类。   ——篡改方晓的,就是他们啊。   相对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唐荃怡,肖恩显然冷静得多,他沉默的走到床边给已经坐起来的唐荃怡递上了一张纸巾。“我很欣慰你已经明白了。唐。”   唐荃怡接过纸巾,她呜咽的抽噎着,过了很久,她才慢慢平复下自己的心情。   窗外的天已经快黑了。   “你为什么会知道?”   “大概是因为……我和他有缘分吧。更何况,我本身就是主修社会心理学的——你们中国人不是有句古话,叫做有缘无分吗?我想,我遇见方晓,我对方晓,就是有缘,还想努力有份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不想写有狗的,因为怎么说,其实我觉得生命本来就不是平等的,如果非要说平等,那么猪肉鸡肉鱼肉也不用吃了,蔬菜水果也不用吃了。我认为在方晓的心目中的平等,是相对于的平等,他认为这个人已经死了,那么就不需要为这个已死之人而忽视一边还未死的生物。换另外一种方式来说,就是方晓其实并不是认为人的生命就是凌驾于其他的生物的,不比鸡鸭鱼高贵,也不比路边的野草小花高贵,我认为这就是方晓心目中的生命的平等。但是很多时候,他是无法将自己的想法传递给别人的,就算他这样说,肯定也会有人反驳。不过作为作者我来说,我认为生命观也只是个人的事情,因此如果有不赞同,或者不接受方晓这种生命观的也不用气恼。以及,方晓并不代表我的三观,以上。么么哒。   ☆、纪念   肖恩去给唐荃怡打湿了毛巾给对方敷眼睛。   显然,要是让回来的唐母瞧见自己的女儿哭得双眼红肿,就算他两能用她接受不了自己截肢的理由盖过去,也免不了被唐母埋怨。   “我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肖恩让唐荃怡重新躺下,将毛巾放到了她的眼睛上。“我想让你也告诉我一件事情,或者说,一个东西。”   唐荃怡显然不知道肖恩还有需要问她的东西,她单手掀起毛巾,看了眼对方,发现对方的表情异常的认真,这才点了点头。   “你和方晓小学一直都是同班…….当时方晓在休学了半年之后,在来年春天也就回到学校开始上课了……当时,他应该收到了一个小狗的玩偶,你知道吗?”   唐荃怡马上就回忆了起来,当然,相对比方晓那被他自己划弄得支离破碎的记忆,唐荃怡显然能够轻易的调动自己的回忆——尤其是和方晓息息相关的。   “那个玩偶是你送的!”唐荃怡有些吃惊的使用了一个陈述句。   “是的。”肖恩耸了耸肩,“显而易见,只有我知道他对那条没有及时得到救治的狗追悔莫及。”   唐荃怡的面色有些僵硬——大概是因为肖恩这句如此不留情面的话。   “他没有让我看过,”唐荃怡干笑了一声,像是嘲讽自己一般。当时的方晓恐怕还没有完全催眠自己,他当时一定还是把她排除在外,充满着距离,他还记着唐荃怡说的那些话……..“大概是很宝贝吧……..我想他或许把那个玩偶放在他那个大大的藏宝箱里了。那里面还有很多他写的日记,那些日记让方晓的爸妈担忧了很久。”   后来方晓当然就没有写了。   唐荃怡想着——或许方晓就是这样催眠自己,所以到最后,他都直接把这些一并抹除了。那个箱子,或许就是方晓埋葬的记忆,和最真实的他。   “藏宝箱?”肖恩显然十分不解,他思前想后了很久,也不记得自己曾在方晓的房间看到一个藏宝箱,“什么样的箱子?”   唐荃怡轻声笑了笑,“就是一个隔壁邻居姐姐以前装婚纱的箱子,方晓那个时候总是把他宝贝的积木和火车装在里面…….但是后来,我就再也没有看见他打开过那个箱子了。”   肖恩大致明白了,他颌首道:“你知道那个箱子在哪里吗?”   “?你要那个玩偶干什么?”唐荃怡的表情一下变得有些好奇,“如果方晓这么久一直都没有动过那个箱子的话——我最后一次看见它,还是在他的床底下。”   床!底!下!   肖恩懊悔不已。   为自己的疏忽懊悔。   唐荃怡看着他的表情更加想笑,只得转移话题道:“对了,那个…….方晓那个时候救我用的那把伞,还在吗?我想留着,做个纪念。”   最后的纪念。   ****   “她要那把伞干嘛?”   肖恩耐心的解释,“她说她想留作纪念——你扔了吗?”   方晓张着嘴扭过了头,小声的说:“那倒没有…….你不是把它带回来了吗?我没有拿。”方晓低头抿了一口玻璃杯中的冒着热气的开水,“要是你方便就帮我给她吧。”   肖恩看着他喝了一口又一口水,半点也没觉得尴尬,直到把方晓看得脸颊微微发胀,忍不住开口,才不情不愿的站起身准备给唐荃怡送纪念品去了。   雨伞上还沾着唐荃怡的鲜血,在伞面上凝结发黑,肖恩认栽的跑到洗手间那水冲了好一会又完全甩干之后才朝唐荃怡的病房走去。   另外一边,方晓也划开了手机的屏幕,拨通了赵菁菁的电话。   天空又再一次的完全陷入了黑暗,方晓拿着电话走到了床边,斜靠在了摇高的床垫上。   电话没多久就被接通了,赵菁菁那边十分安静,方晓开口:“你还好吗?听起来好安静。”   赵菁菁轻声笑了一下,回到:“还好,我在带着耳机看电影,倒是——唐荃怡没事了?她没有看着自己的腿发疯?”   “出乎意料的没有,”方晓松了一口气的说道:“我和她的妈妈一起去给她买东西了,回来的时候她已经醒了,我想有没有发疯也就只有肖恩西珀斯知道了。”   “哈——?”赵菁菁发出了一声无比诧异的语气,她干笑了两声:“你们居然让一个不认识的人等唐荃怡醒?也是,我要是唐荃怡,一睁开眼看见的是个帅到掉渣的老外,我也不会抱着自己的断腿痛哭,那太丑了。”   方晓:“……..”他果然还是无法准确抓住赵菁菁的点。   “所以,你打个电话过来打断我正在进行到高、潮的电影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赵菁菁尽量用调侃的语气说道,“哦不,那还是我主动问起的。”   方晓被赵菁菁这一提醒,倒是很快想起了自己的主要的目的,他赶紧对电话那头说道:“那倒不是,我其实是要和你说事的——你知道,如果我们成功打破了死亡场景,那么很大一部分几率我们就成功了,但是这也是不确定的…….肖恩告诉我,在打破了规律之后,除去那个我们全部都安全的可能,还有一个就是,我们剩下的人还要接受考验。”   “……”赵菁菁发出了一声嗤笑,她叹了口气,“这真不是一个多动听的消息。”   “当然,现在不可能出现动听的消息。”方晓巍然不动的回答。   那头又发出了一声叹息,绵长的,疲倦的,像是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我知道了,方晓。”方晓一下竟有些想象不到那个印象中尖利的少女居然还能如此无奈、放下身段的说话,“谢谢你…….”   方晓怔了怔,刚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那头已经被对方强制性的挂掉了。   被忙音糊了一脸的方晓懵逼的看了看手中的手机,然后又疑惑的推了推眼镜,最终妥协的躺回了床里。“好吧——”   等肖恩西珀斯从唐荃怡那回来之后,方晓也整理好了,两人也懒得办理出院手续,直接在医院门口打了个的士回到了方晓的家中。   “说起来,你今天还不回酒店吗?”   两人在方晓家的小区外下了,大概是救下了唐荃怡,方晓心情还算不错的跑去小区外的便利店买了两杯饮料,递了一杯给跟在他身后的高达一米九的肖.巨型背后灵.恩。   “回,不过我要先去你家找个东西。”背后灵肖恩笑容满面的接过了饮料,伸手轻而易举的掰开了汽水的拉环。   方晓疑惑的边走边回头看他,“你忘了什么东西在我家里?护照?钱包?身份卡?”   肖恩露出了一个神秘兮兮的笑,格外神棍的摇了摇头不言一发。   方晓和肖恩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就已经隐约听到屋内的响声了,方晓沉了沉气,然后才掏出钥匙开门。果然,屋内灯火通明,方父正坐在沙发上翻一本厚重积了不少灰的家庭相册。   正在厨房的方晓的母亲听到开门的声音,马上就跟着跑了出来,瞧见方晓还完好无损的——等等,那肿起的手腕是怎么回事?!   方母脸色登时巨变,她重回厨房关了火放下手中的锅铲,擦了擦手上的油污就冲到了方晓的身边,一把拉起了方晓肿起的右手,色厉内荏的瞪着方晓说道:“这又是怎么回事?方方,你最近为什么总要让妈妈这么为你担心?”   “没关系的…….”方晓尴尬的瞥了一眼身后一直站着当木槌的肖恩,赶紧劝道:“今天唐荃怡出了点事,我——”   “那你呢!”方晓躲了躲,方母一下就瞅见了站在他身后的外国男人——她的责忧一下就收敛了许多,“还有他…….方方,你告诉妈妈,这个人到底是谁?他怎么又来我们家了?不是说昨天只是借宿一晚吗?这怎么…….”   “好了——”方晓刚想说话,坐在沙发上的方父就开口了,“方方交些朋友,有什么不好?难道你又想让方晓…….”   “行行行!”对方的话就像是刺中了方母心中绝对不能被揭开的逆鳞,她立马打断了对方,只得心疼的摸了摸方晓红肿的手腕,又满含歉意的看了一眼站在房间里格外尴尬的肖恩,这才无奈的退回了厨房。   方晓深感疲惫的叹了一口气,他掀起眸子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肖恩,对方倒是不觉得尴尬,保持着一贯绅士的笑容,没有分毫的失礼失敬。“肖恩,你先去找你落下了什么吧,我去给你倒杯水。你想吃葡萄吗?”   ……   再次步入方晓的房间,显然比肖恩的想象要快。他几乎是怀抱着一种快要扭曲的期待闯入了方晓的寸方之地,小心翼翼的关上了门,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处在房间最中央的单人床上。   腾的一声,肖恩掀开了方晓半垂着的床罩,肖恩半跪在地上,扫视了一圈床底,马上,他就在床头的正下方看见了空荡荡的床底下唯一的异物,正是唐荃怡口中的百宝箱。   肖恩还记得他第一次看见方晓的场景。   南方的雪不像是北方的雪,天空飘着细碎的冰籽,在大风下刮的脸生疼。肖恩倒不怕冷,但是却十分讨厌A市雨雪相交湿冷的天气,这让他有种无论穿多少也无法抵御寒冷的入侵的感觉。   当时正是清晨,他刚熬了一个通宵赶完了报告,出来便利店买个早餐,刚从便利店出来,就听到一声更比一声弱的哭声。   马路上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而他几乎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哭声和尖叫还是让他无法视若无睹。他不停的用英语重复‘我是个医生,请让让’,这才挤进了人群之中。   一辆面包车撞上了一个骑着单车的少女,少女被撞飞到了好几米开外,血迹流了一片冰冷的深灰色的马路,而在血迹的另外一头,就是把围巾取下来整个包住了一条呜呜发着抖的幼犬的方晓。   冰冷的冰籽落进了他露出的脖颈的细缝中,但是他却忽然不觉似的,和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同,他的眼里,他的全部身心的注意力都留在了怀里的那条小狗上。   肖恩只是这样淡淡的瞥了一眼方晓,然后就跑到了已经不省人事的少女身边——但是很可惜的是,少女的瞳孔已经扩散,身体也在雪天下迅速的冰冷了下去。   他又扭过头看了一眼那个如此格格不入的男孩。   肖恩这才发现,他还带着婴儿肥的俊秀的脸颊已经呈现出一种青紫——他的双眼外全是泪水,但是嘴唇和脸颊已经微微发紫。   ——肖恩这才意识到,这个小男孩居然因为一条狗哭到近乎休克了。   他迅速冲到了他的身边,猛地解开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男孩的身上,将他已经湿漉漉的脑袋都整个裹住,然后双手使力,将他整个抱了起来。   “嗨,别睡了——快醒来。喂!”   肖恩甚至都没法顾忌自己刚买的热腾腾的早餐,他分身乏术的抱着还老沉了的男孩跑到马路的对面拦了个的士。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   他怀里的少年才慢慢的恢复了意识,可贵的是,他第一反应就是抱紧了怀里的小狗——但是还是很可惜可惜,小狗的呜咽也已经停止了。   肖恩就这样用斜睨的偷偷的观察着对方——只见他的眼圈先是迅速的红了,正当肖恩以为他下一秒又要开始撕心裂肺死爹死妈的痛哭时,对方却又强行收住了泪水。   “你…….”男孩抬起了头,却诧异的发现这个人并不是他平日里所见到的人的模样,他露出了一个迷惑的表情,转而用慢吞吞的蹩脚的英语道:“你是谁?”   “我是医生——”肖恩露出了温和的笑,他忽然发现,怀里的少年或许并不是如他最开始所想——因为自己的狗被无辜牵连而哭哭啼啼的小孩,“你知道医生吗?”   肖恩看着对方小小的脑袋小幅度的点了点,他笑的更加温柔了,连被这寒冬烈雪冰封的碧绿的眼眸都温和得如同一弯秋湖:“我来救你的小狗了哦。”肖恩指了指方晓怀里冰冷僵硬的小狗,又指了指方晓一脸的茫然:“噢…….还有你。”   …………   肖恩轻而易举的打开了布满灰尘的箱子,这下他确信方晓确实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打开过这个箱子了——事实上,别说打开,肖恩甚至怀疑对方挪都没有挪动过。   这个箱子就像是还停滞在好几年前的时光里,直到现在才被肖恩这个外人强行的挖出来。   箱子里确实可以被称作“藏宝箱”。里面堆满了一个男孩所有宝贝的玩具,积木、火车、机器人、赛车、画棒——而其中最显眼的,就是那个被单独放在一个小本子上的小狗的玩偶。   和当时才不过十岁的方晓交流十分的困难,肖恩只能和对方打哑谜,不过对方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听不懂肖恩话的感觉,和肖恩自顾自的聊天比他上课勤快得多。尽管肖恩曾尝试劝方晓去上课,但是因为语言的隔阂,都像是放屁一样,片刻不留痕。   方晓很容易哭鼻子——噢,那个时候肖恩还不知道这个小孩叫做方晓,他每次遇见对方的时候,对方都是一个人背着书包在路边,要不就是蹲着看草地,要不就是蹲坐在垃圾桶边撑着脸看天。小小的一团,在寒风冷冽的冬日简直不能再可怜。于是当时的肖恩就想,反正自己也缺少新的论文素材,不如就把这个小屁孩当做新的资料吧。   ——恩,还是活的,近在眼前的。   但是后来渐渐地,肖恩才发现,方晓什么问题都没有。   他的父母以为他得了严重的自闭症,他身边的同学也以为他因为那次车祸的刺激变得变态而扭曲。   但是其实都不是,没有人知道,这个男孩,他其实什么问题都没有。只是肖恩的明白并不代表所有人。   于是某一天,肖恩看到了那个女孩在校门口狠狠的推了一把方晓。   在那一瞬间,肖恩是多么的想要为方晓辩解。   等到痛苦的冬天终于过去的时候,方晓终于回到了学校,肖恩鬼鬼祟祟的跟着方晓,找到了他的座位,他在校外等了整整一天,想要把他买的小狗玩偶送给对方,不过当他再看到方晓的时候,对方正和之前那个女孩有说有笑的走出了校门。   他看起来那么开心,像是已经忘记了冬日里那些面无表情,冰冻的日子。   于是最终,肖恩只能选择把玩偶放到了方晓的桌子上。走上飞机的时候,他还期待着方晓第二天看到这个小狗玩偶的样子。   更期待他能够看到玩偶标签上自己留下的邮箱。   但是肖恩显然高估了一个小学生的智力——方晓什么也没做,他在看到玩偶的一瞬间,就像是做了亏心事似的将玩偶藏了起来,并且再也没有拿出来。   而肖恩当然也没有等到这个问题男孩的邮件。   肖恩感到他的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嗒嗒声。   “肖恩?”   方晓的声音清冷又沉静,即便此时带着疑惑的语气,也依旧让肖恩感到无比的舒适。   “你急着回酒店吗?”没有得到回答的方晓也不恼,他继续问道:“一起吃个晚饭吧?”   这回,一直半蹲在床沿边的高大的男人终于站起来了,他背对着方晓,闻言扭过头冲方晓露出了一个笑。   “???”方晓疑惑不解的看着他。   英俊的男人此时忽然变得无比的高大伟岸了起来,他转过身,双手背在身后,一步一步,急剧压迫性的走到了方晓的面前。方晓的脸变得更加困惑了,不等他开口,肖恩就迅速的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抓住了方晓将他拉近了房门内并迅速关上了门。   ——还顺道把方晓壁咚在了门板上。   “……………………..”   方晓的脸越来越僵,越来越僵,就在他快要石化龟裂的时候,他的脸上忽然被贴上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方晓。”肖恩将玩偶拉远了一点,让方晓可以完整的看清它,“你还没有忘,对吗?”   少年还显得稚气的脸上慢慢变得更加的困惑,他像是听不懂肖恩在说些什么一样,看了看玩偶,又看了看肖恩——但是就这样来回好几遍之后,肖恩的目光变得越来越熟悉之后,方晓的脸上多了一点别的、不同于困惑的表情。   “这是我留给你的纪念品。”肖恩撑在方晓脑袋边的手慢慢的放松,下滑,转而轻轻松松的半贴住了方晓的背脊,“我知道你是正常的。这是我送给你的,你忘了吗?方晓?” 作者有话要说:  哭包受快写完了......想写哭包攻了= =   ☆、结束?   唐荃怡看着斜靠在柜子上的长柄伞看了很久,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方晓英雄无敌的冲到她身边的场景。   就如肖恩所说的——方晓,一直都不是一个被恐惧所控制的人。   他虽然无比的惧怕死亡,但是却并不是畏它如蛇蝎,他像是可以平静的接受无法改变的命运,但是对于可以更改的,却会不留一丝余力。   如果那个时候,当场死亡的是那条狗,奄奄一息的是那个少女,方晓也会无比担忧的吧。   像是被眼前这个曾被方晓握在手里救了自己一命的伞给迷惑了一般,唐荃怡缓缓的伸出手,想要够到散开的伞面。   “啪——”的一声,伞倒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另外一边。   “没关系,暂时没有想起来也没关系。”   方晓怔怔的点了点头,但是很快又摇了摇头,一时间,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   ——不过善解人意的肖恩先生明显决定善解人意到底,他低着头看了方晓好几秒,忽然就让人猝不及防的猛地低垂下了头,下一秒,方晓就感到对方柔软的唇瓣贴到了自己的唇角上。   方晓感到自己的心脏开始脱离控制的开始狂跳。   像是要蹦出嗓子眼似的,无论方晓怎么深呼吸,都没有任何办法缓解,只要他看到肖恩碧绿的眼珠,就像是被灌了迷魂药一样,心脏和四肢都不受他的控制了。   “我…….”   “我订了明天回L的机票。”肖恩弯起眼,“大卫和莉莉都在问我,而且我的休假也已经到了……听我说——我很开心重新遇见你,方晓。虽然过程并不美好,但是我还是很开心。”   像是有什么要蹦出脑海,一下占据了方晓全部的言说能力——但是,还有更加重要的,更加,更加想要说给眼前男人知道的话,却被拥挤着塞回了胃里。   肖恩将可怜的小狗玩偶强行塞在了方晓的怀里,然后双手都环抱住了方晓,他费力的低着脑袋,在方晓的耳边及其小声的说道:“我的邮箱一直都没有变——我一直都在等你,知道为什么吗?”   方晓十分配合对方,木愣子似的呆呆的摇头。   对方的声音马上随之而至,就像是记忆里的无数次。每当他需要的时候,这个声音就带着安抚人的笑意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因为喜欢你啦,可能听起来有点变态,”肖恩自己也没忍住似的吃吃笑了两声:“但是我十九岁的时候,就一直天天苦等十岁时候的你的邮件了!”   ……   过了好久,方晓才忽然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喜欢了。   【“十年啊?——再快些磨成多好啊!”   “十年还是快的。弄不好,要二十年呢!”——《我是猫》】   肖恩最后还是没有留下吃晚饭,美名其曰是要回去收拾行李,但是只有他自己清楚,要是再多留一秒,方晓可能会被炸昏。   于是,做了好几天背后灵的肖恩决定功成身退那么一小会会,暂时先来个缓兵之计,让方晓冷静冷静。   这回肖恩可学聪明了好多,不单单在小狗玩偶那小小的标签上加粗了那几年前留下的邮箱,还在下面留了一串他在美国用的手机号码。   ——肖.背后灵.恩为这次的中国之行画上了一个自以为很美满的句号。   而方晓就远远没有肖恩这么舒坦了。   他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明明之前还在生死一线与死神赛跑中,怎么回了他家就忽然变成了恋爱play——他低下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玩偶——还有失忆玩偶play?????   画风的突变让方晓此时有种时差错位的眩晕感,但是同时,他的内心也像是被塞了无数的棉花一般,胀满到他微微发疼的境地。   这种无处宣泄的疼痛尤其在他晚上洗澡,对着镜子看到自己的唇角的时候上升到史前无例的高度——并且一路持续到他冰冷着全身躺倒在了床上,这种疼痛,和疼痛伴随的燥热都无法缓解。   见鬼——!   方晓终于克制不住在内心狠狠的咒骂了一句。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却没想到直直对上了黑暗中被月亮照得亮晶晶的小狗玩偶的塑料的透明眼珠,直接来了个眉目传情。   …….   五秒过后,方晓憋着气又翻了个身,将枕头整个压住了自己的脑袋。   黑暗的房间中透着淡淡的月光,方晓整个死鱼似的摊在床上,但是脑袋却被枕头严严实实的捂着,寂静的过去了好几十秒,方晓猛地揭开了脸上的枕头,深深的呼吸了几口。   乌云慢慢的笼住了半月,像是忽然被沉入湖底的玻璃房,房间缓慢的陷入了迷蒙罩雾的昏暗之中。空气中流动着方晓的喘息声,还有他碰碰的心跳。   手机的光骤然在房间中亮起,就像是一道刺目的日光忽然刺进了恢复视力的盲人眼中一般——方晓微微眯着双眼,迅速的调好闹钟,然后赶紧关掉了手机的灯光。   ——但是,半宿的失眠让方晓订的闹钟在第二天早上形同虚设。当方晓揉着脑袋从枕头边翻到手机的时候,上面的时间已经显示肖恩已经开始登机了。   最重要的是,方晓还瞧见了一条肖恩西珀斯半小时前发的信息:“记得给我发邮件or短信!:p”   …….少年别过了脸,觉得短信上的最后那个笑脸符号尤其的刺眼。= =、   当然,最后方晓还是靠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稍稍回过点神来之后,才从床上起来,走到洗手间洗漱。   高考之后留下的生物钟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被打破了,方晓感到由衷的心累——而另一方面,也是他因为肖恩西珀斯的离开,一下竟不知道下一步要干些什么了。   要说现在就放下一切开开心心的去玩,他实在也是没办法这么心大——当然,他身边为数不多的朋友,不是在这次的事故中去世,就是避他如蛇蝎。即便就算是唐荃怡,现在还躺在病床上等着身体恢复之后做复健。   方晓半闭着双眼熟门熟路的一把扯过挂在镜子边的毛巾,擦了擦脸。   他抬起了头,瞧见了镜子中的自己——以及镜子后的钉在墙上的晾毛巾的一根根钢管上。   顿时!空气中的氧气仿佛忽然一瞬间被抽干,变故就在一瞬间发生了——方晓眼前一阵发黑,他不受控制的往前一栽,整个左腰狠狠的装上的瓷砖的洗手台上!   剧痛让方晓稍稍清醒了一些,他迅速伸出手紧紧的抓住了洗手台的边缘,勉强稳住了身体,喘着粗气。   时间一点点的流走,方晓脑内一阵又一阵的晕眩,丝毫没有停缓下来的征兆。   “叮——”的一声轻响,方晓放在一边的手机显示收到了一条新推送。   他颤颤巍巍的,像是一个生命力严重不足的花甲老人,在艰难的挪动了之后,才以半跪在地上保持着发虚的身体的平衡,艰难的够到了台子上的手机。   ‘昨夜在湖心花园小区发现一名男性尸体,死亡时间不超过三十二小时,初步怀疑是在家因漏电导致心脏骤停,据悉,该男子曾是之前P市缆车事故的负责人之一…….’   方晓飞速的扫过手机上的加粗字体——猛地,他的视线在倒数第二行停住了。   会有这么巧吗?   不可能的吧。   水滴声在死寂的洗手间内沉闷的回响,方晓心中涌出一股无法抑制的恐惧,他又上下翻完了整条新闻,妄图找到一点确切的消息,但是到最后除了‘缆车事故负责人’之外,上面并没有再写任何可以表露身份的文字。   他侧靠着洗手池缓缓的坐了下来,飞速的调出手机通讯录。   另外一边A市国际机场。   “所以说你到底为什么要管那么宽?”莉莉的咆哮在喧杂的机场内并不突兀——但是却还是让坐在她后座的肖恩耳朵疼的皱了皱眉。“我想要怎么活是我的事情,大卫!”   大卫就坐在莉莉的左侧,他不停的摆手,试图让对方降低一下那高亢的音量:“我知道,但是你没听到肖恩是怎么说的吗?还是说你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我在不在乎是我的事情——我都说了,大卫,我不会因为这种看起来莫名其妙的——好吧,预言——而改变我的生活节奏——我不像你!”莉莉一甩脑袋,一字一句道:“我不信教,大卫,别把你的那套扔给我!”   肖恩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他感到由衷的后悔告诉了这两人关于死神名单的事情——虽然两人在最开始都很难接受,但是在一个信教,一个不信教的两人中,瞬间就爆发了堪比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嘴战。   手机忽的嗡了一下,肖恩唰的一下就拿起了手机,但是上面显示的却并不是方晓的信息——而是一条新闻推送。   噢…….boring。   肖恩有些郁闷的叹了一口气,他刚准备划开手机,瞧瞧这条让他的心情忽高忽低的新闻时,他的耳边就传来了一声格外清冷的女声。   “抱歉,先生,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关闭您的手机。并系好安全带。”   肖恩看了对方一眼,发现对方的眉目居然有些像方晓,他心情稍稍得到了安慰,也温柔的冲对方礼貌的一笑,放弃了看新闻,转而关闭了手机。   飞机的广播中传来了兹兹的电流声。   “尊敬的各位乘客,欢迎乘坐XX航空航班,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关闭您的手机,电脑MP3及所有包括含有飞行模式的电子设备…….我们此次的目的地是美国L,飞行距离……..”   “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请稍后再拨。”   方晓猝不及防的被糊了一脸,他晕眩的不死心的又拨打了一遍,但是得到的答案还是一样。   ——唐荃怡假肢都还没到,她的手机是怎么才能不在服务区内?   方晓感到无比的慌乱——平时,他的身边还有一个肖恩可以帮他想出很多种可能,但是此时此刻,对方的手机都已经关机了,面对这种局面,方晓简直想哭哭不出来。大脑乱成一团,一下竟连基本的思路都无法理清楚。   方晓又深深的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像是脱水的鱼那般缺氧,脸部苍白又无力。   如果——如果说,这个死的人也是死亡名单中的,但是方晓却没有在最初的幻觉中看到他的死亡,也不知道他的顺序,那么也就证明着他自己的预言是不完整的。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是当时P市缆车事件的相关人,又在这一段敏感的时间死亡——并且死因还十分离奇…….这种成为巧合的概率恐怕比他们所有人从死亡名单中脱逃还要小…….但是如果对方真的也是死亡名单中的人,那么为什么他会没看见他是怎么死的…….当时,因为他的‘闹事’而受到影响没有死掉的人,又到底会是谁?   方晓太阳穴一涨一涨的发痛,他低下头又仔细将新闻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忽然意识到,这个人的死亡时间正是在唐荃怡出事之后。   ——所以说,这个人应该是在唐荃怡之后,莉莉沃克之前?   方晓心下一突,忽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死亡名单并不是因为唐荃怡的逃出生天而停止或者说作废——而是当时他和肖恩都万分担心的另外一个结果:死神跳过唐荃怡,转而继续猎杀后面的人了。   如果在莉莉沃克之前不是唐荃怡而是这个不知道姓名的男人,那么这个男人现在死了32个小时左右,也就代表着莉莉沃克此时已经非常的不安全了!   但是最要人命的是什么?   ——是莉莉沃克,现在,正和排在她之后的大卫,两人加上肖恩,一起,在飞机上!!!!!   方晓着急得有些两眼发黑,他决定还是找个人赶紧想点对策。而此时此刻,唯一还能和方晓正常的聊天的只剩下赵菁菁了。   方晓努力镇定的翻到了赵菁菁的号码,迅速的拨了过去。   这次倒是十分万幸,总算有个接电话的了,方晓都没来得及等对方说话,滴滴的响声一停止,他就赶紧冲那头道:“你现在在哪里?没有出门吧?”   “…….没有,我还在睡觉。”赵菁菁的语气有些恼火,似乎是被方晓这个不速来电给惊醒了。“干嘛?”   方晓稍稍松了一口气,详细的开始解释:“我刚刚又出现那种不好的感觉了——原本在唐荃怡之后的是那个和肖恩西珀斯一起的那个外国女人,叫做莉莉沃克——”   “不用告诉我名字,反正我也记不住,请说重点,方预言家。”   “重点——我刚刚出现那种不好的感觉之后,收到了一条新闻的推送,正是一个男人在自己家因为触电死亡,而且,那个人还是当时缆车事故的相关人。”方晓有些语无伦次,但是他的大脑却因为简单的一通电话神奇的冷静了下来,“我想,我当时看到的那些幻觉应该并不是完整的…….毕竟那个人是巧合死亡的几率太低了——”   “等下,方晓。”似乎是迅速意识到了现状的严峻,赵菁菁的声音也一下变得不再像之前那么含糊,“我懂你的意思了,但是,你既然没有预见到他的死亡,你怎么就能那么确定他是在唐荃怡之后?”   方晓愣了愣,明显没有明白赵菁菁的意思。   那边叹了一口气,“我换个方式说——方晓,你是怎么确定他的死亡顺序是在唐荃怡和那个什么莉莉之间的?你没有预见到他的死亡,怎么能百分百确定?”   “这上面说他的死亡时间不超过三十二小时——三十二小时之前没多久,不就是唐荃怡发生事故吗?如果唐荃怡逃过一劫,那么死亡名单不作废只是跳过她的话,那么下一个就应该是莉莉沃克,但是因为我的预见并不是完整的…….”   “你有给唐荃怡打过电话吗?”赵菁菁打断了方晓的话,直截了当的问道。   “恩?”方晓顿了一下,他撑着池子从台子边站了起来,“打了,但是她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赵菁菁那边传来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好几秒,方晓才听到过了电的、赵菁菁带着颤抖的呼吸声。   “……我现在马上去医院,”方晓听到那头传来各种各样的动静,大概是开着免提在换衣服,紧接着又是对方的深吸气,“方晓——这不对,你的猜想是错的,唐荃怡不是逃过一劫,是死神故意让她在那里被你救下——就像当初路维一样……最重要的是,方晓,唐荃怡现在很危险,她的电话可不会无缘无故对你显示不在服务区。”   【“结束了吗?”   “还没有哦,方晓,远远,还不够哦。”】 作者有话要说:  好累= =每天都要爬起来码字不能好好温顾琅琊榜= =尊的心好累,不能看见我的景琰宝宝,我尊的好心碎。   ☆、所谓的必然。   户外的地面是潮湿的,天空也是灰蒙蒙的,时刻酝酿着下一场的暴雨。   方晓也懒得再拿伞,他掏了钱包和钥匙,套上鞋甩开门就朝外冲。   他还记得唐荃怡的母亲病弱得已经不能再承受一点压力的脸——曾经的唐荃怡的母亲是那么的温柔,甚至在小时候他谁都不想理睬的时候,还是会因为对方摸他的头,笑眯眯的调侃而感到温暖。   方晓一边在小区中狂奔,一边又拨通了唐荃怡的电话——仍然还是显示不在服务区。他的脑海中,又浮现了在一切的最开始,对方被那粗粝的钢筋,刺破单薄的胸膛痛苦的□□。   无助,绝望,却又不愿意就这样平凡、痛苦、无辜的死去。   和所有动物一样,发出垂死的叫唤,明知无法得救,却还是不死心的,甚至可以说是生理性的发出了求救。   方晓大恸,几乎快要在路上跌倒。   他的脸色涨紫,却无法自拔,如同被活生生的折磨——连牙都要咬穿,却还是无法抵抗这份苦痛。他的脸狰狞着,像是一个疯子在路上狂奔狂笑——而他或许不同的也只在,他几乎快要落下泪。   太远了。   太远了。太远了。   这段路,就像是生死两地之间的悬崖,如此的不可逾越,如此的遥不可及。   他跑出了小区,冲到了马路边,面对着晦暗的天扬起了手,伴随‘轰隆’的一声巨响在方晓的头顶炸响。   又要下雨了。   ****   唐荃怡在醒来的一刹那,就看见了窗外的厚重的乌云。   暗无天日。   她又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腿,无比的痛苦,但是却又隐隐的庆幸。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其实是知道方晓因为没有将她完好无损的救下来抱有深深的懊悔的,虽然她并不想让方晓这么痛苦——但是对于她,对于一个暗恋了方晓几乎整整目前为止的人生的她而言,她只希望和方晓一直一起,恋爱,结婚,生小孩——就这样一直到她们寿终正寝。如果方晓因为愧疚选择答应她的表白,她甚至不后悔失去这条腿。   她对方晓的喜欢,已经在她漫长的满怀着愧疚的年岁里慢慢变质,变成了比爱情更加宽阔的喜欢,像是亲人,却并不在乎对方对她是否是真的爱情。   只要,只要她一直喜欢方晓,一直都守着他,不再让他被别人误解……只要她喜欢方晓,就足够了。   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谁比她更喜欢方晓呢?   就算自己的腿没了,也还是想要和他在一起。   唐荃怡拿起了手机,她点开了短信那一栏,带着少女满是希冀的目光,缓缓的打下了一行字,然后点了发送。   ‘别担心,方晓,你会没事的……相信我。’   轰隆轰隆的雷声响起,唐荃怡放下了手机,将目光移到了靠在床沿边的那把已经没有手柄的长柄伞上。   谁也不知道,这个时候的唐荃怡是抱着怎样的想法,从床上缓缓的坐了起来,挺直腰拿过了那把已经坏得无法使用的雨伞的。   “我会因为什么样的原因离开人世?   你是否会因为得知这个消息而失去理智?   我的血凝固、眼泪却无法停止。   你的泪凝固,血液却烫如烈日。   ............   我不想就这样离开人世。   不想就这般、这世、与你,就此休止...........”   …………   “你到哪了?”   方晓喘着气从的士上下来,“刚到医院门口,你打通她的电话了吗?”   赵菁菁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恼火:“没有,我已经找到她的病房了,见鬼——她断了腿为什么还要乱跑?!”   方晓其实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了,如果的确是如赵菁菁所说的,唐荃怡肯定不可能和路维一样死在床上,当然,唐荃怡没有插管,也不存在。   “你问了护士站的值班护士吗?”方晓站在原地缓了缓,但是眼前发黑的感觉还是没有好转,他只得继续朝前走,“她行动不方便,护士站的护士留心点就能看到的。”   赵菁菁接下来的语气几乎可以用气急败坏来形容了,“所以我想这些护士不是瞎了眼就是集体被催眠了——她们每一个人看到唐荃怡!一个断了半条腿的,还要拄着拐杖的她们都能看不到!!!我在这问了半圈了,没人知道唐荃怡到哪去了。”   【去哪了呢?   没有哪,我只是走在前往死亡的道路上。】   方晓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他曾经看到的一句话,就像是讽刺的写照,现在唐荃怡,不就是在走向不安躁动的死亡吗?   “我们分头去找,她行动不便,肯定出不了住院楼。”   司机把方晓扔到了门诊就走了,方晓还要绕半个医院才找到住院部——住院部有四座电梯,但是让方晓几乎崩溃的是,四座只有一座能够上人——剩下的三座全部都因故障正在抢修中。   拥挤的人挤在狭小的过道中等着电梯,几乎让方晓缺氧。他死死的盯着电梯上方鲜红的数字,当数字变成三的时候,他尝试着朝前挤,冲身边一个看起来还挺好说话的大叔道,“抱歉,能让我先上吗?我赶着去……找我同学,她现在很危险。”   对方质疑的扭过了头,显然,再好说话的人,在医院也会变得无比的刁钻,那人只是冷哼了一句,上下打量着方晓,就开启嘲讽模式:“同学?你女朋友吗?哟,都到住院部了你才喊危险?”也不知道他一下脑补了什么,平凡的脸上挤出了一个作呕的嘴脸,看着方晓,“这里谁不危险?还是说你女朋友刚堕完?”   方晓的脸一僵,他瞪着对方,半晌都没喘过气来。电梯叮的一声开了,人群却多到连用‘蠕动’都夸张。   “长得白白净净的——不说话了?被我说中了?”男人呵呵笑了两声,伸出手拍了拍方晓,“小孩就是小孩——告诉你,在医院这招可行不通,这里谁都是等着救命的。”   就在这时,男人的身后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嘲讽度简直高到惨绝人寰。   “是啊,但是我想还是有一定差别的,就像你是赶着来求精子的,我们可是真来救命的。”   方晓稍稍侧过头,就瞧见了狠狠挤开男人走到她身边一把拽住他手臂的赵菁菁,“毕竟整个医院能看到一个男生就觉得他是来看堕胎的女朋友的男人,恐怕也只有你一个了,自己精子活性不够也千万别愤世嫉俗啊。大叔——”赵菁菁像是看不到四周人投来的目光,和男人尴尬的表情愤恨的眼神似的,她悠哉的一甩头发,笑到,“不然我担心你愤世嫉俗的照镜子都想把自己头给换了,这么不雅,也太影响A市申请文明城市了,是不?”   最后赵菁菁当然是骂完拉着方晓就跑了——被个半大的小孩在这么多人面前毫不留情的数落一番,恐怕是圣人都想要冲上来对骂一番,但是赵菁菁偏偏骂完就跑,完美的印证了网上的那句话。   ——装完逼就跑,真刺激。   被拉着冲进了楼道的方晓眨了眨眼,发现真的很刺激。   两人连着冲了五楼,最后方晓实在是气喘不上了,赵菁菁才停了下来,顺便送开了一直揪着方晓的手。   “我说,你是傻的吗,那男的那么骂你,你想什么呢?”   “呼——没有,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方晓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重重的喘气,他身边的赵菁菁倒是跟个没事人似的,完全不像是飞速跑上五楼——还拖着个比她还重的男生的样子。“…….不过,这样也好。”   “……”赵菁菁别扭的轻咳了一声,别过了脑袋,过了两秒,才开口转移话题,试图化解自己的尴尬:“再给唐荃怡打个电话吧…….”   方晓迅速修整好,靠着墙掏出了手机,一边继续朝上爬,继续打。   果不其然,电话还是显示未接通。两人一下子也有些没辙了。   两人一直朝上爬,每层都有一个门,他们最开始每爬一层还会去外面走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唐荃怡,到最后他们连走都不走了,只推开门朝外瞧一眼,就退回来,住院部的每层构造实在很简单,够病人活动的地方也实在是很少,所以到最后他们还是节约了不少的时间。   他们就这样一路走到了最顶层,还是没有找到唐荃怡,两人只能怀疑唐荃怡可能在某一层他们去看的时候,正好在厕所里。这也是唯一病人能呆的死角——   于是两人又只能原封不动的往下爬,这时 ,方晓已经流了满头的汗了,医院的楼道虽然宽阔,但是却略显得黑暗压抑,潮湿。消毒水的气味就像是不详的预感,笼罩在他们两人的心头上。   等到他们两人终于走到唐荃怡所住的那层时,他们忽然听到了一直都呈现着诡异的安静的楼道传出了奇怪的走路声。   和一般人的走路声不同,这个声音显得格外的踉跄,不稳似的,方晓猛抽了一口寒气,他拉着赵菁菁迅速的从楼梯上跑到了拐角的楼层中。   “唐荃怡?”   正艰难的拄着两根拐杖,靠着墙往上走的不正是方晓和赵菁菁几乎把整栋住院部都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找到的唐荃怡!   “方晓?赵菁菁?”唐荃怡闻声抬起头,诧异的看着站在顶灯下的两人,方晓靠在墙上,歇了口气的表情。唐荃怡又想起了她早晨发的那条短信,不禁也停下了脚步,“你们来看我?”   “你站着别动,我来扶你!”赵菁菁生怕出什么闪失,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下次能别乱跑吗?”   唐荃怡被指责得莫名其妙,她不依不饶的抬起了脚,“干嘛——”   就在这一瞬间,唐荃怡已经快要走到最上面了,但是却偏偏没看脚下,一个踩空,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   方晓一下冲了上来。   赵菁菁猛地伸出手拽住了唐荃怡的病号服,方晓吐出一口浊气,在短短的几秒钟伸出手,但是却还是晚了,唐荃怡的拐杖因为失去平衡,朝上一翻狠狠的扫过了赵菁菁的双腿,一个吃痛,赵菁菁也跟着失去了平衡跟着翻了下去。   一个眼熟的东西在方晓的眼前碰的炸开——   噗——的一声,如同充满的皮球被狠狠的扎破。   腥浓的热血像是喷泉一般喷、射、在了赵菁菁的脸上。   她忍着剧痛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前一秒还站在这里呼吸着的人,此时却如同先给魔鬼的祭品一般,戏剧性的被两天前才救了她一命的伞骨刺穿了脆弱的脖颈,动脉鲜艳的热血从她不断抽搐的胸口鼓动到她的伤口处,然后飞溅而出,朝下落,最后在开启的伞面上朝内集中。   方晓的呼吸几乎都停止了。   他无法想通,为什么唐荃怡要带着那把坏掉的伞出去,更想不到,只是普通的一把伞,为什么此时会变成杀人的凶器,而且,还像是恶魔献祭的工具一般。   如此,让人作呕的寂静。   “呜——!”   赵菁菁见鬼了一般的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似的抹掉自己脸上,嘴巴里,头发上的鲜血,转了个身就开始狂呕。但是却因为连早餐都没有吃,吐出来的全都是酸苦的胆汁。   方晓眨了眨眼,他眼前一阵黑,双脚失力的一下跌倒在了地上。   唐荃怡拖着行李箱,在机场中朝他笑容满面的冲来的样子,像是故意让方晓看清这残酷一般狠狠的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没有救下过对方。   从来都没有。   他一直都让对方活在痛苦,恐惧之中——无论是在当初的像是幻境又像是预言的死亡中,还是在之后的劫难中,她都是因为自己,而一再濒临死亡和崩溃。   像是在一瞬间,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方晓的大脑被这尖利的金属物也一同刺破了一般。少女卷曲的染血的长发——苍白死气的脸颊、还有那永远也无法瞑目的扩散的瞳孔,都变得如此的遥远。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掺上了浓重的血腥,他的身体冰冷又僵硬,像是忽然被扔进了冰天雪地般——连带着他眼前的唐荃怡,也仿佛蒙上了一层冰霜。   “呜…….呜汪!”   世界被慢慢的拉远,然后又猛地将他推回了世界的中心。   四周骤然变得无比的喧闹了起来,好像有无数人在议论纷纷一般,方晓听到了怀里的□□,他茫然的低下头,忽然发现自己的怀中多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当他再抬起头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医院了,喷射得满墙的鲜血消失了,痛苦的逃脱的赵菁菁也不见了——四周变成了宽阔的马路,寒冷的雪雾从他张开的、正在剧烈喘息的嘴中冉冉升起,而他的眼前,是一个满身是血的少女,她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跌倒在车轮底下,已经完全没有生命特征。   而四周的所有人,都围着她——   像是想要帮助,却没有一个人伸出手。   为什么不伸手呢?   如果这么在乎生命,为什么只是远远的议论呢?   如果这么在乎生命,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愿意看看他怀中的小狗呢?   “方晓,你记得的吧。”   他忽然想起了黑夜中,那个有着亮晶晶的塑料眼珠的毛茸茸的小狗玩偶。   “我知道你是正常的,这是我送给你的,你还记得的,对吧?”   “没事了。”有人把厚重的大衣罩在了他的头上,然后整个将他抱了起来。“没事了。”   方晓抬起头,却看不到对方的脸,他留下的泪水迷糊了他的视野,他看不到眼前的人,也分辨不出他的声音——但是,他却下意识的知道,这的确是真实发生过的。   “我是医生,你知道医生吗?”   “噢,别担心,我来救你的小狗了……”眼前的雾气一下被吹散了,方晓一瞬间看清了眼前一直温柔的和他说话的男人。   他有着金棕色的卷发,碧绿色的眼瞳宛如倒映着翠绿的森林和浩瀚的蓝天的湖水,在阳光的背光下,方晓却还是认出了他。   他看着方晓,露出了一个更加温柔甜蜜的笑,轻轻的,像是怕让他碎裂一般的环抱住了方晓。   “——还有你。”   方晓的耳边又响起了那首最初和肖恩单独见面,外面广场放的那首苦情的歌曲。   “我会因为什么样的原因离开人世?   你是否会因为得知这个消息而失去理智?   我的血凝固、眼泪却无法停止。   你的泪凝固,血液却烫如烈日。   ............   我不想就这样离开人世。   不想就这般、这世、与你,就此休止...........”   方晓浑身巨颤,落下泪来。   为唐荃怡,为肖恩。   也为自己。   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他才明白——   没有人,能从死神的手中逃脱。   什么是必然?   这就是必然。      ☆、我来找你。   “你要救我啊,方晓。”   唐荃怡还披散着长长卷曲的头发,她抿着唇冲他微微一笑,十分漂亮。   “……”   方晓刚想伸出手,一根尖锐的钢筋却忽然从她的胸膛穿出,直直刺向了方晓的面门。但是却在堪堪接触了方晓的脸颊的一瞬间便停止了。   “……..呜——”   一口鲜烈的热血喷了方晓满脸,霎时间,他的视野之中,全部都变成了血腥的地狱。他茫然的抬起头,看见的就是唐荃怡歪着脖子半低着头满嘴鲜血的最后的场景。   “唐…….唐荃怡——我……”方晓不受控制的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要触碰对方渐渐冰冷,却仍在间歇性抽搐的脸颊。   忽然,唐荃怡猛地抬起头狠狠的瞪向了方晓,甚至身体不顾穿刺过胸膛的钢筋,强硬的超前走了两步,碎肉和着血沫从她的伤口和大张的嘴巴中喷涌而出。   “为什么不救我!”四周猛地变得无比的炎热起来,方晓就这样剧烈的喘息着、朝后后退着,眼睁睁的看着唐荃怡的脸像是蜡像那样慢慢的融化,最后只剩下一个表层带着薄薄一层暗红色血肉的骨架。骨架狰狞的狂吼,连唐荃怡的声音都无法在听清楚了。   “为什么!要活生生的看着我死!!!”   方晓猛地睁开眼。   他耳鸣了,心脏剧烈跳动在他的耳里呈现出一种金属的轰鸣声,而他一瞬间甚至听不清别的声音。方晓就这样躺在黏腻潮湿的床上,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休缓了好久,耳鸣和心跳过快导致的心脏发疼才稍稍缓解。   他转过头,窗外的天还未亮,但是朦朦胧胧的,呈现出灰蓝色的,带着些昏黄的样子。   燥热的房间密不透风,即便开了空调,但是房间中还是充斥着一股腐烂的死气。而方晓就这样静静的躺在房间的最中央,一动不动的,像是失去了能源的机器人。   他伸手在床上胡乱的摆动,一下就拽住了放在床头的小狗玩偶,方晓愣了一下,翻过身趴在床上拿过了玩偶,摆正好心态,撑着下巴认真的观察起玩偶来。不过一会儿,他就在小狗尾巴边发现了标签,以及标签上面用油性笔写下的一长串邮箱,以及电话号码。   方晓:“…….”   不过,也的确要将这个噩耗告诉对方,如果那个大卫和莉莉因为误认为逃过了一劫而不加在意的话,后果更是无法想象的,要是肖恩也因为他们的原因而受到牵连,更是方晓绝对不想看见的事情。   方晓稍稍弯腰,从床上跪起来,拿过了手机,翻出了邮箱先是给肖恩发了一条邮件,让对方落地就打电话,另外一边赶紧给联动公司打了个电话开通了国际漫游,然后尝试着拨打了一下玩偶背后上的电话号码。   天慢慢的亮了,对方的电话一直先是关机,也不知道这样连着打了多少个,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嗨!”   在过去了21个小时之后,方晓终于再次听到了对方的声音。   霎时间,方晓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他不想告诉对方在他离开的这短短一天半发生的事情,也不想告诉他自己已经想起来了八年前的那个冬日发生的事情。   好像只是忽然听到对方的声音,方晓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也就是这样而已。   “……方晓?你给我打电话了!”肖恩没有得到电话这头的回答,但是却已经十分敏锐的猜到了,他的语气一下就高扬了起来,充满磁性的,但是却十分温柔恬然的,“抱歉,我刚刚一直在等行李,忘了开机……”   “没什么……”方晓抽了抽鼻子,转移了自己一瞬间的愣神而产生的若有若无的尴尬,他捂着电话轻声开口:“对了,我……我有个事要和你说,之前你一直在飞机上,我也没办法打通——”方晓靠在床背上,看着膝盖上放着的小狗,“我的预感有错误……在唐荃怡之前,还有一个人也因为那场事故丧生,但是他却因为我的原因而没有死亡,所以,唐荃怡之前没有死并不是因为我们救下了她,而是因为时间未到…….”   ****   肖恩西珀斯在走到车库的时候,接到了方晓的电话。   他本以为,不用再因为对方的生死所担忧,但是没想到,对方冷冷清清的说完,却只是告诉了他一个完美的噩耗。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管我?”莉莉沃克拖着行李箱,打开了后车盖,粗暴的将行李扔了进去,她面目不善的瞪着跟在她身后的大卫,“拜托,离我远点!”   大卫显然也被惹毛了,他一把拦住了莉莉的去路,“你把行李扔进了我车里,却要我离你远点?”   “那或者我现在拿出来?”莉莉沃克尖叫了起来,她反手挥开了大卫。   “好了,你们都给我冷静一点!”肖恩捂住了电话,沉着声音冲他们两喊道,“从上飞机起吵到现在,你们两个人是论文写得也不够多吗?上帝——我们能上车了吗?”   当他再拿过电话,对面的方晓似乎已经开始洗漱了。   肖恩拖着行李走到车尾,单手轻轻松松的将行李扔在了后备箱,“你们现在几点?才起床?”   “恩。”那头传来咕噜咕噜的水声,“这边和L有13小时的时差,我这边天才刚刚亮。”   肖恩坐上了后座,他抿住唇,还是没忍住的露出了一个浅笑,就算知道现在还危在旦夕,但是只要听到一点消息,一点声音,还是忍不住会喜形于色。   好像八年过去,他从本质上,还是八年前那个坐在壁炉边边写论文,边不停的打开邮箱等邮件的傻子。   汽车缓缓的发动了,大卫碎碎念着让莉莉沃克系上了安全带,一打方向盘,从停车场驶出,进入了高速。   L的天已经全黑了,车厢内弥漫着一股闷燥的气息,开了空调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全消散,肖恩干脆插、上了耳机,打开了车窗。   “不如你来L吧。”肖恩思忖了几秒,“我刚回来,没办法让他们两跟着我再回A市,你来了,我在你身边,我也不用担心了——”   “……”方晓有些无语,由心的觉得肖恩的浑身上下都充满着一股琼瑶男主的气息——当然,是在这一刻。谁又能这样语气平缓的说出这种暧昧的话?   噢。   正常人也不能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表示,就先咋呼的猛亲人一口。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肖恩确实挺与众不同的。   “你要来吗?”肖恩温柔的逼问。   方晓沉思了一会,才意识到一个硬伤:“我签证都没有申请呢。”   “要是要来,你现在就可以申请了啊。”肖恩镇定的说。   莉莉沃克还在和大卫争吵着,大卫开着窗,显得比刚下飞机的时候更加暴躁了。莉莉也懒得看他似的,从包里掏出了一小盒烟,轻巧的就给自己点上了。   “你们现在在车上吗?”方晓忽然开口问。   肖恩单手撑着车窗,斜眼睨了前座的还在有意无意的对骂的两人,脑袋发疼。“恩,正在回市区的路上。”   方晓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思考着开口,“那你是不是要把……唐荃怡去世的事情告诉他们?”   “唔,我想,现在恐怕还不是时候。”肖恩稍稍压底了嗓音,“他们现在正在吵架,我不想给他们增加更多的矛盾。”   入夜的冷风还带着海水的咸腥味,这时,不知前座的两人又发射了什么新的□□生化武器,莉莉沃克忽然就一甩手中的还亮着火星的烟,猛地解开了安全带。   “好啊——你这么信你的主,你倒是像圣经那样让他给我惩罚让我下地狱啊!”   莉莉的声音实在是太大,甚至连方晓在大洋的这头,都通过那极度不稳定的电流勉强听到了一些,他登时大惊,赶紧冲电话的那头喊道:“怎么回事?你们那怎么了?”   肖恩刚想回答,原本黑漆漆的路面上却忽然出现了一辆停着的大货车——在高速上,停在了路面上,而在这一刻,大卫却扭头在和莉莉理论。   “大卫!”肖恩下意识的握住了上方的扶手,大声的吼道,下一秒,大卫慌乱的猛打方向盘,高速行驶的车在路面上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狠狠的猛地撞上了路中央绿化隔离带上的钢筋围栏。   ‘碰’的一声巨响,因为强大的离心力,莉莉直接从座位上飞起,撞碎了她身前坚硬的挡风玻璃,直接跌到在了对面的高速路上。   “莉莉!!莉莉!!!!”   汽车前灯闪了一下,然后熄灭了,大卫慌乱的抽动着身侧的安全带,安全气囊堵住了他的视线,根本无法解开安全带。   肖恩被剧烈的撞击撞得整个人都翻倒在了一边,他握着扶手的手传来一阵剧痛,完全无法使上力。   “肖恩!你们怎么了?肖恩,别不说话!!!”   耳机里传来方晓尖锐的吼叫,肖恩打开门,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捂着脑袋爬出了车内,艰难的想要翻过防护栏。   “下,下一个,是谁?”肖恩痛到说话都在发抖,“是莉莉,还是大卫?!”   方晓完全被吓蒙了,他不知道肖恩那边的情况——他只听到肖恩的大吼,然后就是一声爆炸般的巨响,紧接着就是死一样的沉默——并不是完全的寂静,而是忽然一下,失去了联络的人的回应的那种死寂。听到肖恩的声音,他竟才缓过了气,赶紧说道:“莉莉。是莉莉沃克!”   肖恩从变形的围栏上翻了过来,跌倒在了绿化带中的草坡上。   就在方晓话音结束的一瞬间,一道刺目的白光就从他的对面直射而来。   ‘噗,啪——’的两声,巨大的货车狠狠的碾过了莉莉的身体、骨骼、血肉——头颅。   “不——!!!!”大卫发出了一声无比凄烈的怒吼。   肖恩感到一阵晕眩,他头重脚轻的转过身,边踉跄的朝车上跑,边吼道,“大卫!快下来,大卫——!”   整个世界一下子仿佛失去了重力,也失去了氧气,他像是被高浓度的酒精灌了一脑似的,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双手,双脚,甚至双眼。   另外一辆车从他们的身后驶出,速度奇快,如同夺命的侩子手。   大卫贴着安全气囊扭过了头,他更加焦躁又绝望的摇动着手边的安全带按钮。   只是一瞬间,白光就照在了他的脸上,刺目得让他的瞳孔几乎缩成了一根针。   “碰——!”的一声猛烈的巨响。大卫被连车带人撞飞,空气中出现了高速挥发的汽油的味道。   【“就结束吧。   就这样结束吧。   这里就是地狱了。   这里就是尽头了。   欢迎你的来到,赤血披染了入口。   就这样结束吧。   挣扎□□的惨叫。   烈火燎原的呛焰。   .............真是,   就这样结束吧。   你一定喜欢的。”】   世界在这一瞬间被抽离了,肖恩双腿一软,往草地上狠狠的栽倒了下去——所有的声音也都跟着慢慢的离他远去了。   烈火在他的眼前变成了橙红色的猩红的大嘴,它吞噬了一切。   就在他失去意识的一瞬间,他的耳朵里传来了一个居然格外冷静的声音。   “你等我…….我来找你!”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我,我一定能圆回来的!恩!(并不   ☆、好的,这里就是可爱的过渡章。   方晓挂了电话,马上转手就拨通了赵菁菁的手机。   按照方晓的感觉,其实他已经偏向莉莉和大卫出事了——如果他们两个都出事了的话,那么接下来就是赵菁菁了。肖恩现在还情况不明,但是方晓总觉得,去了米国,或许能得到一些更多的信息。   电话这次过了很久才被接起来,方晓还没开口说话,那头就传来了赵菁菁崩溃的声音:“你知道现在才几点吗方晓?!我昨天做了一晚上的噩梦,十分钟前才稍稍合上眼,你就一个夺命连环call打过来,你是不是想要我因为身体过度疲劳死啊?!”   “你高二时候去交换的护照还在吧?”方晓完全不理睬对方,“快,我们等下就去平心区的公安总局办签证!莉莉沃克出事了!”   赵菁菁躺在床上,两眼发黑的听着电话那头的嘟嘟声,感觉心力交瘁到无以复加。虽说事关生死大事,但是接二连三的,在她面前的死亡甚至已经让她渐渐麻木。   她甚至已经开始无法理解,方晓是怎么做到,在面对了这么多的死亡之后,还是毫无绝望,毫无惧怕的继续自我、为他人而救赎。   ****   大洋的另外一端,肖恩西珀斯刚在警察局做完笔录——此时正在椅子上坐着,听好友的分析。   他的头上缠着纱布和绷带,颧骨上也青青紫紫的,双眼深陷,完全没有往日的英俊风采。   “详细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对方坐在椅子上,撑着额角揉了揉,“因为这个事故看起来十分离奇,等到法医出了鉴定结果,我会给你回信的。”   肖恩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两人这样对视着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叹了一声,从椅子上一抬脚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   “噢……我很抱歉,肖恩…….你知道,我——”   肖恩转过了身,向他颌首打断了他,“我明白你的意思,哈伦,的确,在我身边发生的死亡事故太多了,不光你,就连我自己都感到怀疑。”肖恩抬起眼又看着坐在桌后方的黑发的好友,“但是我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难受。”   哈伦看着他,没有回答。   “你看过各种各样的伤口、人的死状、恐怖离奇……”肖恩自嘲的转回了脸,“但是想要真正接触死亡的时候,还是只有自己亲眼目睹死亡。”   两周后,方晓和赵菁菁踏上了米国的土地上。   赵菁菁一路忙着拍照,一边还拿着手机辞典翻译他好奇却又看不懂的英文——就算身边有个可以勉强当个翻译的方晓,她也丝毫不开口主动询问。   方晓一边搜索着WiFi,一边给肖恩发信息,一边发还要时不时的回头瞧瞧赵菁菁有没有跟上。   两人就这样一路拿了行李,又走到了出站口。就在方晓从出站口一出来,他就瞧见了肖恩甩动着他那一米九的高大的身躯,头上贴着大块的创口贴跟只狗熊似的朝他飞奔而来。   方晓避之不及,直接被对方搂了一个满怀,鼻子骤然撞上对方坚硬的胸膛,差点就给这样撞断。   “恶,我的天。”赵菁菁在一边翻着白眼一边以手作扇扇着风,“你们两真是够够的,我要是只狗,你们就可以出门拍张照,标题就叫做‘狗男男’了。”   方晓单手贴住肖恩的胸口,将他稍稍推开了一些——这样过于大张旗鼓的亲密还是让他感到无比的不自在,他尴尬的用另外一只手捂住了鼻子,鼻音浓重的含糊回击道:“我还不知道,你想要埋汰我的心情居然已经迫切到不惜把自己比喻成狗了?”   “…….”赵菁菁一时恐怕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方晓这个呆脑子调侃,她尴尬的咬紧了唇,拖着行李箱原地360度旋转,干脆不看。   肖恩一直看着两人斗嘴,他还是一贯的温和的笑,只是此时更加明目张胆了,仿佛方晓大老远的从另一个半球飞过来,就已经是回答了他的心意一般。此时他特别男友力的一把拉过了方晓的行李箱,还顺手拉住了方晓的手,笑眯眯的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方晓尴尬的也不知道是要挣脱还是不挣脱,他的心脏在被对方抱住的一瞬间就失了原则,上了高速发条一般的快速的砰砰跳着,像是在告诉所有人它有多鲜活。   “……其实也没什么……”   方晓最终还是没有挣脱,但是他还是把行李箱拿了过来,肖恩没有办法,也只好强行把赵菁菁拖着的大了一倍的箱子给抢了过来,才不至于显得自己两手空荡荡的——   噢,他一手还拉着方晓呢!   …………   在方晓签证办下来之前的两个星期内,肖恩西珀斯就已经在电脑上视过频,简单的给两人描述了一下当时莉莉和大卫出事的场景。在方晓的幻象中——莉莉和大卫的时间其实是非常接近的,甚至可以说,如果要认真的判断两人的死亡时间,方晓也不太能确定,因为当时实际的情况是莉莉从高空摔了下去,然后再是大卫被铁链缠上脖颈,方晓并没有直接看到莉莉断气,他还曾一度担心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让两人都死亡……但是肖恩根据描述的场景,两人死亡的相隔时间恐怕是那个神秘的力量有意为之,为了维护方晓曾窥探到的幻象的真实性。   “对了,这几天可能会有暴风登陆,你们要是要出门,就先和我说,我和你们一起,反正你们也没有钥匙——”   “等一下!”方晓赶紧打断他,他望着肖恩扭过头来显得疑惑的脸,指了指身边的一脸茫然完全听不懂的赵菁菁,又指了指自己,“……我们定好了酒店。”   肖恩漂亮深邃的眼眸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他微微偏了偏头,“为什么要订酒店?分开的话,更容易出事吧?还是说,你怀疑死神没办法预测你们两签证办下来的时间?”   方晓面露勉强的扭头看了一眼赵菁菁,决定曲线救国:“赵菁菁是女生,她不会愿意住在别人家的。”   “那难道她愿意半夜自己叫天叫不应叫地地不灵?”肖恩假笑的继续瞅着方晓。   终于,应付无能的方晓只能转而求其次的去说服一边一直当布景板的赵菁菁,好在方晓的理由实在是足够充分(其实全都是肖恩用来反驳他的理由),最终在走出机场大厅前,赵菁菁还是松了口,三人顺利的搭上的士,前往肖恩的租屋。   肖恩住在高层的公寓内,格局颇有些酒店的样式,一进门就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两侧的垂地的窗帘被配套的丝绒绸带系好。客厅宽阔敞亮,沙发下铺着厚厚的地毯,一边还放着脚凳,茶几上也摆着许多零食,充满了生活气息。方晓转了转头,餐厅就瞬间凌乱了起来,上面堆着各种各样的碗筷,冰淇淋盒子、薯片包装袋……在电视的侧面墙壁还摆着一个书柜,上面乱七八糟的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游戏光碟。   方晓:“……”   赵菁菁用中文冷淡的吐槽:“这还真乱啊。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奔三的男人家。= =”   作为房子的现住主人,肖恩倒一点也没有解释的想法,他领着两人就从餐厅和客厅中间的走廊朝里走,客房一间在走廊左,一间在走廊右。   一到选房的时候,赵菁菁就积极性起来了,一个箭步插在了方晓的身前,只是轻松扫了一眼,就立刻决定住走廊右边的房间,又是一个眨眼之间,她连行李都直接拖进去了。   方晓没有办法,只能拖着行李走到了赵菁菁的对面,结果刚一推开门,就发现里面其实无比的拥挤,一张床靠着墙角放着,床头床位几乎都要碰到墙壁——虽然房间开了窗,但是却因为背光,整个房间都显得昏暗而闷热。   肖恩看着方晓耸了耸肩,“这间房最开始我是用来当更衣室的,不过之前有请人过来打扫,就让对方住在这……”肖恩似乎是看出了眼前少年的尴尬表情,他故意为难似的撇了撇嘴,“要是你嫌弃,你也可以和我一起睡我的卧室。”   被他调侃的少年单薄的身体一顿,尴尬得猛扭过头瞪着眼睛看了肖恩一眼,但是马上又因为想到了什么,偏回了头,干干的说道:“不用了,我想起来小时候的事情,现在看到你就觉得你像恋童癖。”   肖恩:“……”   L市濒临海边,现在正是夏季,暴雨常常,房间也总是充满着雨前的闷热。   即便开了冷气,方晓的房间也还是带着闷塞,于是只能清完行李之后,就跑到了客厅打开落地窗吹风。   肖恩所居住的公寓楼层不算高,就在二楼(要是不算一楼的公寓大厅,就算一楼),但是整栋公寓的总楼层却十分壮观,方晓走到了窗外的不过半米的小阳台上,双手扶住扶手朝下看去。   公寓的下方就是街道,人行道上来来往往,地面上还残留着上午阵雨的湿痕。方晓百无聊赖的又抬起头,朝上方看去,这才忽然注意到整栋公寓,只有肖恩所在的这一层有超出公寓墙壁的不到半米的小阳台。而肖恩两边的住户,也都是把这个小阳台当做小花园在用,猛地看去,所见范围之内,只有肖恩往这还搁了一把椅子。   方晓看了看椅子,又看了看头顶上天空中厚重的乌云,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肖恩躺在这上面午睡,结果被雨淋得半死的狼狈场景。   ……= =   肖恩西珀斯的房间右侧面阳处一整面墙都是窗户,分为上下两面,下面的不能打开,上面的却可以推开,而他没拉上窗户,轻松的就看见了站在小阳台上的方晓。   乌云盖住了阳光,少年的□□在外的皮肤,显得暗沉又阴霾,连垂下的侧脸,也被阴影所笼盖,格外的死沉,透着一股灰色。   ——肖恩总是看见这样的人。   他们或多或少,都浑然不知,自己死期将至。 作者有话要说:  网终于好啦~在昨夜我也终于把结局码粗来啦~哦也~身心疲惫~全文17万字左右,但是写得身心疲惫而且略微赶,(其实是笔力不够)等再过几天结局放出来~我就可以开隔壁病娇攻的坑啦~~~~哦也~~~~~ 以及,肖恩这个属性= =恩,是我一开始就想好了= =但是也是因为笔力不够,之前都显现不出伏笔,说到这里,忽然觉得心好累。   ☆、肖恩西珀斯。   在肖恩还没有去中国之前,他从小到大的生活都不是很平静。   他的身边,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事故——并不是相近,或是相互认识的人,常常是他骑着单车去中学上课,或是他偷偷翘个课去游戏厅打个游戏,就会在路上遇见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   车祸就有各种各样原因的,抢劫追人被车撞死;走在路上自己崴了一脚,忽然摔倒在了路边被车压死;追自己的宠物狗被车撞死;从公司门出来被单车撞到导致被大车撞死;两车相撞的更多,只是死亡率完全没办法和之前的相比。   甚至更离奇的,肖恩在路上走着,身边和他擦肩而过的人都会因为晚上吃水果噎死上了新闻。   似乎没什么人会把这些事和肖恩联系在一起……其实,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些人都不他认识的,只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但是因为某些原因,让他会不经意的在看见对方的时候多留意两眼。   肖恩最开始发现,他在新闻或报纸上看到的出事故而死的人的相片,都是他只有一面之缘,却在之后的两三天内就因事故去世的时候,他才刚从中学毕业,这个发现让他整整一个暑假都窝在家里,不敢再出门,就连他还蛮喜欢的女生邀请他一起去旅行,都被他拒绝了。   但是在这漫长的一个暑假中,肖恩才注意到,就算他不出门,外面出事故死亡的消息频率还是和从前一样,而这也就证明着,他并不是因为注意到那些人而导致他们死亡,而是因为他们将死,引起了他的注意。   于是,之后的大半时间,肖恩都在琢磨,是什么让这些将死的人被自己所注意到。这样一直关注着,渐渐地,肖恩也失去了对死亡的敬畏。   对死亡充满了盲目的人,是很可怕的,肖恩在大学主修了心理学,在第一天上课的时候,讲师便要求所有人写出自己最畏惧的事情——而好像一切畏惧的本源,都是因为害怕死亡。但是肖恩纠结了很久,都没有写出来,他可以写出很多害怕的东西,比如泥鳅或者耳鸣,但是他写不出惧怕的事情。   哈伦就是他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当时哈伦正在给犯罪心理学的教授当助教,后来也通过很多测试,发现了肖恩的情况。   肖恩一直都是如此的清楚,他对生死的看法,和方晓是完全截然不同的,甚至是两极化的。   他见过了太多的残酷的场景,各种各样的人死在他的面前,有交往的,没有交往的人,都就这样简单的死掉,没有声息,只是短短一秒就痛苦的咽气,鲜血流出了身体,归于了自然,就像长河流入了大海,又蒸发到了天空上。   既然所有生物,所有东西的结局都是毁灭——那么早或晚,又有什么分别呢?   既然没有早晚,那么为什么又要为死亡感到悲痛,感到恐惧,感到绝望,又要为出生感到喜悦,感到庆幸,感到满足呢?   肖恩大学时,主教的教授也曾评价过肖恩的心态——就像是空气一样置身事外。   ——其实空气,又怎么能算是事外?   肖恩发现这些将死之人的共同点,还是在他去中国的前一个月,肖恩回校时坐上了地铁,外面还下着雨,他却没带伞。   地铁中的人并不多,位置上稀稀疏疏的,还有街边的艺人在拉着手风琴唱歌。   而肖恩也才是忽然发现,车厢中的人居然大部分脸上、皮肤上都朦胧着一层灰色。非常的不明显,只是大量的聚集在了一起,仿佛一大块的朦胧的烟雾似的,模糊遮眼。   当他下站了,一起下来的人脸上却什么都没有。   昏沉的地铁站内人来人往,嘈杂纷乱,但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些。肖恩下站了之后却没有离开,一直看着地铁开走。透明的车窗显露出里面的情形——在他的眼中,整个车厢都像是着火了一般,聚集了大量的灰气。   当天晚上,地铁相撞的惨剧就闹遍了整个州,地铁几乎无法正常运营,每个地铁口都有家人为他们放上的蜡烛和纪念照。   死亡是不需要畏惧的。曾经的肖恩这样认为,是因为他觉得死亡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如果它有朝一日到来,不用恐慌,只用接受就好。过多的惨烈的事故在他的面前发生,肖恩的大脑也变得格外的抗压了起来。   而在那之后,肖恩对死亡,则更加盲目了。因为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死亡其实是有迹可循的。   ——所有的将死之人,他都可以看见他们身上缠绕的,灰色的气络。   但是,实际上,世界上的人并不是都和大多数一样:对他人的死亡感到盲目,茫然。而肖恩冷静的剖析自己的灵魂的时候,他就遇到了当时才不过十岁的方晓。   抱着一条路边捡到将死的狗,哭到窒息的小孩。   对待死亡、生命,其实并没有对错之分。或敬畏,或轻蔑,或是全然觉得稀松平常,或是像方晓一样,充满理智的救赎。即便当时肖恩和方晓语言不通,但是肖恩却神奇的可以理解方晓的心态。   这让他,忽然模模糊糊的意识到,他的认识,其实是错误的。   因为他其实并不是真的,觉得死亡是稀松平常。他只是对待陌生人的死亡冷漠,但是在对待认识的人的时候,却还是感到担忧惧怕。   他所谓的生命观念,实际上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是不平等的。   他愚弄了死神。   所以,他受到了报应。   肖恩无比轻缓的,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一般的,叹了一口气。他别过了头,收回了望向阳台的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v=   ☆、没有的结果。   方晓和赵菁菁躺在屋里倒了一天的时差,第二天的上午才昏昏沉沉的醒来,赵菁菁差点饿到要直接喝葡萄糖,抱着肖恩西珀斯的冰箱一直吃到中午,才满意的打了个饱嗝,从地上爬起来,蹦蹦跳跳的跑到了客厅,一屁股坐下,看方晓玩游戏。   肖恩西珀斯作为一家之主,本想去冰箱拿罐啤酒,结果没想到一打开,就懵逼了——本应该满满当当的冰箱里面除了啤酒,就只剩下大葱了。   “……”我给方晓准备的一大冰箱吃的呢?!!!!!   客厅里传来游戏的配乐,肖恩拉开啤酒的拉环,又给方晓倒了一杯冰茶,才从厨房出来。   “你快打啊!快快快!还有一个僵尸!啊——!”屏幕上一个巨大的丧尸脑袋凑到了主角的脖子边狂啃,上方的血条瞬间掉了一半,赵菁菁翻着白眼,“你是不是手残啊方晓!”   “你们在玩这个?”肖恩西珀斯这才注意到电视上的画面,他走到了方晓身边坐下,将手中的水杯递给了对方。   “诶诶诶!不要不要!”赵菁菁生怕方晓一个不小心又死了,现在身上没血瓶了,要是一晃神,僵尸再来一口,这一关还没存档,方晓肯定又要重来。但是眼前的外国男人显然没有听懂赵菁菁那参杂着尖叫的拒绝。   “no——”赵菁菁只能蹩脚的开口,还动用上了肢体语言,用手臂作了一个大大的‘X’。   肖恩:“……”   电视上,方晓控制的人物终于走过了检查点,方晓和赵菁菁都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等下,你这么快就到这一关了?”肖恩吃惊的看向方晓。过了两秒,忽然意识到什么,忙有些大惊失色的:“你不会是直接开的我的存档吧????”   主角的基友在一边发出了一声惊叹。   方晓点了点头,十分镇定,“我不知道怎么退出新开存档。”   肖恩:“……我的三个血瓶你都用了?我的女神像你拿了吗?”   方晓:“女神像是什么?”   方晓感到自己话音刚落,他仿佛就听到了一声碎裂的声响。   “诶诶诶,快快快,这上面说的什么?你又要回去???”赵菁菁完全听不懂两人语速飞快的在说些什么,她认真地盯着电视屏幕,高考上课都没有这份用心。   主角的好基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然后大惊失色道:“噢!赛巴斯!我的眼镜掉在里面了。”   方晓:“……”   “他说了什么?”赵菁菁在一边好奇的问。   方晓头疼的叹了一口气,“他说是不是把他的血瓶用完了,收集品有没有拿……”   “我没有问你他说了什么,”赵菁菁戏谑的白了方晓一眼,调侃道:“我在问游戏里那个男的说了什么,你倒是回的挺快。”   方晓的脸微微发热,他清了清嗓子,欲盖弥彰的像赵菁菁解释道:“其实——额,就是他说自己的眼镜落在里面了,要去帮他把眼镜找回来。”   “……好强行的剧情——”   一边的肖恩看着两人已经全然玩嗨了,有些心痛,他撇了撇嘴,把一直端在手上的冰茶放到了两人身前的茶几上,然后站起了身对方晓说道:“……等下要去莉莉和大卫的墓地看看吗?”   方晓愣了一下,手下意识的都按下了暂停,他稍稍偏头询问了一下身边的赵菁菁的意见,在得到了对方的答案之后才回答肖恩:“好的。”   “那我去订花,等下一起出去吃午餐吧。”肖恩抬手仰头将易拉罐中的啤酒一饮而尽,顺手扔进了方晓脚边的垃圾桶里。   没了血瓶又少了半个血条的生命值的方晓一走进刚刚才逃出来的BOSS范围之内,连扔在地上的眼镜都还没碰到,就被从草丛蹦出来的boss一拍爆头了。   画面渐渐的暗了下去,鲜血变成了一个大大的词组。   ——GAME OVER。   窗外传来了猛烈的风呼号的声音,窗帘被吹得鼓鼓作响。   赵菁菁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她恢复了平静,扭过头看了一眼窗外,说道:“似乎要变天了,我去加件衣服。”   空气渐渐的冷了下去,明明正是盛夏,却仿佛要入秋一般。一阵阴冷的风从窗外吹进了屋内,打在了方晓的后脖颈和手臂上,刺骨的寒意让他不禁哆嗦了一下。   那种连着一个多星期没有再感受到的感觉,在这一刻又莫名其妙的出现了。方晓抿紧了唇,关掉了游戏,躺倒在了沙发靠背上。   放在茶几上的盛放着冰茶的玻璃杯外圈冒出了无数的水滴,冷凝液化的水滴从杯沿按着引力在桌面上形成了一小滩水渍。   方晓若有所思的垂下了脑袋。   ……   下午的L城显得没那么忙碌了,光是公寓下面的人都比晚上的少了两倍。按照肖恩的解释,他没有住在最繁华的街区,要是四周有商场或者州府中心,这里都绝对不会比晚上冷清。   三人吃过午饭,去花店拿了话,便开车去了墓园。   赵菁菁和方晓坐在后座,车内放着广播,热闹的音乐和车外越来越冷清的街景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墓园的人很少吗?”方晓有些疑惑,他透过车窗玻璃瞧着窗外的景色,“人看起来好少。”   “大概只是这两天吧。”肖恩边开车边回答方晓的疑惑,“这段时间报道的死亡人数也不是很多。要是常常有人去世,墓园会有许多追悼会。”   方晓点点头,转过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赵菁菁,对方倒是完全没有把注意力放在窗外,她靠着严密闭合的车窗,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手上摊开的照片。玻璃上照印出来了方晓自己的脸,同样也照出了赵菁菁。   “你在看什么?”方晓轻轻晃头,张唇问道,身子也稍稍侧了过去。   赵菁菁手上的照片十分小,看起来不过一个手掌的大小,比起照片,反而更像是钱包照。但是因为反光,方晓也看不见上面的东西。   赵菁菁反手盖住了照片,她扭过头看着方晓抽了抽鼻子,“没什么,一张照片而已。”   “……和路维的吗?”   “……”赵菁菁没有回答对方,只是把照片又塞回了钱包里,她挑挑眉,手撑住了脸颊,无比刻意的揶揄的看着方晓,强行转移话题,“你猜。”   过了不到十分钟,车终于在一个路边停下了。方晓朝路边望去,在马路的对面,是一大片空地,空地的边缘围着漆着黑色的围栏,从围栏偌大的缝隙中,可以看见草坪上,有零零散散的几个抱着花束的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就算只看见他们的背影,但是也可以想象他们的正脸是怎样的被痛苦所覆盖。   方晓打开门从车里走了出来,肖恩跟着也锁上了车门。空中又刮起了一阵冷风,方晓头顶的树叶传来‘簌簌’的响声。   就在这时,方晓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带着唏嘘,又不怀好意的声音。   “死者,为什么还要去缅怀死者?”   站在车边的三人都不约而同的转过了身。方晓奇怪的拧着眉看着眼前的人。   对方身材高大,黑人,穿着一身黑的西装,仿佛是也刚刚参加完追悼会似的,只有那透着眼白的双眼,充满着和这肃穆悲伤所不匹配的笑意。   “抱歉,我没懂你的意思。”方晓不受控制的向他前进了一步,他试探的开口,“什么叫做,‘死者,为什么还要去缅怀死者?’”   神秘的男人满是深意的看着他露出了更加明显笑容,他看着方晓,然后目光才渐渐的转移到了车的另外一边的赵菁菁,最后落在了肖恩的身上。   “啊……”神秘男人从口袋中伸出了一只手,他隔着虚空伸出食指指了指方晓,戏谑道:“你其实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你只是想要我告诉你更多。”   方晓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像是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等我们再遇见的时候,我就可以告诉你。”神秘男人抿着暗色的唇,沉着嗓子呵呵笑了好几声,然后才转过身顺着人行道走远了。   赵菁菁等对方在前面的拐角消失之后,马上就绕过车尾,跑到了方晓的身边。着急的问道:“他说的什么?你认识他?”   方晓还是看着对方离去的方晓,他摇了摇头,疑惑的回答道,“不,我们不认识,所以我才奇怪,他怎么会对我说这种话。”   “他的什么?”赵菁菁更加着急了。   “他说——死者,为什么还要去缅怀死者。”   其实这句话的意思很好理解,确实,从某种角度来说,方晓和赵菁菁的确是将死之人——额,如果他们没办法从死亡的场景中逃出来的话。   但是问题就是,这个方晓和赵菁菁都不曾谋面的人,怎么就忽然会在见到的第一面就和他们说这样的话?如果说,他知道方晓和赵菁菁必死的话,那么他又是怎么得知的呢?   “我觉得我们应该追上去问他。”赵菁菁原地沉思了五六分钟,严肃的说。   方晓的额角抽了抽,他干干的说道:“但是很显然,我们追不上,我想他现在已经走到了一个街区以外了。”方晓转过身,冲肖恩:“肖恩,你认识刚刚那个人吗?”   肖恩显然也在沉思着什么,听到方晓的声音,一时半会都没有从沉思中脱离出来。   赵菁菁和方晓疑惑的对视了一眼,他朝肖恩走去,轻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小声的开口:“怎么了?你晃神了。”   “恩?什么?”肖恩顿时看向方晓,“没什么,我只是在奇怪。”   方晓点了点头,“我也在奇怪,你也不认识他吗?”   “当然。”肖恩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气,他拉着方晓,准备过马路,“我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他——按道理来说,他应该也和你是第一次相遇……更重要的是,他刚刚说话的口气,并不像是在说笑。”   三人一起走到了马路的对面。方晓回应:“也不会有人说笑说这么准…….如果说他知道我和赵菁菁的事情,那或许,他会有解决的办法?”   身旁的英俊的高大男人这一次,却没有再回答,他别过了脸。   肖恩西珀斯无法确定,对方是不是,和他一样,也是只能看出谁将死。如果只是这样,那么方晓和赵菁菁就算再遇见他,也注定就只能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好冷好冷好冷,吃完晚饭回来一直在打喷嚏QVQ 以及~里面说的那个游戏是‘恶灵附身’,B站有一个我喜欢的up主有做实况,up主叫做mafiaflys~(超喜欢他~虽然b站点击不高,但是貌似主要战场在土豆和优酷~)   ☆、月季。   天空中的乌云越来越厚,下午四点还不到,空气中就已经充斥了温热的湿气。   三人站在草坪上,暗红色的墓碑嵌在地面上,漆金的字冷漠又可恨,仿佛只是这么一点简单的介绍,就可以就此压埋在这之下的人的一生似的。   “我们走吧。”肖恩率先打破了这风卷云涌却无比静默的场面,他抬起眼将目光从墓碑上移开,深深的落在了身边的黑发少年身上。   方晓垂着头,听到肖恩的话,他也只是轻轻应了一声,但是大脑中,却还是在思索着刚刚那个神秘男人的话。   ——如果说,那个人真的知道他们死期不远,为什么又不愿意告诉他们?是因为就算告诉他们,也挽救不了他们现在的局势?还是怕自己惹祸上身?方晓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对方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   ‘等我们再相遇的时候,我就告诉你更多。’   什么叫做再相遇?   没有得到方晓的明确回答,肖恩也完全不着急,他仍旧是在一旁静静的望着方晓的侧脸,一脸痴汉,下一秒甚至可以摇起尾巴来,碧绿的眼珠也流露着毫不遮掩的咸湿粘腻。   站在方晓另一侧、将对面的肖.痴汉耿直boy.恩的表现尽收眼底的赵菁菁被恶心的要吐了——她翻着白眼转过了身,不想再一抬头就看见肖恩可怕的目光。但是眼看着两人仿佛要在这里开拍mv了,赵菁菁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她憋着嘴推了推方晓的肩膀,无奈的开口:“你在这准备当沉思者吗?要我给你搬块板砖让你歇歇吗?”   方晓登时就回过了神,他迅速的扫了两人两眼,有些尴尬的朝肖恩抱歉,“不好意思,我刚刚晃神了。”   肖.痴汉耿直boy.恩继续含情脉脉的看着方晓,摇了摇头,温和的说道,“没什么,你还在想刚刚那个男人的事情吗?”   赵菁菁冷冷的打了一个哆嗦,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肖恩:“……我们现在去吃饭吧,你们想吃什么?”   方晓点点头,原话翻译给赵菁菁听。   “我想吃他冰箱里的那个海鲜咖喱饭——”赵菁菁倒也毫不客气,她扭头瞥了一眼肖恩,补充,“热的。”   “……”方晓默默的沉默了两秒,连忙又翻译给肖恩,顺便加上自己,“我随便,什么方便就好,这段时间赵菁菁比较危险,还是少出门吧。”   三人走出了墓园,天色比起他们刚刚进来时已经昏暗了许多,风也越来越频繁。肖恩听后有些失笑:“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回去订外卖吧……反正那个海鲜咖喱饭也是我之前订的外卖……不过……”肖恩撇嘴压底了声音,“本来是给你的……”   回程的路途也并没有比来时的轻松多少。   方晓沉默的看着窗外,他清楚的知道,事情还完全没有到解决的那一刻——而不到那一刻,又怎么能轻松下来。   两道的树飞快的朝后飞闪而去,乌云压顶,天色蔽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车厢内的广播也停下了。   方晓缓缓的偏过了头,斜着眼看向了赵菁菁。   对方似乎是在墓园中勾起了别的回忆,她不再看着那张照片,而是转而双手紧紧的攒在了一起,像是努力在隐忍着什么一般,消瘦的骨架,指节用力得发白生疼。尽管她的身体和表情控制得是那么完美,但是她的苍白隐隐发颤相交握的双手,却是那么的碍眼。   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有不能说出的秘密。方晓一直都是这样坚信着的,但是,似乎在这之前,他一直都不觉得有什么秘密是死也不能说出来的,当死亡愈逼愈紧,人总会有倾吐的欲望。   身边的赵菁菁明明充满着痛苦,但是却隐而不说。   ***   “你知道月季花吗?”   “A市的市花,我不知道你当我是智障吗?”   “当然不是啊,我是说,我和黄露出生的时候,正好就是月季的旺季,我妈还说,如果不是因为叫黄月黄季太难听,我现在可不会是现在的名字。诶,对了,你喜欢什么花?”   当时,她是怎么说的?   好像人的记忆就是这样,一时之间就会忘记很重要的回答,很重要的场景。   ——明明……是绝对不能忘记的。   赵菁菁伸出手摸出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上面的屏幕早已经换了,无论锁屏还是桌面,都是漆黑一片的背景,她有些害怕点开相册那一栏,更害怕回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   曾经还是欢声笑语的校园,曾经充斥了她最美好的青春的校园,故人,师长,好友,都因为一场接着一场的惨剧永远的变成了黑白。   永远都只能活在她的回忆里,她的心里。   赵菁菁口中苦涩——其实也说不上永远,因为或许下一秒,她也就没有永远了。   但是即便可以忍住不点开手机上的相册,但是却很难做到不看钱包中的那张合照。   对方的音容笑貌还依稀可见,过往的回忆也仿佛随时可摘,但是却注定无法再相遇。生与死,是相遇最大的隔阂。   赵菁菁其实有很多的朋友。   但是她的朋友,都受不了她的脾气。她总是暴躁得不行,口直心快也情商低,做事不懂收敛,遇人不懂礼数。其实曾经的她也知道,自己可能不会有什么真心交好的朋友。   赵菁菁生的好看,又爱打扮,因为是艺术生,和班上大多数的学习好的同学都凑不到一块儿去,和方晓稍有来往,还是因为方晓是路维的好兄弟。后来慢慢的,她的朋友自然都变成了一起学艺术的朋友。   在高二之前,她一直和同样大大咧咧的黄露一起上学放学,虽然黄露的孪生姐姐黄茜也会一起,但是很多时候,对方都是会站在一边静静的听着她和黄露胡天侃地,聊着各种各样真亦假假亦真的八卦,从不主动搭话,也从来不跑到别人那去曲解。   当然,这其实是为人的准则,赵菁菁也从来没有在意过黄露的这个孪生姐姐。   两个姐妹虽然长相没有二致,但是其实,从本性上来说,却是截然不同的。   黄露敏感却看似豁达,黄茜却是看似敏感其实豁达。   因为人太过完美,就怀疑这份完美的真实性。几乎要成为所有人的衡量准则,但是并不是人人都充满缺点的,而世界上,也的的确确是有完美的人的。   赵菁菁之前也不相信。   要是非要让她说出黄茜的缺点,她也只能说:她实在太短命。   赵菁菁想不明白。   她本来不信命,可是方晓却偏偏让她不得不信。她原本不愿再想起黄茜,但是却偏偏在混沌之时,脑海中回响起对方的声音。   好像,世界的大部分时候,都是在拨乱她的观念。   她不甘心就这样等着去死,但是,恍惚之间,却好像又没什么,可以用生命期许了。   ***   当方晓回到肖恩西珀斯的公寓楼下的时候,天空已经完全阴了。他站在楼下抬起头朝上方望去,发现第二十几层左右的住户,正在装修,一个巨大的衣柜似乎是没法从正门进去,居然只能吊着从窗户搬进去。   一阵阴冷的风在此时席卷了他,方晓的嘴微微发白,眼前又周而复始的发黑。但是这次很快,他的小臂,就被身边的肖恩握住了。   下一秒,他的耳边,就传来了肖恩略微压低的声音,“赶紧进去,外面降温了。”   “恩。”方晓收回了视线,他垂下了脑袋不再张望着顶上悬悬欲落的衣柜,平淡的点头应了。   街道上的人来来往往,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头顶上,悬挂着一个砸下来可以轻松将自己碾碎的衣柜。   方晓看着赵菁菁双手抱肘,默默走进了公寓楼。她的背影,似乎比起最开始又消瘦了许多,黑色的短发也在不知不觉间齐肩了,一缕挑染的紫发也褪色变成了暗红,如同一记渗血的巨大伤疤横亘在她的头顶上,触目惊心。   三人爬楼到了二楼,肖恩渴到抓狂,一进门就连忙冲进了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   赵菁菁走进房间,将黑色的牛仔外套脱下来挂在了衣帽架上,抱着肩走到了沙发边坐下。方晓换过鞋,反手关上了大门,边走边道:“还要玩吗?”   “你要玩就玩吧,反正我也是看。”赵菁菁垂着头看手机,回声。   方晓点点头,在赵菁菁的身边坐下,伸手打开了电视,身子向前拿过了之前放在茶几上的手柄控制器。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漆黑的一片,一个沾满鲜血的大脑在电视屏幕的右上角缓慢的转动,显示正在读条,屏幕最中央出现了一行白色的小字。   “那上面写的什么?”赵菁菁百无聊赖的模样撑着脑袋,“loading的时候还给名言警句吗?”   方晓无语的扯了扯嘴角,斜睨了一眼屏幕上方的小字,下意识的就念了出来:“意识高于一切,死亡因此由我所控。而我,就在你的身后。”   还不等赵菁菁作何反应,方晓自己就已经无意识的拧紧了眉头。   ‘砰——’的一声轻响,将沙发上的两人吓了一跳,猛地就扭头朝身后发出轻响的地方看去。   原本半关着的玻璃门被风吹开,在凸起的墙角处刮擦着发出吱呀的响声。   “好了,我订好啦,方,你还要什么别的吗?”厨房里传来了肖恩的喊声,对方单肩夹着电话,一手拈着一杯水,朝沙发上的两人走来。   方晓支吾了两声,开口问道:“噢,肖恩,你总得告诉我菜单吧?”   男人站在方晓的脚边,他低着头抿着唇略带笑意的看着方晓,稍稍屈膝将手中的其中一个水杯塞到了方晓的手里,另外一只递给了坐在方晓身边的赵菁菁,“当然,当然——”   三个人又饿着肚子围着电视打了一会儿游戏,过了快一个多小时,外面的天几乎已经越来越暗沉,空气也越来越闷热,无一不是在预示着,一场暴雨马上就要将至了。   方晓再一次挂在了飞奔的逼自己拿地上眼镜的好基友手上,肖恩裤兜里的手机嗡嗡了响了起来。   “应该是来了,我下去拿饭。”   “我也下去吧。”赵菁菁忽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方晓,对方正用疑惑无比的目光看着她。她又看了一眼肖恩,完全没懂中文说的啥的肖恩则是一脸懵逼的看着她。   “我说,额,我,和你,一起。”赵菁菁用着仅存的单词储备向肖恩解释,好在对方和她还算是心有灵犀一点通,马上就明白了赵菁菁的意思。正要点头的时候,方晓却忽然拉住了赵菁菁的垂在身侧的手。   方晓拧着眉看着赵菁菁,“你还是别出去吧。”   “出去那个外卖,不会出事的。”赵菁菁冲方晓勾了勾嘴角,“大不了我站在里面就好了。”   “不不不,我去吧,你出去我会——”   “躲是躲不掉的,方晓。”赵菁菁这回是正视着他,用已经恢复了平静的语气缓缓的说,“我总不能窝在这个房子里一辈子。哦……不过……”赵菁菁朝方晓露出了一个揶揄至极的表情,嘿嘿笑,“你可以的。”   被赵菁菁从来米国前一直调侃到现在,方晓早已习惯了,听到赵菁菁这样的调戏,他也还是十分从善如流的无视了她的挑衅,镇定道,“别出去。赵菁菁。”   赵菁菁:“……好吧。”   …….   “什么?!!!你们讨论了这么久,外卖都给我打了两个电话了,你们居然不下去了?!”肖恩有些崩溃,他追悔莫及自己之前为什么不强烈要求要外卖员把快递送上来,现在还得下去拿。“好吧,你们注意,我马上就回来。”   方晓看着肖恩的背影被门盖上,这才缓缓的开口,“先等到吃完晚餐吧。”   坐在沙发上的少女倒是从未有过的淡定,她似乎是在下午的墓园一游,猛地想通了什么似的,此时也只是咧着嘴笑方晓:“怎么,你又预感到我刚刚要是下去就会出事?”   方晓拿起了手柄,“那倒不是,就是隐隐约约觉得你下去会有危险。”   果然,不到五分钟,门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方晓赶紧从沙发上跳下,跑到了门口给肖恩开门,顺便还十分熟练的接过了他手中的袋子。   赵菁菁看着两人的背影,又默默的低下头看着自己攒在手中的早已褶皱不堪的照片。   脑海中又回闪过了之前的场景。   “我没有喜欢的花。”   “诶?为什么?”   “花粉过敏,不行吗?!”   ……   第二天清晨刚刚降临,躺在床上的赵菁菁就睁开了双眼。她在从P市回来之后就一向浅眠,每次好不容易可以睡个懒觉的时候,方晓就会一个电话飞过来,让她不得安生,连回笼觉都没有睡。   来米国之后倒了一次时差,结果变成天才刚亮就跟着醒了。   窗外淅淅沥沥的,似乎还在下着雨。赵菁菁单手撑着床坐了起来,另外一只手则揉了揉眉心。   眼睛肿胀得发疼,她从枕头下摸索着拿过了手机,照了一下自己的正脸。大约是因为睡眠不足的原因,她的眼睛半耷拉着,微微发肿,脸色也是蜡黄着。   她看了一眼窗外,时间静默,空气凝滞,莫名的悲恸在她的眼中涌动。   就这样凝固着,过了许久,天已经大亮,赵菁菁才拿着手机,和被她放在床头柜上的照片下了床。   方晓似乎还没有起床,肖恩的房间门也紧闭着,她只得一个人走到了厨房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小阳台边的落地窗门大开着,外面的雨声也渐渐歇了,楼下依稀可以听见人群来往的声响。   在这一瞬间,赵菁菁忽然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灵魂脱壳了一般——四周并不安静,但是却让她感到无比的寂静,像是只有她一个人被真空的气球裹住,但是却仍旧可以依稀听到凡尘中的声音。   死了之后,就会这样吗?   赵菁菁单手捏着水杯,无意识的走到了小阳台上。   被稀薄的云雾遮挡着的太阳不再是正午那样刺眼,照在脸上,反倒像冬日的阳关一般带着淡淡暖意。赵菁菁喝了一口清水,然后将杯子就放在了阳台围栏上,另一只手也把一直捏在手心的照片塞进了睡裙的胸前的口袋里。   其实她从来不会花粉过敏,高三的时候,圣诞节,路维还特意送了她玫瑰,但是她还是特别鸡蛋里挑骨头的说,干嘛不送月季,路维还莫名其妙的被她嘲笑了一番——大冬天的当然不可能有月季,但是赵菁菁还是想着,要是自己有个温室,肯定要全种上月季,一年四季,都可以让黄茜来她这里看。   为什么会和黄茜成为朋友呢?   短短的两年,为什么可以让黄茜在她的心目中,变得那么的重要,那么的无法替代呢?   在这一方面来说,P市的事故,包括之后的所有的事故,都没有让她觉得多痛苦。但是在当时,平台上,黄茜的身体被穿透喷血的地狱一般的场景,却久久不能让她释怀。   不能说久久吧。   赵菁菁轻轻的呵了一口气,她想,恐怕在她死之前,她都绝对不可能从黄茜死的场景噩梦中逃脱了。   楼下传来了男声的吵闹声。   赵菁菁将身子稍稍向前,看了一眼下面的情况,但是那几人似乎是已经走进了公寓,她只看见一个工装的衣角一闪而过。   就在这时,一阵猛烈地风忽的吹向了赵菁菁,她瞬间就有些不稳的朝后退了一步,下一秒,她的眼前就飘过了一张纸片。   是照片!赵菁菁的神色登时就变了。她甚至都不需要看一眼自己的口袋核实,就可以百分百的确定。她赶紧伸出手扶住了护栏,另一只手伸长想要抓住那被风鼓吹起的纸片,但是却还是玩了几秒,照片被吹着迅速落在了这个小阳台边的另外一户人家的小阳台上栽着的盆栽中。   赵菁菁目测了一下两个阳台间的间距,并不是很远,但是要她跨过去她还是不敢的,但是如果身子伏在围栏上,注意一下,用手还是可以勉强够到照片的。   现在还刚刚天亮,赵菁菁也不好贸然去隔壁喊别人起床,就为了给她拿个照片。   赵菁菁也懒得多想,这样一张照片对别人或许无足轻重,但是对于她来说,却十分重要,几乎是可以概括她的高中生涯。   更是她对亡故惨死的友人唯一的纪念。   赵菁菁深吸了一口气,她跨上了围栏。阳台的围栏上方成平面,比赵菁菁大腿还宽那么几公分,她缓缓的磨蹭到了阳台的转角处,一手抓紧了身下的围栏,另一只手也拼命的伸长,恨不得把骨头的每一个关节都拉长才好,恨不得下一秒就可以够到那照片就好。   就这样僵持了好几分钟,过度的僵直让赵菁菁身上的汗都出来了,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却没料想到脚却碰到了之前放在栏杆上的水杯,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水杯直接坠落到了下面灰色的地面上,猛地炸开。   赵菁菁被吓了一跳,但是还没等她回过神来,一阵风又从她的身后吹了过来,赵菁菁一甩头,被卡在绿叶中的照片被风刮得摇摇欲动。她又向前挪动了一点,想要够到……   方晓这时正好从房间里出来,看见赵菁菁,大惊失色,下一秒就是失声喊道:“快下来——!”   但是,和他喊出第一个音符的同一刻,赵菁菁似乎是忽然抽筋了,她紧咬着牙,但是抓着围栏的手却下意识的松了,刚一够到照片,身体就失去了平衡,朝下一翻!   “噢!!上帝!”   楼下忽然传来了惊呼。方晓什么也没法顾,他转身就冲出了大门,疯了一般的冲到的楼下。   赵菁菁从二楼摔下,之前的水杯玻璃渣扎进了她单薄的身体,痛苦让她半晌都无法移动分毫,鲜血从她的背后缓缓的流了出来。方晓剧烈的喘着气,他冲出了公寓楼。   “我的天啊!——”   他们的头顶上忽然传来了一声疾呼,那人用英语狂吼:“快闪开!”   但是已经晚了。   方晓才刚踏出公寓,清晨的阳光才刚晒到他的脚背,一块巨大的玻璃就从他的眼前猛地落下,竖着直直在赵菁菁的身上炸裂,巨大的地心引力让赵菁菁直接被这块从天而降的玻璃一分为二!   “……”   飞溅起来的玻璃碎片混合着少女灼热烫人的血液骨肉箭一般的刺穿了方晓。   ……   “噢!上帝——上帝!快打911!上帝啊——”   四周的声音都渐渐的远离了他。   阴冷的风吹来,让人眩晕的血腥味笼罩了整个街区,也将少女手中的照片,吹到了方晓的脚下。   他痛苦的跪了下来。   四肢的痛,大脑的痛。   回忆的痛,人世的痛,似乎都已经远去了。   他呆滞得,像是提线木偶一般的低下了头,阳光嘲讽的落在了居然一滴血也没有沾染到的照片上。照片中,两个熟悉的笑脸蹭在了一起,像是两朵盛开得正旺的月季。   其中一个已经抽搐着死在了他的面前。   但是另外一个,方晓却无法认出这到底是大大咧咧的黄露,还是温和优越的黄茜了。   到底是怎么回答的呢?   大概。   就只是别扭又凶巴巴的冲她说。   ‘我不喜欢花的好吗?’   ‘诶,怎么这样?那你肯定有喜欢的东西吧?你喜欢什么啊?到时候给你惊喜。’   ‘我喜欢你!行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买了一箱猕猴桃,吃五个烂四个,心碎   ☆、死亡游戏。   生命的大河。总是有无数的支流发源,却最终汇入了主干道。有些支流长而蜿蜒,有些支流却会因为干枯而断流,最终干涸得连所有都消失。   方晓站在太平间的外面,苍白的脸面无表情,瘦弱的身体好似一吹就倒。   之前。   之前的他,是怎样的呢?   他好像已经不在乎所谓的,生命是否真正的平等了——也不在乎四周的人是不是理解他的价值观念了。   这些,在彻底的死亡的面前,都是如此的无关紧要。   死亡让有些人的关系被拉进,也让有些人的关系被拉远。但是这些重要吗?   ——不重要,死是一个多么单独的行为。无论是多么群居的动物,死都是单独的字眼。   它代表着孤独,代表着无奈。   同生共死也不过是两个分别的人走进黑暗,最后也还是不同的两个人。如果世界中真的有灵魂,也无法交融。   那么,究竟要怎样,人和人才会没有距离。   究竟要如何,两个人才会如同一个人,无论生死,都不会分离?   他想不出答案,似乎。也找不到了。   ***   太平间从来是如此冰冷的。   方晓想了很久,才鼓足着莫大的勇气把这个噩耗通知了赵菁菁的父母。因为是否意外,还需要不算短的一段时间的勘察,最终赵菁菁的父母还是决定马上来米国,把赵菁菁的尸体想办法带回来。   他在医院的太平间外头站了好一会儿,在给赵菁菁的父母打过电话之后,他还是木讷的看着手机慢慢暗下去,然后他又按亮……这样周而复始,但是却迟迟不敢点开自己父母的电话。   虽然。   虽然他的父母都是这样一味的望子成龙,甚至忘记了他的内心的精神世界,但是他从来没有抱怨,他也觉得不必抱怨。他的父母,已经非常好了。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让他的父母为他真正的省下过心,他们像是生怕触碰逆鳞的臣子,关心备至,却唯恐过犹不及。这都是他们对他的重视和关爱,是和他们做过什么无关的。   这一切,方晓都真真切切的看在眼里,虽然他的父母并不是那么的了解自己,但是这世间上又有多少父母是真正的了解自己的子女?又或者说,从某一个角度,人和人本来就不能像电子,只要一个终端就可以互相相通了。   因为心中怀有爱,方晓此时才会迟迟无法拨通这个电话。   他没办法就这样平常的打电话过去,告诉已经渐渐暮年的他们,自己已死期将至。   肖恩就站在蹲在地上的方晓的身边,他清楚的知道方晓此时的心中所想,不过眼下这种情况,他觉得自己还是站在一边不要打扰得对方为好。   这时,太平间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两人抬起头看去,发现从里面走出来的人正是昨天在墓园碰到的神秘黑人。   方晓有些讶异的张了张嘴,下意识的就赶紧站了起来。有些戒备,又有些紧张的抱着复杂的期待心情看着那人。   “居然这么快就相见了。”他有些戏谑的看着方晓,因为天生体型的缘故,即便是和方晓隔着两三米,但是还是充满了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方晓,他踱了踱步,慢慢的走到了方晓的身边。   “你之前说,再见到我的时候,会告诉我更多的事情。”方晓微微皱着眉看着他,语气却还是不露分毫紧张。   “噢,当然…….当然。”男人的目光转而在方晓身侧的肖恩和他身上来回游移了一会,“你想知道什么?生还是死?”   方晓沉默了两秒,他偏头看了一眼肖恩,对方正一脸危机模式打开的板着脸看着他们身前的神秘男人。   方晓转回了头,他抿了抿唇,看着对方黑漆漆的,几乎分辨不出虹膜和瞳仁的眼珠,“生。”   “喔!这么多次,从来没有人选择问‘死’。”黑人嗤笑的嘲道,过了好几秒,方晓一直就这样眨也不眨的盯着他,“……选择活,必须先死。没有人可以欺骗死神,除非你已经死亡一次,再接受审判。”   方晓不可置信的瞪着对方,半晌没有回过神。   “那选死呢?”肖恩冷冷的开口。   神秘人不善的将目光转移到了肖恩的脸上,又过了好一会,他忽然又笑了,轻声的说道:“我还以为这一次的主角是他……却没有想到是你。”   方晓和肖恩都是一脸莫名的瞪着他,当然,肖恩的目光还有一味的凶狠。   “这样……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神秘人咧开了嘴,露出了一排白惨惨的白牙,“若是选死,便只是生命轮回的开始,也是时间的□□。”   “等下——”方晓还想再问,但是对方已经完全不给他留机会了,在方晓开口前,他就已经整了整自己的外套,冲他们两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没有任何回寰余地的转身离开了。   方晓怔忡的看着对方的背影再一次的消失,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肖恩,“他说的全都是俚语?”   “不,不是。”肖恩缓慢的摇摇头,脸色也没那么好了,“虽然他说的很隐晦,但是我总觉得,他的那些话并不是真的隐晦。”   方晓急不可耐的看着肖恩,手也跟着拽住了肖恩的手臂,自己却浑然不觉似的,凑到对方的跟前急乎乎的直问:“到底是什么?你怎么现在像是要参佛入道了?”   肖恩轻松的垂眸对上了方晓的黑漆漆的双眼,紧接着他又露出了那副安抚性的、无比温柔的笑,“我们先离开这吧,我在路上再和你解释。”   方晓无奈,只得跟着肖恩出了医院,在靠近公寓的餐厅停下吃饭。   连着一天的忙碌和心情巨大的起伏,让方晓觉得仿佛已经过去了好几日,而当他此时此刻在异地的餐桌上坐下,认认真真的意识到自己随时都可能就这样惨死时,再回想起高考后的那段短短几日,仿佛已如隔世了。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却让他此时内心一片荒芜。   方晓和肖恩坐在餐厅外的花园内,外面是一个不小的广场,正是黄昏,地上的积水也已经干了,方晓也可以看见广场上有许多形形□□的滑着滑板或者是滑轮的少年,也有许多抱在一起走得慢吞吞的情侣。尽管他们与自己都年龄相仿,但是此时从本质上,方晓已经与他们被无形的分隔开了。   他忽然瞬间,就理解了之前的唐荃怡、之前的路维和之前的赵菁菁的变化。一个人就算再如何的不俗,但是对于他们而言,对于几个不过二十的少年来说,忽然逼近的死亡近在眼前,但是却无法避免——这种现状在一瞬间如同一把烈火烧灭了他们心中的草原,毫无生机的内心,所表露出来的模样,自然也就是如同行就将木的耄耋老翁了。   肖恩点过单,将菜单递还给了服务生。   一个流浪的艺人抱着吉他从他们的身边走过,虽是流浪,却并不见苦难。   肖恩深吸了一口气,方晓正撑着脑袋看着花园外头的广场失神,霓虹的灯光混合着晚霞,将他的眼眸倒映得五光十色。   沉默却又不像是沉默。肖恩顺着方晓的目光也朝广场上看去,广场上也有许多人的脸上朦胧着一股灰色,有的深,有的淡,但是这广场上的谁都没有方晓身上的浓重。过度的灰色让方晓的脸仿佛已经呈现了死人才有的灰败,只有那熠熠生辉的眼眸还在提示着肖恩眼前的人还好端端的坐在他的面前。   肖恩的内心柔软成了一大块海绵,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有趣的人——也从来没有,在时隔八年之后,忽而陌生的喜欢上八年前一面之撇的人。   他时常想,不光光是过去、现在、包括不久的未来,他也仍然在想,或许他和方晓的机遇在很久之前就定下了。   大概就是方晓缩成一团,蹲在马路边的垃圾篓旁,高高的仰着脖子,费力的抬着头看着天、白雪也偏爱的落满他的头。   大概。   就已经在他的心脏里种下了藤蔓的种子。   方晓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的意识到两人之间的沉默保持的太久了。他比肖恩小得太多,虽然他并不觉得这份沉默尴尬让他坐立不安,但是肖恩却清楚这份沉默其实格外可贵——越是熟悉的人,越是经受的住沉默,越是陌生疏离,当沉默到来的时候,反而越会搜肠刮肚。   意识到有些不太好的方晓轻悄悄的瞥了肖恩一眼,发现对方正一直盯着自己瞧呢,措手不及没由得就有些不好意思的别了别脸。   “你发了快二十分钟的呆了。”肖恩难得的调侃,“又准备发二十分钟吗?”   “没,没有。”方晓被这么一调侃反而有些尴尬了起来,只得赶紧问道:“对了,你快和我说,那人说的什么意思。”   肖恩收了笑,坐直了些,点头道:“刚刚你发呆的时候我也想了一下,暂时从他所说的话来说,‘选择活,必须先死。没有人可以欺骗死神,除非你已经死亡一次。再接受审判’关于这句话,你是怎么想的?”   “额……”方晓纠结的转了转眼睛,过了半分钟,他试探的开口:“如果死,就已经不存在欺骗死神了,因为已经死了,而死是活的……大前提?”   “差不多是这样,如果我们直接理解的话。”肖恩双手摊开有些无奈,“但是从另外一种现实来说,比如,死神对于死亡的评定是什么呢?是心脏停跳呼吸停止,还是真正的死亡?如果是真正的死亡,那么这个人说的就不成立了,但是如果是心脏停跳或者呼吸停止…….”   “所以,我只要找死,但是在濒临死亡时再救醒自己?”方晓有些不可置否的反问。   肖恩马上就否定了,“不,不会这么简单。”他看着方晓闪闪发亮的眼睛,心中一动又一动,但是还是忍耐着继续说,“如果只是这样,那么就不存在自杀不成功了。更何况,我们也不能确定自杀是不是就像是你的那个同学…….路维那样,只是一个因果。”   “那……那或许是必须要是死神的——”方晓的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想到之前才惨死的唐荃怡,若真要是这样,唐荃怡在轧断腿的那次,就理应算是‘死过一次’了。   肖恩看方晓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明白过来了,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所以,既然这两种都不对,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   方晓认真的看着他,像是还在上课的学生。   “你还记不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你的同学被钢筋穿喉而亡?”肖恩敏感的注意着方晓的表情,仔细琢磨着自己的用词怎样才会不让方晓心中难过,“其实,如果,我们一开始都想错了的话……我是说,如果这个死亡顺序是倒着来的话。”   肖恩对面的少年的脸先是一怔,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回过神。   “那次我就站在你的身后,如果我没有将你推倒,那么那根钢筋你是肯定躲不过去的,对吧?”   方晓严肃的点点头。   “那么,假设,我推倒了你,而我后面不远就是你的那个同学,如果你躲过,因为你的一次被打破,而导致死神的名单重新从第一个开始,如果你没躲过,那么你的同学就肯定不会有事,那么顺序就铁定是从最后一个往前。这个事情是突如其来的,也就是说,这确实是为你安排的死亡场景,只是如果你侥幸逃过,那么还有你的同学作为替补……”肖恩似乎还是并不为自己的解释所满意,他挠了挠头,换了方式,继续说,“我救下你,是一个突然发生的事件,当时所有人都还没有意识到有名单这回事,更是处于刚从死亡里逃出来的阶段——因此,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救下你,并且让你没有因为这个受到别的伤害,本质上就和路维和唐荃怡不同了。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在救下你之后,顺序的改变,也的确证明了你被救下是真正意义上的‘逃过一劫’。”   “所以……”   “所以,如果这就是他所说的‘死亡一次’呢?”肖恩目光如炬,“如果你如他所说,死亡过一次,再接受审判,那么是不是就是可以理解,意思大概就是……你还需要逃过一劫,就是真正的逃过了死神的名单——”   方晓有些慌乱的,嘴唇张了又合。他不解的看着智商忽然上线的肖恩,“…….如果确实如你所说,那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肖恩偏了偏头,单手撑着脑袋看向外面的广场,“因为这就是一场游戏?”他极轻的哼笑了一声,“对待不想死,不甘愿死的人,也并不是那么简单可以用事故了解对方的性命?谁猜得到……”   异样的感觉在慢慢的发酵。   方晓托着脸,用余光观察着肖恩。想要开口,却迟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没过一会,服务生就托着餐盘走到了两人的身边,熟练的送上了一小杯餐前酒,又将盛着半个龙虾装盘的盘子放在了方晓的眼前。   “谢谢。”方晓接过,终于找到开口的机会,赶紧开口冲肖恩道:“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对方偏过视线,看着方晓亮晶晶的眼珠,嘴上忍不住就跟着上扬,语气也变得格外的温和了,“和我一起。”      ☆、同穴。   方晓:“…….”   看着方晓呆呆的表情,肖恩恶劣的凑近了一些,一下抓住了方晓来不及收回的手,认真的看着他,“各种意义上的。”   “你……”方晓张了张嘴,过了好半会儿才哑哑的开口,也没抽回自己的双手:“你……这就…….”   也没等到肖恩继续趁热打铁,两人耳边就传来了好几声起伏和口哨声。   “wow!”   方晓有些失措的看去,坐在四周的人都朝他们默默行注目礼,一个背着小提琴盒子的青年从两人身边走过,笑嘻嘻的调侃明显处于主动的肖恩,“嘿,求婚都没有戒指吗?”   肖恩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浑身都开始发红的少年,揶揄的回应,“我的生命都给他了,还需要戒指吗?”   “哦!这可不行。”背着小提琴的男人仿佛深谙此道,他靠在了花园的栏杆上就开始给肖恩‘传授经验’。方晓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赶紧抽出了自己手,装模作样的拿起刀叉开始吃龙虾,内心还在懊悔不已,恨不得穿越到五分钟前的自己堵住自己的嘴——真见鬼,早知道就不应该开口了!   一顿晚餐吃得也是鸡飞狗跳,后半段两人完全就没休息,餐厅的老板一得知有一对跨国的同□□人在自家餐厅求婚,马上善意的又送上了一份画了大大爱心的甜点芙蕾婕。   方晓:…………   更重要的是,肖恩一边切开红色爱心的芙蕾婕,将中间一整块爱心挖出来放到方晓面前,一边还啧啧叹道:“方晓,你吃这块。”   “……不、不了,我已经吃饱了。= =”   因为之前方晓的问题不了了之,因此肖恩的暗示也因此不了了之了。两人吃过晚餐,天色已经黑了,风云涌动,竟又有要下暴雨的趋势了。   方晓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探到棚子外,顺着广场尽头的大楼天空树朝天空望去,漆黑的天空低沉又压抑,这让方晓的身体下意识的就回到了昨夜,跟着警醒起来。   “走吧。”肖恩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方晓站在桌子另外一头默默打了个哆嗦,担忧的开口,“你在看什么呢?”   少年暗自搓了搓手,收回了身子,“没什么。”他将椅子推回了原处,朝肖恩走去,“我只是觉得,这个天气似乎又要下雨了。”   “当然啊。”肖恩笑着走到方晓身边,贴心boy把自己的外套套在了方晓瘦削的肩上,嘟哝道:“这几天这样是很正常的。”   “是吗?”老实boy方晓表示很不解,“这段时间是台风天?”   肖恩虚揽着方晓走出了餐厅,边掏车钥匙边不怀好意的笑:“那倒不是,你很好奇?”   “恩。”方晓皱着眉头,“这样的天气让我觉得很不安,就像是最开始在P市一样…….”   “其实呢,这个天气除了有一定的暗示,或许还有别的意思。”两人走到了车边,肖恩打开了车锁,尤其绅士的帮方晓打开了车门,护着对方的脑袋让对方做了进去。   方晓皱着眉,表情从‘不安变成了疑惑’,然后又变成了‘你快说啊。’   肖恩缓缓弯下腰,半个身子伸进了车厢内,拉过安全带帮方晓扣紧,然后忽然让方晓措不及防的猛地看向他,一直看得对方有些吃惊的看着自己,才满意的轻哼了一声,“比如,‘没什么好怕的。大家都在经受风雨。’”肖恩眼中的黑发少年的表情忽然愣了愣,完全没有明白他的调情似的。他歪着头又凑近了一点,鼻尖几乎碰到方晓的脸颊。“或者……”   “…….或、或者?”方晓忽然意识到了一些,他赶紧缩回了脖子,有些慌乱的看着肖恩。   青年咧开嘴,露出整齐的白色的齿背,浅绿的眼眸中全是方晓惊异的脸。   “或者……”肖恩揶揄的又凑近了一些,他瞥了一眼少年微微轻颤的双唇,又目光闪烁的看着对方的眼睛,气息都绞缠在了一起,难以分割:“‘害怕的话,就请紧紧的抱住身边的人……’”   “……”半分钟后。方晓默默伸出了一只手,拍在肖恩的脸上将对方推了出去。   两人都坐上车,肖恩认真的扣好安全带,然后点开了音响,又关上窗开了冷气之后,才踩下了油门。   方晓脸色发红的别过脑袋看着窗外,但是外面黑漆漆的,怎么看还是都是肖恩英挺的侧脸投在玻璃上的倒影。   “要是…….我是说,要是我逃过了……”方晓声如蚊讷,音响中的音乐还伴随着鼓点,几乎完全盖过了他的声音。   不过好在方晓身边的人是肖恩,他敏感的用余光瞥了一眼方晓,“然后你就准备肉偿我的救命之恩?”   “!!!!”方晓有些被气笑的甩过头瞪了肖恩一眼,这下完全无法维持脸上虚伪的淡定了,“你想得美——!”   肖恩依旧笑咪咪的,但是此时在方晓眼中看来就尤其可恶了。   但是还没等方晓继续开口,一道白光忽然在他们的前方落下,紧接着一道猛雷就在两人的耳边炸开。随即而来跟着的,淅淅沥沥的,车外就落下了雨,并且在半分钟内,迅速演变成了瓢泼大雨。   “……”   车内的音乐也被大雨声遮盖住了。方晓登时就忘了继续嘲笑肖恩,右手下意识的便攥紧了车门上的把手。   雷声和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密集得仿佛是在给妖渡劫。而且每道闪电都给人一种就在眼前炸开的感觉。   但是无论如何,方晓都可以确定,打雷的方位确实离他们不远,每次闪电亮起的时候,和雷声响起的时间间隔都非常短,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这样的感觉让方晓已经隐隐意识到,恐怕对于他的所谓‘最后的审判’已经要到来了。   巨大的雨仿佛将所有的声音都吸收了,却唯独留下了轰隆的雷声。冰冷的冷气从风口打在了方晓的微微发冷汗的身体上,他伸手关掉了冷气,缓缓的呼出了一口气。   “还是很冷?”肖恩也感觉有些不对,他用余光瞥着方晓,对方微微发着抖,仿佛刚刚出了淋了一场大雨回来似的。   “没……”方晓咬牙,“我只是觉得不太好。”   肖恩马上就明白了,他加大了码数,汽车一下就飞奔了起来,“那我快点回去……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方晓点点头,他稍稍闭上眼睛,但是只要他闭上眼,他的眼前就像是回顾一般不停的闪现曾经发生的血淋淋的惨案。他的心越跳越快,过了不到五分钟,方晓就猛地睁开眼,有些疲惫的说:“你还是慢点开,我没关系的。”   肖恩自然是不会不听方晓的,他看着方晓,有些忧心,但是还是放缓了速度。   眼前出现了一座巨大的桥,白色的闪光在他们的眼前不停的炸开,雷声也围绕着他们。此时此刻,方晓和肖恩就如同笼中的困兽,而这尖叫着的闪电,就是死神嘲笑着舞弄的鞭子。   一声刺耳的鸣笛在两人的身后突兀的响起,方晓被这忽然的一下惊到,立起身体朝后看去。在他们的车后有一辆巨大的伐木车,肖恩拧着眉‘啐’了一声,但是保险起见还是让开了道。   对方立马加大油门,擦着方晓他们飞驰而去。   方晓一动不动的盯着对方慢慢的远去,直到对方开上了桥,他才稍稍缓过来。   雨刷快速的刷动着,方晓抠着门把,紧抿着唇盯着挡风玻璃的前方。   肖恩知道方晓紧张,他保持着比较低的速度开上了桥,并且与前方的大型伐木车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就在这时,一道闷雷忽然在他们的身后响起,方晓被惊得一哆嗦,觉得自己的耳朵都要被这闷响给炸聋了,他用几乎要把脖子上的脑袋都甩掉的力气回过头,在两人的身后的跟着的好几辆车都被这砸到地面上的闪电给炸得像是在冰上失去了控制。方晓心中闷痛。他回过头,急急的连喘好几口气。   肖恩实在也是担心,他飞速的用余光瞥着方晓,不由得就伸出了一只手握紧了方晓在一边的手。   还没等方晓出声,在他们的身前,就有一道巨大的裹着亮紫色的雷光狠狠的落在眼前,巨大的轰鸣还有刺眼的闪电,如同天火。   身前的巨大的屏障般的伐木车也因此受惊,一下就失去了控制,开始在尚不宽阔道路上蛇一般的左右扭动,并且迅速减速。   肖恩狠狠的踩下刹车跟着减速,湿滑的路面难以控制,肖恩马上也跟着失去了控制。但是,还没等肖恩重新让车恢复正常,前方的伐木车忽然就整个一转弯,前轮跟着爆胎,巨大的车体这下完全失去的控制,整个向一侧翻倒下去,巨大的冲力让伐木车撞向的桥边,并且撞破了牢固的钢制栏杆,整个连着车体都撞飞了出去!   桥体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裂缝,就在这一瞬间,肖恩的左侧又落下了一道闪雷,尖锐的车体碎片与车的轮胎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惨叫!   方晓的眼前模模糊糊的出现了他八年后他第一次与肖恩相遇的情形,机场中对方看着他微微露出的笑容在这一刻,被无限的拉长。   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长长的黑暗伴随着巨大的离心力瞬间攫住了他的所有意识。   只有肖恩紧握着他的手,却一直都没有松开。   ***   伴随着一声巨响,方晓感觉自己被整个扔进了滚筒的洗衣机里,可怕的冲力让他的身体因为惯性撞上了椅背,脆弱的脖颈甚至让他有快要就此断掉的可怕预感。而在巨响之后,四周忽然恢复了诡异的寂静。   方晓头痛欲裂,耳朵中也因为剧烈的晃动和气压,而不断响着嗡嗡的金属刮擦的耳鸣的声响。他连着急速喘着气,边痛苦的睁开了眼——四周是一片深黑色的海水,汽车快速的下沉着,很快就漫过了汽车的全身。   肖恩也清醒着,他仍旧一直攒着方晓的手,挡风玻璃出现了一条裂缝。而伴随着汽车的下沉,水压也会慢慢发生变化,就算现在没有裂开,但是两人都清楚,用不了多久,就算玻璃不爆裂开,不完全密闭的汽车内部也会浸满水,而那个时候汽车下沉的速度会更快,氧气则将完全不够两人浮到水面上。   “还好吗?”肖恩看到方晓睁开眼,他捏了捏对方冰冷的手心,看着对方扭过来的脸,保持着看似的镇定,露出了对方早已看了无数遍的微笑,“没事的,我一定会救你的。”   方晓有些难过的看着对方,他张了张嘴,但是却还是和以往一样,迟迟无法说出口。   肖恩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方晓的举动,他弯下身迅速的解开了方晓的安全带,然后松开了他的手,解自己的安全带。   方晓深吸了一口气,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实在是看不太清距离水面有多远,但是车虽然在不断的进水下沉,但是也并非有那么快,他还是可以依稀透过天窗看到水面之上摇曳的灯光。他回过头朝肖恩看去,准备问对方接下来要怎么做,结果却心一猛沉。   无论肖恩怎么按动安全带的按钮,安全带的锁扣都无动于衷。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的方晓一瞬间就脑内一白,差点没昏过去。   肖恩伸出手一下抱住了方晓,在他耳边低着嗓子缓缓的说道,“别担心,方晓……别担心,我有办法的。”   似乎是被这个拥抱给安抚了些许,方晓忽然想到自己的钥匙扣上有一个小刀。他马上推开了肖恩的怀抱,从外套里摸摸索索迅速的掏出了钥匙找到了小刀。拽着肖恩胸前的安全带就开始疯狂的撕拉。   “等等,等下,现在没空做这个事,等下车沉下去了,就算你跑出去,氧气也不够你游到水面了。你听我的,别慌好吗,方晓?”   肖恩不容抗拒的双手捧过方晓乱动的一直想要低下头割安全带的脑袋,半强迫的逼着方晓直视他的眼睛。   方晓已经好久没有戴那副眼镜了,没有了一层镜片的遮挡,肖恩竟然隐隐约约的发现,方晓的眼睛微微泛着红。   “我之前有在海边做过安全员,所以你放心,我的水性肯定比你好……你把这个留下,我先把玻璃踢开,你先游上去,我割开了可以比你撑得久一点,马上也就可以上去了!”   方晓根本理都不理他,他发癫似的甩开肖恩的手,继续割,边割边嘶哑着嗓子说道:“你小说看多了吧?我才不会听你的。别吵我!”   “……”肖恩被梗得又浪费了半分钟,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一下,然后一只手抓住了方晓拿着小刀的手,强制的移开,另一只手揽着方晓的背脊,直接将他揽入了怀里,胸膛紧紧的贴在了一起。“你这样,我们会都死的。”肖恩的胸膛剧烈的颤抖,透露了它的主人,也并非如脸上所表露的那般冷静自若。“我说过我会救你……就算你等下割开了绳子,你撑不到上面,我也肯定会渡气给你,到时候你缺氧晕晕乎乎的,我可能还是得死。对吗?”   方晓垂着眼,紧紧的抿着唇,没有一点血色的双唇表明了方晓几乎昏厥的现状。   ‘害怕的话,就请紧紧的抱住身边的人……’   方晓鼻头一酸,眼眶里立马就盛满了泪水。他拼命眨眼试图把泪水憋回肚子里,但是却越眨越多。在这样无措的情形下,他只能跟随着身体的欲望,伸出手也跟着抱紧了肖恩。   ——他也是,和肖恩一样、如此害怕着对方的死亡。   水的压强渗透了裂着缝隙的高强度的挡风玻璃。   肖恩一手握紧了小刀,侧眸冲副驾驶座上紧张的方晓安抚的笑了笑,然后抬起脚狠狠的踹向挡风玻璃上长长的裂缝。   ——恍如蜘蛛结丝一般,裂缝迅速扩大,细小的水流渗透了进来。   方晓深吸了一口空气,伴随着肖恩再一次狠狠的踹向玻璃,一次又一次,‘砰’的一声,整块玻璃被巨大的压力给冲碎冲开,冰冷咸涩的海水也跟着狠狠的涌进了车中。   车迅速的下沉,肖恩在飞速涌到胸口的海水中缓缓的松开了方晓的手,朝他咧嘴一笑,“在上面等我。”   莫名的东西从他也裂开了一条大口子的心中飞快了涌出。   方晓失措的看着肖恩,似乎对方下一秒就会也想之前的所有人一样,血溅当场。   肖恩早已经明白了方晓的心理。   他是那样的了解他。光是八年前,他站在马路上,轻飘飘的瞥蹲在马路边的方晓一眼,就知道他是一个正常的小孩,更别说现在,方晓的整张脸都快要难过的皱在一起了。   “我不会离开你的,方晓。”肖恩也笑得眼睛发红,他舍不得的又拉住了方晓冰冷的浸泡在海水中的手,他看着方晓,表情有些许的迟疑,似乎是担心自己接下来的话是否会让方晓未来的生命感到有哪怕一点点的痛苦。   “……我、我一直都,期待着和你再见。”最终,肖恩还是将口中的话憋了回去,“所以,我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离开你的。”海水飞速的淹没到了两人的下巴下,肖恩清楚不能再拖下去了。他看着方晓稀里哗啦的脸,认认真真的看了又看,单手使力将方晓推了出去,手也毫不迷恋的松开了。   他说,把生命都送给他,从来都没有犹疑过的。   生和死。   只是一条微妙的界线,它们从来不会是阻挡深爱的屏障。   他一直都是如此深信着的。      ☆、轮回   窒息笼罩了肖恩。   他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无数的气泡伴随着他的痛苦从眼前一晃而过。之前的小刀也被水流不知道冲到了哪。深黑的海水将他团团围住,不给一点余地的生机。   就在这样混乱的将死的痛苦中,他的眼前出现了方晓的脸。   ——原来死前能看见最想看见的人,真的不是胡说。   肖恩肺一阵闷痛,他又无力的吐出了两个气泡,堪堪昏死了过去。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柔软的东西贴上了他的唇。   “我也是……”   熟悉的声音,直直的刺入了他的大脑中,似乎不通过水的阻隔。   “……..期待与你相遇……”   ***   “嘿,肖恩!”   一股巨大的拉力将肖恩狠狠的拽醒。肖恩猛地睁开眼,狠狠的喘息了好几口气。   他如同快要溺死的人忽然吸到氧气,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嘿——你做噩梦了?”另外一个熟悉的女声在他的耳边传来。肖恩顺着声音回过头,看到的就是莉莉沃克别着嘴带着丝丝嘲笑的看着他。“还是做了什么限制级的梦?诶嘿?”   “你真是够了,看在上帝的份上,莉莉,别打趣了。”   肖恩有些惊恐的又扭过头,坐在前座的半站起来回过来看着他的正是大卫图里,对方撇了莉莉一眼,然后又看向了肖恩,“没事吗,我们到A市了,赶紧醒来,准备下去了。”   肖恩有些懵逼的开口,“A市?”   “喂,你还好吗?”莉莉似乎也觉得眼前一身冷汗的肖恩非常不对劲,她伸手想要摸摸肖恩的额头,却被对方下意识的躲开了,“你有些不对劲,肖恩。”   A市——   此时此刻,肖恩的大脑却在飞快的思索。他看向机窗,外面漆黑一片,他依稀可以看见自己模糊变形的倒影,透着一股死灰。但是这些都不重要,肖恩透过机窗发现他们已经降落了,正在滑行,他赶紧掏出手机打开了手机。在几十秒的开机之后,上面显示的时间正是6月8号!   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玩笑,所有的一切忽然被拨乱反正的调到了一月前——像是在告诉他,一切还有结束的机会。   肖恩愣愣的捏着手机,莉莉和大卫的呼声都远去了。   ‘若是选死,便只是生命轮回的开始,也是时间的□□。’   难道那句话,是这个意思?   肖恩不知道,他不知道,是只有他一个人回到了过去,还是方晓也回到了过去。当然,从身边的莉莉和大卫的表现,他们肯定是没有之前的记忆的。   ——一切真的还有结束的、挽救的机会?   肖恩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急不可耐的等着飞机停稳,然后拿过自己放在椅子下的包拿了过来,和莉莉和大卫吩咐了几句,便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他从来没有对方晓说过。   他从来没有告诉方晓自己其实可以看到人是否将死,他也从来没有对方晓说过所谓的爱的字眼。在之前,他是担心方晓会在获救后抱着他的表白愧疚痛苦,但是在现在,他却依稀明白了过来,在他昏过去时看到的方晓,和听到的声音,可能真的是方晓又转而找了回来。   现在终于有了这个机会可以挽回一切,就算方晓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让他放弃继续和方晓深度交往的机会也没有关系……   他曾经信誓旦旦的保证,绝对会救方晓的。   无论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   还是现在。   ***   方晓挂了电话,他拦了一辆的士直奔机场。   他的头脑在下午考过试之后就昏昏沉沉的,眼皮也疲倦的直跳。这让他心无形中一直高高悬着,迟迟带着一股不祥的预感。   去P市毕业旅行的提议虽然没有得到全票肯定,但是最后还是由陶西一锤定音给定下了。他不禁想到了到时候赵菁菁和唐荃怡凑到一起,肯定又要冷嘲暗讽,这让他的脑袋更加发疼了。   但是……   隐隐约约的,他却觉得又更加重要的东西被他遗忘了。   方晓看向了窗外的霓虹星城,心中一片茫然。   是什么,是什么被他忘记了呢?   ——难道他忘记填公式了????????   不,不可能!   方晓认真的暗自点点头,拖着下巴继续看窗外。   机场大厅来来往往的人形色繁杂,方晓拈着手机走到服务台站定,刚准备打个电话给唐荃怡时,他的对面不远处忽然走来一个气势汹汹的高大的外国人。   他十分高大,身高恐怕有一米九往上,在人群中十分的惹眼,就算人群纷杂,但是如同鹤立鸡群一般,整个人都高出了所有人一个海拔,脸庞英俊深邃,绿色的眼眸正直直的盯着方晓。   ——????方晓有些心虚的朝自己的两边看了看,发现自己的身边似乎并没有人。他有些疑惑的后退了一小步,对方就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   “方晓,你叫方晓。”他比方晓高出许多,贴着方晓站立,几乎完全垂着头看着方晓,“你们两天后要去P市毕业旅行,是不是?”   方晓讶异的看着对方,一下有些没回过神,脸上茫然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摆出来,对方就已经继续来势汹汹的说,“是不是?!”   “你、你怎么知道?”方晓被对方吼得一愣,一下就清醒了过来,他拧着眉怀疑的看着对方,“你是谁?”   对方歇了一口气,他颤抖的闭了闭双眼,像是历经了好久终于找到了心中遗失好久的东西一般。   虽然对方的表情什么也没有表现,但是方晓却蓦然的觉得一阵难过。   眼前的人,似乎满足远远小于痛苦。   就在方晓迟疑的时候,对方又睁开了眼,他抿着唇,垂着眸看着方晓与他对视着,过了一会儿,他伸出手轻轻拽住了方晓的手臂。像是为了确保方晓不会忽然跑走的预防措施一般,“我叫肖恩西珀斯,你应该是不记得,但是接下来的话你一定要信我的。”肖恩西珀斯深吸了一大口气,飞快的,用强制性的语气说道,“不要去P市,不要去,下山的缆车会发生十分严重的事故,你们全都会死——就算你们没有上缆车,但是也都会在一个月内一个接着一个的惨死!不要去P市!故意安排一些别的事情也可以,总之不要去那!”   “等一下——”方晓有些混乱的打断了他,“你这样说,我感觉很恐怖,请你告诉我原因,西珀斯先生!”   肖恩怔了一下,似乎是因为方晓疏远冷漠的目光,似乎也是因为对方冷淡的敬语。仿佛还就在之前不到多久的方晓的音容笑貌都仿佛变成了上辈子的事情。他的嘴角微微颤动,但是却还是只能平静的抹平。   “我没法把原因告诉你……”方晓感觉对方的目光正深深的落在自己的脸上,几乎要把他的脸烧穿一般,痛苦又纠结的目光,连带着他甚至觉得面前的这个高大的男人似乎快要落下泪来,“因为……我曾看着你就这样死掉……”   方晓张了张嘴,刚想出声,对方却忽然抬起头,和他对视上——肖恩西珀斯的脸上没有泪水,也没有笑容,但是好像就是这样平静的一张脸,却一瞬间让方晓如同自身感受一般,体会到了他的痛苦与茫然。巨大的、却找不到任何来源的冲击,就像是一个可怕的拳头狠狠的击中了他的胸口。   肖恩伸出手猛地抱住了方晓,他很用力的抱住方晓,像是这就是这辈子唯一的一次了。   方晓失措的想要推开对方——陌生人的拥抱实在没办法让他保持冷静和淡定,稍微熟识的同学的过于亲密的接触都让他尴尬万分,更别说是一个第一次才见面的,之前都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可是,当方晓的手刚拽住对方的手臂的时候,却一下不受他的控制了似的,停了下来。   像是在暗示着方晓,大脑已经消失的记忆,身体还可以弥补。   低沉的声音在方晓的耳边,微微颤抖着响起。   “我和你早就认识了……方晓。我曾经说过要救你,你只要去你床下把那个百宝箱拿出来就一定会想起来了……”方晓听到对方似乎抽噎了一下,他有些吃惊,但是下意识的却觉得着玄幻的莫名其妙的一切都是真的。肖恩西珀斯停顿了好几十秒,慢慢的松开了方晓,他低着头盯着方晓又是看了好久。   正当方晓以为对方会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肖恩却忽然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他微微拧着眉,却硬生生的扯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机场冷白色的灯光落在了他的脸上,方晓有些诧异的,却下意识的想要伸出手拉住他,在方晓恍惚着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做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肖恩的脸上、裸、露在外的手臂皮肤上,都泛着一层黯淡的灰色。   “等……”   “我爱你。”肖恩看着他,似乎是已经了然了自己的结局,也像是终于完结了自己的心愿,终于不再犹疑。“所以别担心,”他看着方晓的脸一步步僵硬,笑到慢慢红了眼眶,“我会救你的。”   肖恩掏出了手机,朝他摆了摆,也再不等方晓开口,转过身就大步的离开了。   他的背影渐渐的消失在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方晓空落落的看着对方完全隐没在了人海中,心中之前的不安已经被完全打散了。   他的手机在手中轻轻震了两下,方晓拿到眼前轻轻划开屏幕。   短信的那一栏出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信,他顿了顿点开了短信。   “我们终将相见。   在死无葬身之地。”   方晓的耳边忽然隐隐约约传来了悲戚的歌声。他从来没有听过,但是却莫名的觉得眼睛酸楚得想要大哭一场。   “我会因为什么样的原因离开人世?   你是否会因为得知这个消息而失去理智?   我的血凝固、眼泪却无法停止。   你的泪凝固,血液却烫如烈日。   ............   我不想就这样离开人世。   不想就这般、这世、与你,就此休止...........”   两星期后。   方晓再一次被路维拖到了他的家中担当游戏翻译。路维打开了电视,而方晓也从冰箱里拿出了冷藏的冰茶走到沙发边坐下。   电视自动调到了省卫视,晚间新闻已经播报了好几条。   “今日,位于XX小学附近的锦莘小区发生一氧化碳泄露事故,造成一名外籍华人一氧化碳中毒死亡,据调查是厨房煤气外泄导致死亡,在这里也要提醒…….”   路维不耐烦的调开了台,拿过了一边的手柄。   熟悉的游戏字样出现在了屏幕上,画面紧跟着一黑,一行白字出现在了画面的最中央。   “诶诶诶!写的啥?”路维一把抢过方晓手中的冰茶猛灌了一口,用手肘撑了撑方晓。好奇的忙问道。   方晓毫不留情的送了路维一个白眼,他朝屏幕上看去,缓缓的开口。   “死亡只是生命的开始,而你我终将相见。”   ——在死无葬身之地。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懂这个结局,其实到最后大概也可以理解了,肖恩并非是普通的人,当时黑衣人给他的那句话就是提示,他死,所有的都将回到最初,也就是时间的□□,在那里则是真正改变一切的契机,而他就只能在那时想办法让方晓活。可以说,方晓的死亡就是为肖恩而定的游戏。可以说肖恩身上的能力是死神所有的(这样说有些玄幻),而带有这样力量的肖恩却并不在意生命,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认为原著中的黑衣人也和肖恩一样有这样的能力,(不过这只是我的脑补),正确的做法,肖恩应当是和那个黑人一样,参与游戏,对死亡名单上的人加以提示。但是因为肖恩的性格,死神给他的能力相当于就是被浪费了。而看着方晓死亡痛苦,就是他的惩罚,也是给他的游戏和考验。如果他救下了方晓,那么他就是赢了,但是最后肖恩才发现他只有死才能换方晓活。(之前肖恩在机舱内,看机窗的时候就看到了反光中自己脸上的灰色。这也是给肖恩的提示)而黑人之前对肖恩说的‘我以为他(方晓)是主角,但是现在才发现居然是你(肖恩)。’也证明了,肖恩才是导致这一切的,这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死亡名单而已,名单上的这些人,并不是非死不可。(也不是推特= =) (以及,方晓最后看到肖恩的脸上透着灰色其实是BUG,这只是我把方晓内心不安的预感具象化了暗示而已= =暗示最后的新闻里面说的人其实就是肖恩= =前后呼应一下。) 其实这个脑洞和坑一般的结局也是一开始就想好的,肖恩对方晓的喜欢其实很单纯,就像是马上要死的人对生命的极度的渴求一样。在我看来,越是完全两极的人,越是更加拼命的相吸引。 看起来坚强的是肖恩,其实坚强的是方晓。而肖恩其实是非常脆弱的人。方晓在一定程度上是让他意识到生命珍贵的人,因此对肖恩而言,如果方晓因为死神死在他的面前,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 他想要救方晓,从来都不只是说说而已。 最后,笔力实在有限,完全不能表达出想要的感觉,感情和死亡场景都很单薄,尽请见谅,觉得是这个是BE的胖友也可以尽情的鞭打我,我一定会努力码一个番外粗来哒~(肖恩明明就是不会死哒!) 最后的最后,默默的打一个广告。 隔壁病娇攻的曙色危情马上就要开坑啦~~~~具体请进作者专栏看文案么么哒~~~~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